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儿一向冷清的堂屋里,此时高朋满座,欢笑声不绝,俱都笑意盈盈的看着堂间站着的那一对儿新人。
郑王氏这次破天荒的没有坐在正首,只因今日是郑树成亲的日子,即使她是郑家如今辈分最高的人,那高堂上,也是由田氏同郑来福坐着,才是正理儿。而另一边,坐着的便是今天的新娘田怜儿的父母。
拜过了天地,司仪笑容满面,又高声的叫道:“二拜高堂~”
堂中的一对新人,便又转过身,对着田氏等人深深的拜下去。
站在一旁的郑晚儿,看着那边新娘的母亲,脸上却是有些惊疑不定。
这人好生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正思索着,那边的司仪又高声叫,了一句,打断了她的思绪。
“夫妻对拜~”
堂中一对新人又转身相对,深深一拜。不过今天的新娘却是有些奇怪,一手一直紧紧的捂着肚子。
郑晚儿已经听到旁边有了小小的议论声。
“你看到没有?我咋觉得这新娘子的肚子有些……”
“是啊是啊,我也正觉得奇怪,这新娘子看起来瘦的很,腰身却这样的圆润?看起来倒好像有些鼓?”
郑晚儿听了,眼神忍不住往那边瞟,想必是新娘子爱美,给自己绣的喜服很是贴合身线,其他的地方倒是都合适,只是那肚子却是有些许的圆润。
她自然是知道怎么回事儿,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也太没有分寸了,明明都知道自己已经怀了孕,也不知道把衣裳做大点儿遮一遮?这样子,傻子才瞧不出端倪呢。
这不是就有人看出不对了吗?
“你别说,我早就在嘀咕了,这郑家早前还一直听说在给郑树相看呢,这怎么都没有传出定亲的消息,一转眼就要成亲了,日子还订的这样的紧。”
“我看,别是两个人早就……然后肚子里有了,这才这么着急的就成亲了。”
“唉,你别瞎说……咱们来就是讨杯喜酒喝罢了,管他那么多。”
“那可不是这么说的,要真是这样,那可太伤风败俗了。”
郑晚儿心里暗暗的道:果然,马上就有明眼人猜出来了。
不过这是老院儿的事儿,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她才懒得管。
礼成之后,新人送入洞房,新娘子在新房里端坐着,郑树却还不行,他今日成了亲,那就算是大人了,还得出去在外头招待宾客去呢。
外头的宴席这时也开了,郑晚儿等人自然是坐在了一桌儿,看着面前的席面,也还算丰富,一般乡下不富裕的人家里,办喜事儿都是这样的席面,也还算是中规中矩。尝一尝味道,却绝对不是珍馐楼的手艺。
郑晚儿心里暗暗的冷笑,果然,先头还说什么叫郑来田去请珍馐楼的大厨,回头再结账,郑来田一拒绝,这珍馐楼的大厨也不请了,算得可真是太精了!
随意吃了两口,她便放下了筷子,这菜该清淡的,偏偏油得很。不该清淡的,偏偏又没味儿,实在是谈不上好吃。
坐在一旁的许致远也是频频皱眉,开始想念起他媳妇儿做的菜来。一转头,看见郑晚儿已经放下了筷子,又担心她饿着,伸手端过她面前的碗,亲自盛了一碗鸡汤,低声劝道:“晚儿,我尝着这汤的味道倒是不错,多少喝一点儿,等会饿着了。”
郑晚儿听见他温声细语的劝导,皱着眉摇摇头,语气也有些撒娇的意味:“我不想喝了,闻着便觉得不好喝。”
声音软软糯糯的,尾音忍不住有些拖长,只叫人听起来觉得心都要化了。
许致远眼里宠溺慢慢,嘴角也忍不住勾起,摇了摇头,从怀里悄悄的掏出一包点心递给她。见她看过来,狡黠的冲她眨了眨眼睛,得意道:“我就知道这样的席面肯定不合你的胃口,又怕你饿着,便给你留了一包点心。”
郑晚儿眼里散发出一丝惊喜,更多的,还是因为眼前的这人,确实是把她放在了心尖儿上,心里柔情蜜意自不必说,欢喜的接过来,打开上头的油纸包,只见里头放着几块儿桂花糕,香气浓郁,沁人心脾。
捻起一块儿放在嘴里,只觉得从嘴到心,都是甜丝丝的。
许致远宠溺的看着面前的姑娘,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郁。
而对面的楚瑜面对这一桌子菜,也是没有什么胃口。他从小山珍海味吃惯了,在郑来田家时,因为菜的味道好,尚且还可以入口。可是面前这些……他是一丝兴趣也提不起来。肚子正饿得咕咕叫,就看见对面的那个姑娘捧着糕点吃得香甜,他不争气的咽了口唾沫。
不过,要他开口要一块儿?哼,他堂堂九皇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儿!何况,那姑娘旁边,还有一个许致远,他刚刚可是看见两人的小动作了。
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看见那两人的动作,楚瑜心里头突然烦躁起来。想要转头不看,不过才刚刚转过头,正对上一双娇羞的眼睛——是在堂屋里的时候盯着他看的那个女子。
只见她发现他看过去后,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貌似羞赧的低下头,又仿佛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抬头冲他笑了笑……
楚瑜看见这幅娇柔造作的模样,身上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连忙收回眼神,再也不敢抬头四处看,生怕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郑大姑注意到女儿的动作,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凑过去,低声的道:“死妮子,我刚刚不是告诉过你?这人是个穷光蛋!是真的除了身上那身衣裳,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哦,不对,就是那身衣裳还是你大舅给的呢。就是长了个好看的壳子,有什么用?人家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要是真的嫁给这样的人,那是真的会饿死!我跟你说,你趁早绝了你那个心思!”
刘芳听见她娘的话,无奈的收回眼神,面上一副乖巧的样子,心里却有些不耐,根本就没有把她娘的话当一回事儿。
要不是她娘一直挑三拣四的,说不定她早就嫁出去了!也不用像现在这样,白白惹人笑话。到这会儿,好不容易看到个好的,又有这样的说法。
没钱有什么关系?要是爹娘心疼她,拿出一半的家产,也够夫妻两人把日子过起来了!
刘芳紧紧咬着嘴唇,心里满满的不忿。
可惜,他们的心里只有那个不成器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