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为了解决盐井分配不均的问题,爨士龙等人决定,每口井的卤水采集,由三家派人轮流进行。
表面上看起来这个主意是不错,但问题是,盐井跟水井并不完全是一回事儿。
盐井的井口比普通的水井小的多,深度更是普通水井的数十倍。用水桶往外面汲取卤水,需要相当高的技术。
各部的水桶不同,汲水的人技术不同,汲取一桶水所需的时间,当然大不相同。
有些人用大桶,技术不熟练,很长时间才能汲上一桶水来。有些人用小桶,技术熟练,速度较快,很快汲出一通水来,所得的卤水却没有前者多,当然觉得自己吃了亏。
随着时间的推移,矛盾越来越大,终于爆发。各部呼朋引伴,大打出手。
最后,爨大壮恳求道:“今天的事儿,都是五口盐井的归属未定引发的。越王千岁,您大发慈悲,快点帮我们各部把盐井分好吧。这么死了,也太不值了。”
爨士龙面色一冷,斥道:“胡闹!越王千岁刚到安宁城,舟车劳顿。连口水都没喝呢,你就要他老人家处理盐井之事。这是把把越王当什么了?你眼中可有半分对越王千岁的尊重之意?”1
“不敢!小的不敢!”爨大壮连连磕头。
崔耕却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爨鬼主不必苛责。不就是分配盐井吗?这事儿有什么难的?本王马上就可以给你们分配好。”
“越王您听我说,我们昆州爨部,总共有户三万,男丁八万人,而南宁州……”
看爨士龙的意思,是想把各部的人口男丁报一下,让崔耕分配的时候有所参考了。
然而,崔耕又打断道:“爨鬼主不必如此,根本就用不着。”
“那您的意思是……”
“呵呵,诸位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五口盐井不好分,那不分不就成了?”
“啊?不分?不分盐井,我们各部的利益,根本就无法协调啊!”
崔耕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不分盐井,你们可以分别的嘛。这样,你们三部可以各派十人,共同负责管理这五口盐井。所有打出来的卤水属于共有。最后,你们再按照各部的户口,分这打出来的卤水,这不就简单了么?具体怎么分,本王就不参与了。”
爨识龙闻听此言,眼前一亮,道:“不分盐井,分卤水,问题便迎刃而解。高!越王您实在是高啊!”
“诶,果真是这样。不愧是越王千岁,多难的事儿在您面前都能迎刃而解”
“多谢越王千岁,为我三部主持公道。”
“越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
众爨人面面相觑,齐齐跪倒在地,称颂崔耕。
崔耕听了之后,真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分盐井法子其实并不难想到,他来安宁城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安抚爨人,而不仅仅是分这五口盐井。众爨人对他如此感激,让他颇有无功受禄之感。
待人们的声音渐低,崔耕往四下里看了一眼,心中有了计较。
崔耕道:“刚才你们打架,除了各部利益难以协调之外。从盐井中汲水非常困难,也是原因之一吧?这样,本王再教给大家个法子,可以更轻松地汲取卤水。”
爨士龙道:“这汲取卤水还有特殊的法子?不就是用水桶吗?”
“用水桶是用水桶,但汲取卤水的水桶,和汲取井水的水桶,做法却不同…”
说着话,崔耕看向旁边的安宁城守备竹灵清,吩咐道:“把城里的木匠叫来一个。”
“是。”
安宁城刚刚筑成,城里各种工匠齐备。功夫不大,一个木匠被叫到了崔耕的面前。
其实,制作汲取卤水的水桶。没什么难度。就是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事情的关键在于,盐井的井口非常小,一般只有碗口大,而深度却能达到数十丈。
做一个碗口粗的木桶或者竹桶放下去,根本就无法倾倒。木桶做的短了还行,用力往下用劲儿,让木俑进入卤水内。做的长了就麻烦了,想把整个木桶摁入井水中汲水,非常有难度。
盐井动辄数十丈,汲取卤水的效率很低。
崔耕的法子,就是在那长水桶的下端,用一块圆形的牛皮做成活板。
水桶到了井底,插进了盐水里,盐水把活板冲开,就进到水桶里。等到水桶往上提的时候,桶里的盐水压住了活板,就不会流出来了。等到水桶提到了地面上,用不着把它横过来,只要用个铁钩把活板向上一顶,盐水就流到水槽里去了。
这样一来,木桶入水没有了空气的阻力,非常容易。整个木俑可以做的非常长,汲水的效率大增。
没用半刻钟点,那木匠就将现场最长的一个水桶改造完成。
将那木桶放下去,轻轻松松就汲上来一桶卤水,其效率比以前何止增加了十倍!
“这……这……越王千岁,您还真是无所不能啊!”爨士龙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都这样了,其他爨人就更不必提了。
“越王随意一指点,就能省下咱们多少苦功?真是太厉害了,太不可思议了,太……越王真乃神人也!”
“最关键的是,这事儿表面上看着不难,但咱们这么多人却任谁都没想到,偏偏越王只看了一眼就想到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比之越王差得远啦。”
“还有那制作砂糖的作坊,让我们砍甘蔗都能赚钱。我爨部能以越王为主,真是幸运啊!”
“愿越王长命百岁,福泽绵延!”
……
这一次爨人们可比上一次可激动多了!
他们大部分人是干过汲水的活儿的,对崔耕这一创新的意义再了解不过。
什么叫化腐朽为神奇?这就是!
“越王千岁,千岁,千千岁啊!”
众爨人再次跪倒在地,眼中一片崇敬之色。
啧~~
爨士龙暗暗嘬了一下牙花子,眼中一股阴霾闪过。
终于,他看了旁边的爨归王和爨日进一眼,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心。
待人们的声音渐低,爨士龙轻咳一声,道:“越王千岁既赐我爨部盐井,又教给我部先进的汲取卤水之法,对我爨部真是有着天高地厚之恩啊!我爨部欲报答一二,不知越王可否应允?”
“嗯?报答?”崔耕道:“本王欲亲率大军征伐南诏,只要你们爨部帮本王把安宁城和步头路看好,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呃……越王千岁这么说,也把我爨部看得太小了吧?”
忽地,爨士龙跪倒在地,正色道:“看守安宁城和步头路算什么功劳?我部欲派军五万,随您出征南诏,还请越王千岁允准。”
爨日进和爨归王也跪倒在地,道:“还请越王千岁允准!”
众爨人更是齐声道:“愿为越王效死!这次出征,就带上我们吧。”
“南诏人算什么东西,我们爨人一个打俩!啊,不,是以一当是十!”
“活捉阁罗凤,报答越王千岁啊!”
……
爨人们吆喝声声,士气高涨之极。
然而,作为“被帮助”的崔耕,却是眉头微皱,一阵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