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室福信率领部分百济军队通过我国、百济、新罗的交汇之处,也就是这一片三方让界出的空白之地,化整为零,经洛东江过支流琴湖江,至达城,潜入新罗腹地......”
“攻下达城之后,鬼室福信并没有选择贪功冒进,也是不可能实现地向新罗都城金城进军,而是选择折返洛东江,和对岸的百济军队里应外合,攻下不少的口岸,引导百济军队渡江......”
汉阳城,州府,正厅庭院。
此时,庭院内闪耀着银白的光辉,在明亮的阳光下,格外的炫目璀璨,仿佛一座银山银矿似的。
仔细一瞧,这哪里是什么满目白银,可却一般不凡。
这满院的银光,是由一副副明光铠反射、折射出来的,也就是说这里面的都是唐军的中高级将领。
因为将领们都是坐在蒲团上,席地而坐的,所以看上去便是一座座小小却夺目的银山。
满院的中高级将领虽是不凡,可他们面前台阶上,背靠着一副行军图,站在他们面前,同样穿着明光铠,却能给他们上课的男人,更是不凡。
男人看上去眉清目秀,白白净净,分外年少,似乎弱冠而已。
可面对着这满院的近百人,却自信淡然,神态自若,持着一杆竹竿,指点行军图,声音朗朗、言语滔滔,大有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之色。
“之后,鬼室福信留下少部分人马继续接应主力大军渡江,而自己则率领大部分人马,潜行至这里,穴礼山,密阳江和火王城延伸过来的交点......”
“鬼室福信潜伏在穴礼山于陆路打了朴倡一个措手不及,其后又依葫芦画瓢在水路,连同折畔将领阿昙比罗夫前围后堵,又将新罗黄山河防线撤下的军队尽数歼灭......”
“孙子曰: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这句话,是这场大战的精髓之所在。
鬼室福信,料敌于先,用兵于前,抢在朴倡之军到达之前赶到了穴礼山,一步先,步步先,势如破竹,不可挡也,故一路凯歌......”
“孙子曰:古之善用兵者,能使敌人前后不相及,众寡不相恃,贵贱不相救,上下不相收,卒离而不集,兵合而不齐。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
阶伯以正合,率主力大军压制金庾信使其不可轻易动弹,鬼室福信以奇胜,两人相互配合,使得新罗之军前后不相及,众寡不相恃......
阶伯、鬼室福信都是百济善于用兵的大将,若是日后你们在战场上相逢,万万不可轻敌,至于大败......
至此,这百济与新罗的战争,本将就给你们分析阐述完毕了,你们有什么问题,大可问来!”
那年少英将,讲毕,从一侧的亲随手里接过茶水,饶有兴致地注目着庭中的将领们,从他们那或作明悟状、或作疑惑状、或作深思状的面庞上一一扫过。
“大总管大人,火王城面临四荒,数百里无城可托,金庾信作为新罗大将,撤军于洛东江,自掘蚊墓,岂不是徒有虚名?”
“金庾信乃有大才,非是虚有其名,撤退到火王城,这样一个绝境之地,并非是其不智!
相反,金庾信撤离到火王城,乃是他身为统军大将的智慧之策:其一......”
“大总管大人,若是朴倡赶在鬼室福信之前达到穴礼山,这新罗、百济之战,鹿死谁手,是否犹未可知?”
“若是金庾信在时间上再快上一拍,朴倡在鬼室福信之前到达穴礼山,或许战争是另一种光景也犹未可知......
不过,洛东江防线既破,便是鬼室福信奇兵而败,只要阶伯稳扎稳打,一路披靡,所向无前,也是自然......”
“大总管大人,若是此前金龍树并非坐以待毙,而是南下獐山,继而兴兵西援洛东江,新罗是否可力挽狂澜?”
“生死一搏,五五之境,还须得看金龍树之用兵造化,只看他守株待兔,徒守骨火山,就知其缺临机决断大将之能......”
无论庭中的将领们提出什么问题,阶上的年少英将都能回答清晰、透彻,而且白话,通俗,就是期间一些不识诗书、光凭作战勇猛的大老粗,都能听懂期间用意。
他那俊朗的面庞上,总是带着淡淡清润的笑容,语速不紧不慢,态度不傲不卑,深有文士之风,可那八尺有余的身高,蜂腰猿臂,一身紧锁的明光铠,又得大将之风。
文武相和,刚柔并济,儒将风采。
没错,他便是文令孔颖达装死、武让李药师折服的神丘道行军大总管程处弼。
虽然这段时日里,程处弼以为李渊举哀为名,明令唐军诸将不得出战,但暗中,锦衣卫却并没有停下任何对百济、新罗的行动。
百济新罗之战的军情,通过锦衣卫这双无孔不入的眼睛,全部了然于程处弼的心间。
百济新罗之战,是两国生死存亡的国战,是动则数十万的大战,更是一场精彩纷呈的谋战。
有外交上的交涉,有朝堂上的角逐,有虚与委蛇的兵者诡道,有堂堂正正的对势交锋,有正道的强兵压敌,也有奇兵的奇袭伏击......
有对阶伯身为主将沉稳有度的赞赏,有对鬼室福信运动出奇的惊叹,有对金庾信时运不齐的惋惜,也有对金龍树愚蠢无能的讥嘲......
程处弼不希望这关于新罗、百济战场上精彩缤纷的一切,只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成为故事,而是接下来战场上的力量。
于是,他把这些故事化成了知识,讲解给了这些他接下来的大战中的肱骨将领们,诲人不倦。
在这一张行军图、一碗茶水、一方天地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