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宝直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您耗神耗财赈灾济民, 我怎可厚颜无耻接您银子。”
叶芷:“那可不行,金公公不拿, 莫不是嫌少?或是怪罪我招待不周?您拿了, 我方可心安。”
她双手捧着, 金宝实在没辙, 把杯子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双手将银两接过,“如此,奴才便笑纳了。”
“这才对嘛。”叶芷微笑着问, “金公公事务繁忙, 怎么有空造访此地?”
金宝想到正事, 忙往前一躬身子。
“实不相瞒, 皇上命奴才带太医来为王府的各位夫人搭脉,瞧瞧是否有喜了。”
叶芷愣神:“为何如此?”
金宝,“这个,奴才不便多说。”
“既如此, ”叶芷指指侧旁的凳子,“请金公公与太医就座,为我诊脉便是。”
叶芷如此配合,金宝忙给身后的太医递了个眼色,“张太医,请。”
张太医急忙上前。
叶芷撩起袖子,露出纤白的细腕,裴雾瞟了眼那嫩白的一截,感觉有些刺眼,忽然上前,帮其往下扯了扯袖子。
叶芷抬头瞧了他一眼,“王爷别闹,太医要诊脉呢。”
裴雾站到一旁。
太医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覆到叶芷白皙的手腕处,食指搭上去,凝神诊脉。
叶芷身后的桃花,两只眼睛使劲瞪着,好奇诊脉的结果。
裴雾眸子低垂,眼角余光同样关注着太医的一举一动。
片刻后,太医起身,往后退行几步,低声道:“金公公,夫人并无孕事。”
裴雾眼里闪过失望的神色。
桃花抿唇,还以为王爷天天宿在烟雨轩,夫人差不多该有喜了呢。
金宝公公表情遗憾,轻轻“哦”了声,转头对叶芷道:“夫人,那王府里的另外两位夫人呢?”
既然来了,他们必须全部诊过才好回去复命。
叶芷道:“另外两位还未曾与王爷同房,若只是检查孕事,便不必了。”
金公公怔然:“一直未与王爷同房?”
叶芷无奈地瞥了眼身侧的裴雾,“王爷习惯待在我身边,不喜生人靠近。”
“既如此,奴才和张太医倒省了事。”金宝未对叶芷的话有任何疑虑,拱手道,“夫人,奴才还赶着回去复命,这便走了。”
“知道公公忙,那就不耽误金公公时间了。”
叶芷亲自将金宝公公和张太医送出了棚子,目送他们走远,才重新进到棚子里。
桃花递上一杯温水,叶芷坐到桌旁,边喝水边皱眉头。
她道:“桃花,你将常青换进来。”
常青还在外头施粥呢。
须臾,常青进来,问:“夫人,有何指示?”
“你说,皇上为何要关心我有无孕事?”
“金宝公公来此,是为了这件事情?”
“是。可我想不明白,皇上为何会关心这件事情。皇上是希望我有孕还是不希望我有孕?”
常青同样疑惑,“这一点,奴才也猜测不出。”
叶芷想不明白原因,心里有些郁闷。她抬手,一下一下地捶击自己的胸口。
裴雾见状,眉头皱了皱,忽然伸出手,轻轻敲向她的后背。
力道不大,一下接一下,帮她捶背。
叶芷欣慰地抬起头,双手搂住他的腰,脑袋埋进他的怀里:“还是你对我好!”
常青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叶芷有些头疼,“有些事情开始了才知道有多难。救灾两个字,说出来容易,实际做起来,要难得多。吃的问题,容易解决,住的问题,勉强在进行中,可还有穿的问题呢,这只是初冬,夜晚宿在山上,尚可以将就。可到了深冬时节,大雪飘飞,没有件御寒的棉衣可怎么行?”
她承下了这事,就不光要管他们吃,管他们住,还要管他们的穿,以及来年如何安置的问题。
让他们返乡,能空手返吗?总得带点儿希望回去吧?
叶芷觉得,仅凭王府一己之力实在是吃力,总不能全靠傅绪帮忙解决。已经欠了他那么大的人情,此事再欠上一大堆,此生还能还完吗?
裴雾垂在身侧的手,慢慢地抬了起来,擎在她头部上方,似是有些犹豫,顿了良久,手才慢慢落了下来,轻轻地覆到了她的发顶,来回抚摸了几下。
叶芷舒服地闭上眼睛,“我的傻王爷,越来越上道了。我觉得憋气的时候,你知道帮我捶背,我搂住你的腰,寻求安慰,你竟也会做出这样摸我脑袋的动作,”她发出满意的叹息,“如此,你便安慰到我了。”
闻听此言的裴雾,唇角微微勾起,内心愉悦无比。
金宝和太医快马加鞭赶回宫里,第一时间去禀报皇上。
皇上正在御花园里散步,闻言蹙眉,“确无孕事?”
