放晴了几周的好天气竟在第二天转了阴。
绮岁被门外的交谈声吵醒,她本想转个身继续睡,可肩膀上的疼痛太清晰,清晰的告诉她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一切都不是梦。
嗓子干疼沙哑一片,连着胃里都开始灼烧。
她轻轻挪动另一只未受伤的手,靠着枕头起身坐直,舔了舔唇,伸长手臂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
距离太远。
手指只能碰到杯壁。
门忽然打开。
绮岁惊的手上一扬,杯子落地,水洒了一地。
“醒了怎么不叫我?”刚换过干净衣服,梁涉川将领带系好,走过去捡起杯子,顺带凝着绮岁纯净的小脸,“还难受么,我叫了小严医生来给你换药。”
实在太渴。
绮岁抿抿唇,细软着气声,“我渴。”
艰难地吞吐出一个字。
梁涉川五指扣着透明杯壁,骨节微微泛白,像竹节般匀称,他将杯子放到一旁,在床沿边弯下腰,一个吻温柔落在绮岁的脸颊,嗅着她脸上独有的香气,语带笑意,“我今天要出去一下,你乖乖在家休息,把伤养好了。”
她抬起水亮的眸:“去哪儿?”
“昨天伤你那个人,在警局,我得去一趟。”
他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高一低。
梁涉川贪恋地蹭着绮岁的发顶,柔软的发丝在他下巴上摩挲着,很痒,一路痒到心口,他站着的高度看不到绮岁的脸,自然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温存了会儿,他将她一把捞起来。
小心避开了肩膀上的伤。
床沿边的材质冰凉,绮岁坐在边上,小腿光洁,偶尔碰到边沿,凉的一颤,连忙躲开。
梁涉川拿了早上刚送来的女士衣服给绮岁套上,像照顾几岁的孩子似的,为她穿衣穿袜,心甘情愿。
什么都穿好了绮岁才喝到水。
她捧着一大杯,颈间微微滑动,唇角立刻沾湿了,泛着好看的殷红颜色。
梁涉川站在一旁,低头便能看到她垂在床边的小腿,线条优美,是有肉感的,绝不干瘦,那双脚常常踢到他的胸口,往心间爬去,搅得他不得安宁。
因为绮岁受伤的缘故。
昨晚他也只敢抱着她睡,一夜都睡不好,天不亮便去洗了凉水澡。
可惜她什么都不知道,乖巧可人,这么一来,他的那点小心思便显得分外不堪。
喝完了水。
绮岁仰起头,梁涉川来不及躲闪,瞳底涌动的晦涩情意直接暴露在她眼前,顿时音色也哑了,像堵着砂石,“喝完了?”
简短三个字。
绮岁却听出了很多东西,她将水杯递过去,“嗯,辛苦你了。”
倒杯水而已。
算不上辛苦。
可若是忍着,又由何止辛苦。
不用言语的太清楚,梁涉川知道她的意思,眯了眯眼,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拉近了脸,“别招我,整天就爱欺负我是吧?”
“我可不敢。”绮岁屈起膝盖,用脚垫在梁涉川的膝盖上,用肢体挑衅他。
仗着现在身上有伤。
他再急再气,也不敢动手,只能吞咽下这份甘苦,她便肆无忌惮。
指尖撩拨到了绮岁的发根中,梁涉川不肯松手,可还要尽快赶去警局,时间耽误不得。
小严医生还在客厅等着给绮岁换药。
前后看了好几次表才等到梁涉川出来。
他衣着得体,可神韵中偏有那么些迷离感,很淡,却隐藏不住,“小严,这里就拜托你了,好好照顾她。”
知道里面那位是梁涉川的女人,少不了是娇生惯养着的,哪里敢怠慢了,就连药用的也是最好的。
小严医生点点头,“哥,我知道了。”
听到门外车子引擎的发动声,声音模糊消失了。
房内平静,窗外阴沉的天色映在玻璃窗上,怎么看,都不是个好兆头。
拿上了药箱。
小严医生慢步走到卧房门口,礼貌地敲门,听到那声“进”后,才敢扭动门把手。
沿着床一周,铺了层细白绒色的短毛地毯。
房间素雅整洁,挂着几幅抽象派的画,窗边的小沙发上团着两件女款长裙,黑白色交杂,是昨晚绮岁换下来的衣服。
保姆阿姨还没有来,自然没有拿去洗。
这园子是梁涉川的私人房产,一向只住他一个人,等会保姆来了,看见有女人的衣服,大概心情也是五味杂陈。
毕竟曾经江且愿偷偷进来,只是留下了外套在房内,都让梁涉川大发雷霆了好一阵。
绮岁刚洗漱完出来,用干毛巾擦掉了脸颊的湿意,一对眉毛仍是湿漉漉的,睫毛根根分明,挂着水亮,不施粉黛的时候,是很幼态的一张脸,鼻尖有粒棕色小痣,给这张脸平添了些许风情。
耳鬓厮磨时,梁涉川最喜欢细细吻在上面。
她穿着宽松的衬衫,领口解开几颗扣子,稍往下拉一些,便能露出肩膀的伤。
昨晚小严医生也是这么给她处理伤口的。
不同的是,当时梁涉川在一旁,情况又紧急,他根本来不及多想,甚至连绮岁的脸都没有记住。
现在看来,梁涉川着了魔似的扑在她身上,也不是没有道理。
“麻烦您了。”绮岁音色轻缓,本就生了一副动人的嗓子,又勾人,“我坐在椅子上可以吗?”
