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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重逢
    在远东这边,大家似乎没有喜欢大张旗鼓过年祭的习惯。
    大概是在杨际炼丹刚有起色,还没被那位杨家族长威胁的时候,弘武二年的年祭,就已经悄悄到来了。至于婆娑学宫的考核,则是在年祭之后,因为远东这边,实在是对此太不重视了,走在街上连个过节的样子都没有,所以卫易当时也就忽视了原来已经过了年祭。
    弘武二年,就这样悄悄的来了。
    卫易这些天通过云梭上的学宫修士,也间接了解到了一些修真界正在发生的大事。比如西漠正在打得天翻地覆的那场大战,比如咸安城那位出身米家的皇太后开始垂帘听政,比如之前毅王爷离祚在林州的惊世大战,等等。对于自己‘死去’的这几年里,修真界发生的这些变化,卫易也是唏嘘不已。
    当然,这里面,卫易最关心的,还是云莽那边的情况。当听说云莽那边的战事已经彻底结束,天玄宗已经彻底拿回云莽,而且眼下云莽还算太平的时候,卫易这才放下心来。
    相比大离直辖的其他九界当下的混乱,远东这边,倒好像是一方净土了。
    卫易以前早就听说,当年大离直辖十界内,远东其实是最混乱的一界,到处都是流匪作乱,杀之不尽,剿之不绝。这倒是也符合远东修炼界的现实。毕竟,远东这边,实在是太过贫瘠,相比老老实实的拜入一个门派,苦心修行,做流匪显然是个更有发展的工作。虽说这个工作有点丧尽天良,而且是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但只要不死,收益确实是可观。若是能够做大的话,还可以占山为王,直接占据一块地盘,向地盘内的修者收税,俨然就是一个小型的大离朝廷。
    这样的现实,才是之前远东出悍匪的根源所在。
    但是,自打乐北亭上位之后,这种局面,却开始彻底被扭转了。那些昔日里曾经纵横远东的悍匪,要么就被剿灭,要么就被招安,摇身一变成了将军府麾下的正规战部。实际上,绝大多数流匪,其实都是被招安的,而不是被剿灭的。现在很多地方的城卫军战部,往前推很多年,前身基本上都是当地威震一方的悍匪。
    这就是那位乐北亭的厉害之处了。能够以一己之力推动大势,治好一个修炼界的顽疾,也难怪咸安城那边会如此看重他。
    云梭飞行了一个月,期间也曾偶尔停下来进行补给,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赶路。这期间,那位周天境二重天的老者,果然数次上门,威逼利诱杨际,想要让杨际主动拜他为师。奈何根据卫易的吩咐,杨际还是拒绝了。这让老者感到万分郁闷,最后也只能放弃。但就算是放弃了,老者还是主动提出,如果杨际有什么修行上的问题,可以随时去请教他。若是到了学宫之后,想要拜他为师,也可以随时上门。
    显然,对于杨际这个‘奇才’,老人实在是很动心。
    杨际倒也识趣。虽然卫易嘱咐他,让他不许拜师,但却没禁止他去向老人请教修行。在老人主动提出之后,杨际倒也会顺杆爬,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向老人请教,态度更是谦恭至极。如今一来,虽说两人没有师徒的名分,但却已经和真正的师徒没什么区别了。
    对于,卫易乐见其成。
    他需要在那座死亡世界修行,很难有太多时间照顾到杨际这边。有一位周天境随时指导,对杨际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如此,在经过了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后,这一日,终于抵达奉阳城!
