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三妹道:“地?什么地?奴家的地,已经被官府发还了吗?”
“不只如此哩。”那妇人高兴地道:“不仅是你,全村的地,都被官府发还了。”
又有人插话道:“笑话,越王千岁都主动过问此事了,官府敢不还吗?”
“哈哈,我就说嘛……括田令肯定不是越王的主意,这不是应验了吗?”
“拉倒吧,我记得前些日子,你还把越王骂个狗血淋头呢?!”
“诶,我说王瘸子,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难不成你以前没说过越王的坏话?”
……
众乡民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但总的来说,田地失而复得,大家心里高兴,气氛还是相当融洽的。
崔耕也甚是欣慰。
当然了,这也并不能说明,林闯就毫无问题。假如他真是大贪官一名,知道陶三妹的案子越王亲自过问以后,也得把这小陶村的事情处理好。
所以,这只能说明,林闯知道应该如何补救。但林闯的案子,还得继续查。
稍后,崔耕拿出钱来,请乡民们吃饭。准备吃完饭后,再去其他的乡村走走转转。
可正在陶三妹家觥筹交错,一片吆五喝六之声的时候。突然,门外有个尖利的女声响起,道:“哎呦,三妹回来了啊?老婶子给你道喜了!”
紧跟着,一个六十来岁,神色油滑,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手持一把红纸扇,走进了陶三妹的小院儿。
不用问,一看那把扇子,就知道此人的职业了——媒婆。
陶三妹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低声对崔耕道:“这人姓彭,是我们邻村小彭庄的,专门为人做媒。不知把多少好姑娘,推入了火坑。名声很不好。”
崔耕有些奇怪道:“名声不好,她这媒还做的下去?”
陶三妹冷笑道:“这几年是不怎么做的下去了,但是,做一次吃三年。我还听说……听说……她为了拿钱,还撺掇寡~妇找野汉子呢。”
经陶三妹一说,崔耕也对这彭媒婆印象不好了。
但是,人家彭媒婆作为专业人士,这嘴皮子是真利索。走上前来,把陶三妹一通夸,什么“秀外慧中”啊,什么“孝义无双”“孝感动天”“大难不死必有厚福”啊……就是陶三妹都不好意思对她冷颜相向了。
聊了许久,彭媒婆才进入了正题,道:“三妹你虽说认了干亲,但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还是找个好人家。怎么样?老婶子给你介绍一个?!”
“不必了吧!”
李裹儿往四下里看了一圈儿,插话道:“你能认识什么青年才俊?想必这十里八村的,没有能配得上我们家三妹的。”
“哎呦喂,话可不能这么说。”彭媒婆道:“我彭媒婆虽然不起眼,但认识的大人物可多了去了,保准能给陶小娘子找个如意郎君。”
李裹儿不屑道:“哼,大人物?有多大?”
彭媒婆得意道;“说出来,吓死你!乃是咱们端州刺史林闯的小舅子,要文才有文才,要武略有武略,长得还英俊潇洒。如今已经走了林大人的门路,在府衙里谋了个九品的职司。那可是官儿啊,三妹嫁过去之后就是官儿太太了,吃香的喝辣的,穿不尽的绫罗绸缎……”
“等等!”
崔耕忽然皱眉打断道:“你说什么,,林刺史的小舅子?我听说,林刺史娶的是泉州张氏之女,那他的小舅子,也得是泉州张氏之人吧?泉州张氏要做官儿,还用得着走林家的门路?”
“呃……”那彭媒婆终于有些傻眼,期期艾艾地道;“这个……其实吧,小舅子,也不是什么正经小舅子。林刺史在端州纳了一名美妾,我说的那人,是林刺史这个小妾的弟弟。但是,那小妾甚是受宠,他的九品官儿也全无虚假之处哩。”
“这样啊……”
崔耕感到有些奇怪。
平心而论,如果那媒婆所言为真的话,这对陶三妹可是一桩好姻缘。
要知道,这年头的婚姻讲究门当户对。陶三妹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小家碧玉,能嫁给官宦子弟,那得算是祖坟上冒青烟。
但是,话说回来。陶三妹是满意了,人家那个九品官呢?连面都没见过,怎么就肯迫不及待地娶一个民女为妻?这说不通啊!
再者,林闯怎么会忽然冒出了这么个小舅子,而且要与陶三妹结亲呢?这是不是太巧合了一点?
想到这里,崔耕问道:“那林刺史的小舅子,究竟姓字名谁?”
“姓孙名维。”
“你确定,这孙维是想娶妻,而不是纳妾?”
“错不了。”彭媒婆赌咒发誓道:“如果不是娶妻,你把老婆子我的脑袋拧下来,当蹴鞠踢!”
崔耕点头道:“那好吧,听你介绍的条件,我还是挺满意的。不过……”
“怎样?”
“这孙维的条件如此之好,却要娶小女,我怎么觉得,这事儿可能有什么蹊跷呢?会不会是那家伙瘸腿瞎眼,却被你说成了貌若潘安?我对你们媒人这张嘴可不怎么信任。这样吧……你明日把那孙维叫来,我相看相看再说。”
“这……好吧。”那彭媒婆稍微一犹豫,就道:“我这就去传信儿给孙公子,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孙公子定会到小陶村来!”
“有劳了。”
……
……
彭媒婆领命而去,然而,谁也没想到。她的去向,并非是孙维的宅子,而是端州崇义巷,一个小院中。
也就是昨日,江韦和那虬髯大汉秘谈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