说着。
她坐到窗户旁的一架原木椅子上,双脚踩在地上,背对着小严医生,不再多说,解开了几颗扣子,露出肩膀那块的纱布。
里面敷着药,纱布拆开,浓郁的苦味在鼻尖跳动。
为了方便上药。
绮岁只好将头发放在另一侧肩上,半个肩膀露在外。
感受到纱布离开皮肤,伤口接触了空气,痛感又回来了,她皱了下眉便立刻将小严医生给吓到,他动作一顿,提心吊胆道:“没事吧,刚开始换药都会有些痛。”
“没关系。”
这点伤,实在不算什么。
伤口是被刀刃生生划开的,又因为有衣物的阻隔,不算深,不见骨,却和周围白皙的皮肤对比强烈。
女孩儿都爱漂亮。
何况是像绮岁这样的女孩儿,小严医生胆战心惊的给她换药,又细心叮嘱,“伤口千万不要碰水,当心留疤。”
这样一来,洗澡就成了难题。
绮岁将扣子扣好,又恢复了那副客客气气,平易近人的模样,“谢谢您了。”
“不用客气。”小严医生转过身收拾药品,咽了咽嗓子,心跳的厉害,不知怎么就乱了阵脚,“那我先出去了,您又什么事叫我。”
“好,谢谢。”
他是梁涉川专门找来照看绮岁的。
虽然不喜欢陌生人在家里,可碍于是梁涉川的命令,她还是认了。
算算时间,梁涉川也该到警局了。
绮岁发了条信息过去询问。
接到信息时手机在贴身的口袋内震动了下,熨帖着梁涉川的腰腹。
他没有时间看。
阴暗昏沉的审讯室内。
两名警察一问一答的审讯着订婚宴上持刀的女人。
梁涉川在外,等消息。
监控画面中显示着女人枯燥无光的脸,她相貌普通,短头发,很是平凡,正是如此,在订婚宴上才没有人注意到她。
一名警官坐在操控台上,凝着画面,轻声跟梁涉川解释交代,“她是本地人,38岁,独身带着一个脑瘫的儿子,上个月没钱治病死了,在保洁公司工作,最近换岗,去了赵先生家里帮工。”
“为什么要伤人?”
“这个,”警官犹豫了下,摸摸鼻尖,面露难色,“据她自己交代,就是看不惯有钱人奢靡,而她的儿子却连救命的钱都没有。”
梁涉川没有那么好糊弄,直觉这只是编造的凄惨经历罢了,甚至不值得他同情,直起身,又问:“只是这样吗?”
警官又想了想,“但是她的账户最近进了三十万,手机中频繁联系一个陵洲本地的号码,我们还在追查。”
“如果追查不到,她就是杀人未遂?”
“是这样定罪的。”
“那个和她联系的号码,以及汇款对象,还麻烦你们继续追查了。”梁涉川言语温和,凝视着监控器中女人无所谓又颓败的脸,目光深沉下去。
桩桩件件加在一起。
三十万,以及联系电话,任何一项,几乎都指向了买凶杀人的条件。
这点,警方不会不了解。
又因受害人跟梁涉川有关系,他们自然重点对待。
从警局离开。
没有立刻回平港园。
车子在路口调头,去了市中心的私人诊所。
如今江且愿住在里面养伤已经半个月,梁涉川是第一次来看她。
这里僻静,高楼洁白,欧式风格,医生也都是各个方面的专家,给江且愿看一点皮肉伤,绰绰有余。
找到病房外。
斐姐刚给江且愿收了碗筷出来,打开门看到梁涉川,被他眉间的戾气吓到,结合昨晚警察来过的事,怎么都平静不下来,“你怎么来了?来看愿愿的么,她现在精神不好。”
“精神不好?”梁涉川冷笑,“昨晚没睡好?”
做了亏心事的人。
睡不好是应该的。
“不是没睡好,是压根没睡。”
昨晚的情况斐姐不敢回忆第二遍,江且愿像疯了似的坐在床头呢喃,全是她听不懂的话。
一直到天快亮,骗她吃下了安眠药,才睡了几个小时。
她的死活。
梁涉川根本不关心,“只要活着,能说话就好。”
他冷漠绝情的面目让斐姐打寒颤,她拽住梁涉川的手,制止他进去,“我听江封说岁岁受伤了,因为这个,昨天警察才来找愿愿的,可是愿愿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是她找的人。”
“这不可能!”
“可不可能,要等我问完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