    奉阳城。
    修真界十八座界城当中,最年轻的一座。
    据说在远东独立成界之前,奉阳城还只是一片荒原。远东成界之后,大离依例要向远东这边派一位界主。传闻那位初代远东界主,出了野夫关之后,下了一个命令,让一艘云梭一直向前飞。什么时候灵晶耗尽飞不动了,就停下来,将那里选做远东界城。
    这个传说,这么多年流传下来,一直很有市场。而且卫易知道,这个传说,其实是真的。
    不得不说,当年那位远东初代界主,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虽说远东比较贫瘠,但贫瘠并无意味着什么都没有。界城开始建造后,便开始从整个远东牵引灵脉过来。当这个工作做了上千年之后,就算这里原本只是一片荒原,如今也已经是气象非凡了。
    至少在灵气密度方面,绝不逊色于两江的祥云城,或者波州的碧水城。
    这是卫易下了云梭之后的第一感觉。
    学宫并不在奉阳城内,而是在城外。让卫易惊讶的是,这座名动修真界的婆娑学宫,竟然并不是集中在一个地方,而是遍及奉阳城四周,有大大小小数十个子院,每个子院的位置都不相同。
    在奉阳城,其实有这样一句话。
    不是婆娑学宫在奉阳城,而是奉阳城在婆娑学宫。
    杨际因为通过的是战修院的考核,自然也就前往战修院所在的地方,位于奉阳城外的一座山上。在婆娑学宫数十个子院当中,占地面积最大的,是战将学院,占地超过百里。而且据说其中还有大型洞天,专门供这些战将学员进行模拟战斗。而战修学院这边,则是稍小一点点,但也占了一整座山头。
    这就是远东第一学府啊。
    虽然在杨际所在的依兰府那边,今年通过战修学院考核的,就只有三个人而已。但毕竟学宫有上百个子院,这次依兰府能够进入学宫的,便有近两百人。一个府便有近两百人,依兰府还是那种最不起眼的小府,整个远东则是超过一百七十个府。如此算下来的话,其实学宫每年录取的人数,倒也不算少了。
    在抵达奉阳城后,这些考入不同子院的学员,被分别带去不同的子院。杨际和其他两人被带去战修分院的时候,入山之前确认了身份,每个人都得到了一枚身份腰牌。不过,其他两人身份腰牌的背面,都只有一个‘十’字。唯有杨际,背面是一个‘六’字。
    婆娑学宫的学员,按照学宫独有的划分方法,被分为十个等级。等级越高的,在学宫的权限也越高,可以享受的待遇也就越好。像杨际这种刚刚进入学宫,便被直接划分到六等学员的新生,其实极为难得。一般来说,每年能有三五个,就已经算很了不得了。卫易知道之后,再次懊悔了起来。看来,自己之前在考核当中的表现,还是太过突出了一些啊。
    接下来,便是入学的一些琐碎事情了。比如分配宿舍、熟悉学宫、确定修行课程等等。对于杨际这种刚刚走上修行之路的小家伙来说,学宫于他而言,其实和一座超大型的灵术院没有任何不同。
    在这些琐碎事情都结束之后,二月十八,学宫为这一年的新生,举办开学典礼。
    这一天,对于杨际和卫易两人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日子。对于杨际来说,这是他正式成为学宫学子的一天,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忘了这一天。而对于卫易来说,这一天则更为意义重大。
    二月十八,是天玄祭的日子。
    卫易忽然发现,作为曾经的天玄宗首徒,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好像还从来没有亲身参加过任何一年的天玄祭。哪怕是乾安三十八年那次,当时天玄宗刚刚收回天玄山,卫易也是以分身参加的天玄祭。至于他的真身,当时则是远在波州。
    这不能不说是一场遗憾。
    学宫的开学典礼,按时开始。
    卫易原本对这场走过场似的典礼,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等到典礼真正开始,他却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作为学宫名义上的大祭酒,同时也是学宫创建者的那位乐桓的外公,并没有参与这次典礼。
    真正主持这场典礼的,是一个身穿大离制式红色官衣,衣补绣有仙鹤飞天图案的男人。男人身材不高,同时也显得有些瘦弱,修为更是才仅仅周天境中期而已。但这个男人站在那里,却仿佛比几位返虚坐在那里,更有压迫力。
