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金宪英举目望去,但见远方帆影点点,数十艘大小船只,正在向这边驶来。
奇怪!
这里并非码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支船队?
难道说……是金承庆或者尹家有一支隐藏实力,事先安排了他们来接应?
这几十艘船,最少也得两千人吧!
哎呀,不好!若金承庆等人把我拖住了,待这些人靠近了,我命休矣!
想到这里,金宪英冷笑一声,道:“即便尔等逃出生天,也不过是败家之犬而已,无无紧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言毕,翻身上马,一挥手,带着手下的扶桑军士扬长而去。
扑通通!
崔耕这边人顾不得欢呼,齐齐下马,坐倒在地上。
没办法,大家太累了,现在真是身心俱疲。
唯有金乔觉体力尚有富余,低声道:“这些船只,可是恩师的安排?”
崔耕苦笑道:“我哪有那本事?幸亏那金宪英身骄肉贵的,不愿意拼命看个究竟。要不然,咱们今天都得交代在这。”
“看来是天无绝人之路,不过,也许是恩师的德行所至。”
“这事儿跟我就没关系。咱们还是快点儿把那船只叫住吧,要不然,金宪英卷土重来,咱们就麻烦大了。”
“是!”
众人勉力找了些干柴,在海边燃起了篝火。
又把长衫挥舞着,大喊大叫。
功夫不大,那几十艘船竟然真的离着海边不远了。
从大船上放下来一只小船,有四五个唐人装束,身材健壮的汉子,划着小船来到了岸边。
为首那个汉子抱拳拱手,道:“诸位请了,敢问这里是什么地界?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金承庆上前交涉,道:“此地是新罗境内,什么地界么……我也不大清楚。”
“什么?你们是本地人都不知道?”
“呃……其实我们并非本地人。实不相瞒,我乃新罗二王子金承庆,因为国都内发生政变。大王子倒行逆施,杀了父王继位,又派人追杀于我。我历尽艰辛,才逃亡至此,还请这位大哥搭救一二。”
“敢情您是新罗二王子啊……”
“正是在下。”
“不好意思,若是一般人求救,我们俞家宅心仁厚,能帮的一定帮。但是,若牵扯到王位之争嘛……我们俞家只管做生意,管不了这些神仙打架,那还就真的爱莫能助了。”
说完了,招呼手下,转身就走。
崔耕却是心中一动,道:“俞家?可是广州的俞家?你们是俞铃的手下?”
那汉子陡然驻足,道:“你听说过我们东主的名号?”
贺娄傲晴在旁边冷哼了一声,道“何止是听说过啊,还一日之见如隔三秋呢。”
“你别乱说。”崔耕面色一肃,道:“在下姓崔名光,与俞娘子有些交情。”
“什么?你叫啥?”
“崔光!”
“可是在桃花岛上,与我家东主结识的崔光?”
“不错。”
那汉子猛地一拍大腿,高兴地道:“哎呀,这话是怎么说的?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吗?”
言毕,躬身下拜,道:“东翁在上,请受小的一拜!”
“什么东翁不东翁的?”崔耕赶紧跳开一步道:“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我和你家俞娘子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
“对了,清白,那是绝对的清白。”那汉子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副“我懂”的眼神。
“你……”崔耕知道这事儿是越描越黑,也是一阵的无奈。
那汉子可不管那个,把手卷成喇叭筒,冲着海上喊着:“下来,多下来几条船,迎接东翁啊!对,就是崔光,在这呢?”
“啊?崔光?果真是崔光”
“这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天作之合,天赐良缘!”
……
顿时,这些船的甲板上,现出了不少人影。
紧接着,有数艘小船放了下来,其中一只小船上有一女子,风姿绰约,翩然若仙,不是俞铃又是何人?
功夫不大,俞铃下了下船,来到崔耕的面前。
见崔耕那光秃秃地脑袋,佳人面色微变,道:“你……你果真做了和尚?”
金承庆虽不知二人的过往,但察言观色,也知道怎么回事儿。
他赶紧道:“小娘子莫着急,即便是和尚,那也是花和尚哩。实不相瞒,他在新罗,还纳了两房小妾。”
说着话,一指魏氏姐妹。
俞铃这才长松了一口气,这崔光再怎么好~色,总比当了和尚强得多不是?
她狠狠地剜了崔耕一眼,道:“就你这德行还修佛呢,修的是欢喜佛吧?还是早早还俗是正经,免的污了佛门清誉。”
“呃……”崔耕面色一阵尴尬,转移话题道:“俞娘子,你怎么来了?你带着这么多船,不是应该在大码头靠岸吗?”
刚才那个报信的汉子道:“还不是我家东家担心你在新罗出了家,紧赶慢赶地赶来。因为季节不对,遇上了狂风,给刮到这来了。天可怜见,也还算平安。”
崔耕又是一阵尴尬,再次转移话题道:“幸亏俞娘子及时赶到,要不然,我可真是死无葬身了。”
……
一阵寒暄过后,众人迈步登船。
这次俞铃主要是来新罗找崔耕,不过,船上还是带着不少货物的。
到新罗的港口,将货物发卖了,众人才启程往广州方向而来。
其实,现在算是到了安全之地,崔耕已经可以亮明身份了。
但是,堂堂的大唐宰相,欺骗一个寡~妇的感情,说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还有金乔觉,除了刚开始之外,人家对崔耕可是一直都是以师礼待之的。想到挑明身份之后的尴尬,崔耕还是一阵心里发憷。
最终,崔耕决定继续把这身份隐瞒下去。
在船上,就让贺娄傲晴和魏氏姐妹,以争风吃醋的借口,阻止俞铃和自己单独相处。
待到了广州,自己再偷偷溜走,并且把贺娄傲晴魏氏姐妹都留下。到了那时候,俞铃就会认为,自己一心求佛甘愿舍弃尘缘了。既不伤她的面子,又完美脱身。
至于金家和尹家众人么,以大唐朝廷的尿性,绝对亏待不了他们,自己暗中给予帮助足矣。
就让崔光这个身份,默默消失吧。
他想得倒是挺好,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这一日,俞铃的大船,到了广州西江码头。
这里的繁华与泉州刺桐港想比,也差不了多少。不同的是,刺桐港是以华商居多,而泉州则以胡商居多。
史载“西江中有婆罗门波斯昆仑等船不知其数,并载香药珍宝,积载如山,其舶深六七丈.师子国大食国骨唐国白蛮赤蛮等往来居住,种类极多。”
因为此地太过繁华,朝廷特意设了市舶司来收税。至于收税之人,则一般是皇帝的宠信太监。收到的税收,用来充实内库。当然了,派到此地的太监也大有收获。
事实上,不仅是市舶司司正,来此地打秋风的人着实不少。
传言,“刺史一过,便得三千万也!”,也就是说,广州刺史来这视察一次,就能搂三万贯钱。
西江码头之富,可见一斑。
在小船的引领之下,俞铃的大船终于靠岸。
自有手下之人与市舶司的人报税,崔耕和俞铃等人出了船舱,就要迈步下船。
可正在这时,猛然间——
咚咚咚!
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大批的大唐军士直涌而入。
崔耕顿时心中一凛,暗暗寻思,道:怎么回事?看这架势,难道是……官府拿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