金宝道:“确定。”
“如此,便有些蹊跷了。”皇上抬眸望向远处,眼底是深深的疑惑,“魏来信誓旦旦,但朕查遍所有,却一无所获,倒底是,魏来错了,还是有什么地方,朕遗漏了?”
停了一会儿,金宝试探地问道:“皇上,此去王府,奴才发现了一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上沉声道:“说!”
金宝:“奴才不是在王府里见到夫人和王爷的,而是赶去了春山。王爷和夫人在那里赈灾济民,春山入口处,人山人海,场面壮观。”
“赈灾?济民?”皇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沈国状已将灾民劝返,叶太尉亲眼确认过街上灾民消失无踪。你却说王爷和夫人在春山赈灾?倒底是谁在说谎?”
金宝表情惶恐地跪下:“回皇上,奴才用自己的眼睛,亲眼瞧见了,上万的灾民聚集在春山。夫人在古树下面支起了十几口大铁锅,施粥,发放馍馍。另外从灾民里挑选精壮男子,让他们拔草搭盖用以容身的茅草屋。”
“你所谓的夫人,是那名烧火婆子?”
“正是。”
“烧火婆子在帮朕赈灾济民,安抚百姓?”
“是,皇上若是不信,可派人再探。”
他一人之言不可信,那多人之言自然可信。
皇上深思片刻,摆手,“不,朕要亲自前往。”
他不信一个烧火婆子能有如此大的能量,他要亲眼确认才行。
金宝神色惊慌,“皇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那里灾民众多,皇上怎可亲入险境?”
各色灾民混杂其中,皇上安全难以保证,万一出现点儿什么闪失,他可是会成为千古罪人的。
“既是灾民,有何可惧?”皇上浑不在意,“朕也打扮成灾民的样子便可。”
皇上打扮成灾民?
金宝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绝对不行。”
金宝好劝歹劝,皇上勉强同意,隔日再去春山。
皇后宫里,张太医诚惶诚恐地跪在那里。
皇后慢条斯理地问:“听闻张太医跟金宝出宫办差了?”
他俩一回宫,金宝去皇上跟前复命,张太医则被皇后娘娘给请了来。
张太医:“是,臣和金公公去了王府,奉皇上之命为府里的三位夫人诊脉。”
皇后眼里闪过疑虑之色,“诊脉?”
“是。”
“那结果呢?”
“回娘娘,王府无孕事。”
皇后娘娘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张太医辛苦了。”
张太医拿着赏银自皇后宫里出来,候在门口的金宝忙上前,“张太医,无事吧?”
“娘娘只问咱们此去是办什么差事,臣便如实回答了。”
“春山之事呢?”
“娘娘没问,臣便没提。”
金宝公公赞许地点了点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此甚好。”
赈灾济民的工作在有序进行。
人多力量大,不到两天时间,许多间茅草屋便搭盖起来。
所有柱子全是飞鹰命人搬来的。
傍晚,叶芷将飞鹰和常青叫到棚子里。
常青道:“夫人不必忧心,米和馍馍十几日之内保证供应。”
飞鹰道:“夫人,目前已搭盖了上百处茅草屋,加上之前的二十几间,上万人大致挤一挤,将就可以容下了。居住问题暂时得到解决。夫人忧心的棉衣问题,傅大哥正在想办法,夫人不必忧心。”
叶芷还是忧心忡忡,“是不是得去城里那些官宦人家里,商讨一下是否有愿意出绵薄之力的?只王府一己之力,困难重重,若是参与进来的人多了,事情自然便容易得多。”叶芷考虑得比较多,“还有就是,万一皇上知道,功劳可以说成是大家的。否则只王府受到皇上赞扬,大臣们难免生气说闲话。”
他们不光不做事,到时候再落井下石,给自己制造出点儿麻烦,岂不是令自己烦心?
能帮助到灾民固然是好的,自古以来,积善行善都是好事。
常青道:“夫人说得极是,奴才今夜便列出个名单,明日抽空拜访,看有无收获。”
“那就辛苦公公了,”叶芷神色倦怠,“累了一天,大家都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才有力气继续。”
常青退开一步:“夫人,马车候在外头,您和王爷快上车吧。”
叶芷扶着裴雾的胳膊走出棚子,两人还没坐进马车呢,四周围突然出现了一群人。
暮色深沉,叶芷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挡在裴雾的身前,喝问:“什么人?”
常青忙道:“夫人莫怕,是候在外头的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