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首原,西端从渭河边突兀而起,势如龍首。
自玄武门北望,平原纵穿,再而往上,地势往北陡然拔高,山丘连绵起伏,重叠环绕,远远望去,若大海之巨浪涌向远方,蜿蜒深邃,蔚为壮观。
此刻,已近腊月,龍首原上虽然还没有下雪,但百花凋零,百草苍凉,给这莽莽苍苍的山原更添了几分肃穆和浩瀚。
远处,龍首原高坡的地平线上,突然涌出一层微起的涟漪。
涟漪顺着原势自高处往下落,好似不断汲取着这山岫之中的流水,越泛越汹,越流越高,形成巨浪狂澜,自高峻的山丘上,俯冲而下。
其势,震天动地,惊起大地尘埃。
巨浪将近,马鸣长嘶,欢快的马啼声,自巨浪席卷而来的方向响彻。
再而巨浪将近,数千旌旗整齐有致地迎着龍首原上呼啸的北风若浪般飘荡,那激荡而来的洪流猛浪,原来是那由远而近的旌旗在高高山原上,冲击的视觉反差。
旌旗之下,万马奔腾,马蹄声脆,轰轰隆隆,山原上随这十余万的骏马奔驰而震动,宛如地震般剧烈的颤抖,尘埃蔽空,天昏地暗。
“三哥,你说这次我们凯旋归来,陛下会在玄武门安排多大的排场,迎接我们的归来?”
战骑前列的中心,一个身材魁梧却面庞青涩的战将,得意地跨着战马驱驰,就是龍首原此刻寒凉的北风,也带给他春风般的舒爽。
玄武门,既象征着四灵的玄武,水德,以及龟甲般的绝对防御,也还有谐音的‘宣武’之意。
故大唐出征多在玄武门出发,而凯旋归来的大军,也在玄武门欢迎入城。
“让你爹出城三十里,给你郊迎如何?”
位在最中、最核心地位中跨着白马的少年,揭开银白头盔上用来挡住灰尘的罩面,露出一张玉润的洁白俏脸,打趣一笑。
“咳咳咳......”
之前说话来魁梧少年,猛的剧烈咳嗽,这一话噎死,直接无话可说。
“哈哈哈哈......”
而周围的骑士们,却因为这句话,接连扬起大笑,各个的接上话来说笑。
“房俊,是啊,让你爹出玄武门三十里来迎接你!”
“三哥,这话说得好,我看就这么办!”
“兄弟们,要是房相不出玄武门三十里,我们就不入城了,你们看好不好!”
“你们他娘的!!!”
房俊脸色一黑,扬着自己手上的马鞭,除了程处弼之外的所有发笑的骑士挨个点名,在他们的马屁股上狠狠地抽上一鞭子。
“房俊,你丫的......”
一些个没有注意的险些因为战马的突然加速而倾身的骑士冲着房俊大骂。
这万马奔腾的情况下,摔下马来,那可就真要伤经动骨了。
当然,他们也不可能摔下马来,任何一个熟练马术的骑士的脚掌,永远是勾着马镫的,要是真摔下马来,他们也进不来左卫了。
不过,就算没有摔下马来,就是刚才那突然一下,也给他们惊出了冷汗,各个心想着向房俊报复去。
可房俊早已驾着自己的马跑得远远的,然后一个个骂骂咧咧的,赶着自己的马去追。
程处弼瞥过一侧笑骂追赶的身影,也由着他们打闹,再望不远处可见巍峨阙楼的玄武门,心间也是非常轻松畅快。
魂牵梦绕的长安城,他终于回来了。
玄武门下,纵眼望去,一路三十里,没有一人。
别说没有人迎接了,就是玄武门的城门都没有打开。
“什么嘛,陛下不仅没有派人迎接我们入城,连玄武门城门都还没有打开,难道没有人通知京城,我们今日回京吗?”
到了玄武门,房俊可是满脸的失落。
不仅是房俊,几乎所有凯旋归来的将士脸上都不怎么好看,凯旋归来,归有光。
哪次大军凯旋归来,不是风风光光入城,到了他们这里都没人管了。
“玄武门重地,休得胡闹!”
程处弼轻呵一声,约束一下躁动的骑兵们,打马上前,向城楼上唤道。
“在下程处弼,不知今日玄武门是哪位将军驻守?”
“原来是程贤侄到了,老夫右屯卫张士贵!”
城楼上冒出一张年近半百的中年老帅哥的脸,面貌方正,颚有二尺美髯。
“右屯卫张大将军!末将失礼了,末将程处弼拜见张大将军!”
程处弼望着那张亲和的笑脸,心中一紧,敬重地行上一礼。
右屯卫大将军张士贵,这是不少人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这是一个被小说演义严重扭曲的人物。
他“善骑射,臂力过人”,“弯弓百五十斤,左右射无空发”和“三箭定天山”的白袍薛仁贵一样的英勇善战。
历史上张士贵对薛仁贵始终是信赖、器重并大力扶持的,根本不存在加害之事。
而在永徽四年(公元653年),薛仁贵能够得到守卫玄武门的重任,也多亏了老领导张士贵致仕时的推举。
张士贵出身秦王府,也是李二陛下最信赖的心腹大将之一。
若不是李二陛下的心腹,也不可能自李二陛下登基以来,玄武门这座皇宫最重要的大门一直由张士贵镇守。
而张士贵的官职也从玄武门长、右武候将军、右屯卫将军一路升至一卫正三品的大将军。
“你小子好生滑头,老夫称呼你为贤侄,你到称呼老夫为大将军,难道要老夫也称呼你为程大将军不成!”
张士贵嘻笑责怪道,到不是真的生气,反而对程处弼在公事之间,能够保持严谨而高兴。
老程家这老三,确实有大将风范!
“正事要紧,老夫也不难为你了,陛下已给老夫下令:若程将军归来之时,可由明德门入城!”
“多谢张伯父!”
“明德门!”
“明德门!”
“竟然从明德门入!”
程处弼到没有表现什么,拱手一礼,调过马头,绕城往南去。
可他身后那些个将领,尤其是那些个二代们,却激动得不得了,喧嚣着驱着马,赶往南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