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家的日子没有那么好过。
梁涉川忙的焦头烂额,做不到事事护着绮岁。
绮岁起初想过江且愿会想法设法的刁难她,所以一早就摆正了心态。
梁涉川开会回来,身后跟着顾也。
快走到正门时便瞧见绮岁的身影。
年后没几天,温度湿冷,她就站在房檐下,手上拿着一根长条棍子,仰高了脖颈,用手上的棍子敲着檐上冻住的锥形冰柱。
绮岁执着棍子的手背泛紫发青,踮高了脚,一直颤颤巍巍,一边害怕冰砸到自己,一边又怕敲不下来。
江家佣人多,平日里这种繁琐的活都是他们来做。
怎么算,都没有叫绮岁这个客人来做的道理。
梁涉川脚步只是顿了一下,之后加快许多,悄无声息地站到绮岁身后。
她站在厅门的台阶下,穿着平底拖鞋,踮脚时脚跟离地,脚踝都在隐隐发力,艰难又笨拙。
棍子忽然敲到一块冰,冰锥从高处砸下来。
绮岁惊的闪躲后退,撞进梁涉川怀里,他沉着脸去抢她手上的棍子,无意碰到她的手,冷的瘆人。
“谁让你做这些的?”
他语气不好。
绮岁却没什么所谓,搓了搓冰凉的手掌,摇头笑道:“没什么,我住在这里,应该做点事情的。”
“我是让你来陪我的,不是来做这些事的。”梁涉川刚开完会回来,神思困倦,嗓音含混却强硬。
跟在他身后的顾也别过头,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们话还没说完,江且愿便从楼上冲了下来,仿佛预料到梁涉川会护着绮岁,振振有词道:“怎么不继续弄了?这冰锥要是突然掉下来会伤到人的。”
面前站了三个人。
她却第一个质问绮岁。
继而一惊一乍地看向梁涉川,“小欲回来了。”
气氛一时和空气一样凝固寒冷。
绮岁冷的呼了口气,面上满是白雾。
声音颤了颤,“我等会就弄。”
“这种事不会让于姨找人来弄吗?”梁涉川恼怒不已,将棍子扔在台阶上,“姑姑,以后别让绮岁做这些。”
江且愿虽然年纪不大。
可按辈分来说到底是梁涉川的小姑姑。
在他面前摆惯了架子,“这又不是什么重活,于姨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而且我跟温煦都没闲着啊,怎么她就金贵了。”
梁涉川不屑和女人吵架,这次却破天荒的上前一步,正想开口理论,手却被绮岁拉回去。
她站过去,态度很乖,“我知道了,马上就弄。”
“敲下来之后记得扫干净。”江且愿瞥了梁涉川一眼,几分无辜,“这些掉下来砸到人很疼的,我也没办法。”
她说完摊摊手,大摇大摆地回了房。
台阶上的冰碎了很多,绮岁脚底下湿淋淋的,沾了不少,看上去也在这里忙了挺久,小脸冻的发白。
顾也识趣的上去捡起棍子,讪讪道:“我不忙,我来弄吧,岁岁身体不好,别又生病了。”
绮岁不想让别人代她受过。
正想再说些什么,还没张嘴,就被梁涉川一把拽了回去。
室内的暖意缓缓流淌。
绮岁身上的体温总算上升了一些,她被梁涉川关在房间里,门直接上了锁。
梁涉川贴门站着,随意脱了外衣,将领带解开挂在一旁,疲倦又散漫,看上去没有什么精神,上来就掐住绮岁的下巴将人抱起来。
门外走廊上的人走走停停。
室内燥热,仿佛起了火般。
许久之后,绮岁唇上疼痛,似乎被咬出了血丝,她伸出舌尖舔了舔,样子娇憨。
腰上被拍了拍,梁涉川捻着她小巧的耳垂,“帮我把扣子解开。”
一句话让绮岁脸颊发烫。
她将梁涉川推开,“我还有事呢。”
“你能有什么事?”梁涉川只当这是她欲拒还迎的手段。
绮岁却认真的很,“小姑姑还让我把换下来的窗帘送到后面的洗衣房。”
琐事家务事无声无息间全部落到了绮岁头上。
这两天连于姨都跟着清闲了不少。
热意渐渐散去。
只剩下梁涉川浑身的低气压。
他缓缓站起来,身影遮挡在绮岁面前,疑惑不解,“我让你来不是来做这些杂事的。”
“没关系。”绮岁睁着水灵灵的眼,“小姑姑好歹是你的长辈,我总不能因为这点事跟她吵架吧?”
“下次她再刁难你,不用理她。”
“不好吧?”
“没什么好不好的。”
针对绮岁的人是江且愿不是宋温煦。
如果是宋温煦梁涉川还可以堂堂正正的为绮岁出气,可对方是江且愿,他再怎么样也不能为了绮岁跟江且愿撕破脸,说出去也不好听。
女人和女人之间的鸡毛蒜皮,梁涉川并没有太当回事。
忙过几天之后江致临提出要梁涉川带着绮岁去扫墓。
至于是去谁的墓地却没有挑明。
墓园在冬天稍显寂寥萧瑟,又是清早,一眼望去只有光秃秃的枝桠和墓碑。
这不是梁涉川第一次和绮岁单独来墓园。
几年前在梁珏山的墓碑前,他们势不两立,恨不得跟对方撕个鱼死网破。
现在梁涉川撑着伞,已经学会了将伞稍稍朝着绮岁倾斜,尽量不让她挨到飞雪的冷。
他一只手揽着绮岁的肩,她则紧紧依偎在他怀中。
走两步,偶尔抬头对他微笑,眉目明亮。
上了三个台阶,梁涉川带着绮岁往中间的位置走,那里有块碑,一张黑白照上是陌生的男人面孔,五官立体端正,嘴角含着些许笑意,很淡。
“岁岁,把花放下吧。”梁涉川拍拍绮岁的背,示意她。
绮岁听话的很,什么都不去问,乖乖将花放在墓碑前,离得近了,她能更清楚的看到照片里的人。
隐约觉得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你认得他吗?”梁涉川在一旁问,目光始终定格在前方,“叔叔专门让我带你来见见他的。”
绮岁摇头,老实回答,“不认识。”
“你从小在梁家长大,最亲的人是舅舅,不认得他也是正常的。”
“我应该认识他吗?”
寒风凛冽刺骨。
掀起了绮岁鬓角的头发,从她眼皮上滑过去。
她跟着眯眼,歪了下头,透着灵动,神色中,没有半点好奇。
梁涉川莫名觉得心疼,张开手臂将绮岁抱进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他是你父亲,已经走了二十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