    远东经略使兼远东将军。
    乐北亭。
    在其身边,坐着的是几位返虚期的学宫祭酒先生,还有几位奉阳城内权势最炙手可热的高层人物,传言这几人都是乐北亭的结拜兄弟。
    在这之外,最边缘坐着的,则是一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青年。修为倒也不算特别高,也就是初入周天境而已。但是和那几位返虚期的祭酒先生坐在一起,却似乎没有半点为何之感。
    因为他的名字,叫乐桓。
    乐北亭的儿子。
    因为在远东修炼界这边,乐北亭的权势确实太过夸张,所以在其他修炼界,远东之主的称呼,早就已经叫开了。而在远东这边,大家似乎更喜欢称其为大帅。因为按照大离军制,远东将军一职为帅衔,当年乐北亭坐上远东将军的位置后,大家便已经开始称其为大帅了。至于后来兼任远东经略使一职,不过是锦上添花。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如今在远东,乐桓也有了一个极具冲击力的名头。
    远东少帅。
    卫易从来没想过,两人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身为一个小字辈,又只是刚刚进阶周天境,乐桓能够坐在那个位置上,已经足以说明很多事情了。
    事实上,如今在远东,早已出现了那种‘只知乐家而不知离姓’的情况了。那些昔日曾是流匪如今却被招安的战部,对于大离也没有太强的归属感。反倒是有很大一部分人,认为自己是在给乐家做事。
    用那些老兵痞们的话来说,就是‘吃老乐家的,穿老乐家的,用老乐家的。咱们要不是老乐家的兵,咱们能是个啥?’
    这种情况,在大离直辖的其他几界,从未出现过。
    身为远东将军兼经略使的乐北亭,居于主位,自然不能轻易开口。典礼大致的仪程,都是由一位头发花白的返虚期祭酒主持的。这位陆姓返虚倒也不怕麻烦,一口气将学宫的诸多禁令,都当场读了一遍。直到最后,冗长的说明结束,才轮到乐北亭这位压轴老帅开口。
    在乐北亭起身之后,偌大的广场上,鸦雀无声。
    “刚刚,北亭和大家一起,听了学宫的好些个禁令。”
    这位身材并不高大的乐将军,站在那里,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做的不对,要罚;成绩落后,要罚;修行懈怠,也要罚!”
    最后一句话,乐北亭稍稍将声音拖长了一些,然后看向刚刚致辞的那位学宫祭酒,笑问道:“咱老乐也听的糊涂啊!咱这到底是养人啊?还是养狗啊?”
    顿时一阵哄笑。
    乐北亭自己也大笑起来。
    一个拙劣的玩笑。
    笑过之后,乐北亭继续开口。
    “诸位,都是咱远东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才,要不然,你也进不了学宫的大门。但既然进了学宫,规矩嘛,自然是要守的。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进了学宫的门,就要守学宫的规矩,天经地义。”
    “今天是大家正式成为学宫学子的第一天,咱老乐想先给大家提个问题。你说你们远离家乡,到学宫这边来,到底为了啥呢?”
    问完这个问题后,乐北亭似乎有意在给大家思考的时间,也是在等下面的学子给自己一个答案。然而当下这种时候,在这座远东大帅强大的气场下,实在无人敢开口回答。最后,还是乐北亭自己给出了答案。
    “学习啊!”
    乐北亭做出一副‘你们怎么这么傻的表情’,大家再次哄笑起来。但哄笑的同时,这一刻,大家已经全都认可了这句话。
    三个字,道出了大家来到这座婆娑学宫的根本原因。
    “学宫的先生,好好教,玩了命的教!学宫的学子,好好学!玩了命的学!都跟咱老乐好好干!!将来从学宫毕了业,有真本事,咱把咱远东建得好了,自己也好了,比啥不强?!”
    “一句话!好好学,好好干!干好了,老子除了媳妇、儿子不能给你们,啥都能给!”
    “好!”
    乐北亭的这番话,将这些初入学宫的学子们的情绪,一个个都激发了起来,欢呼声顿时震耳欲聋。
    话很糙,但是很管用。
    这位远东之主,果然不是凡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