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阳城,州府正厅。
程处弼第三次在这汉阳城中,接见了来自新罗的使者金龍树。
“下国小臣金龍树拜见大唐大总管大人,此乃我国善德女王献给大总管大人的贺礼......”
金龍树恭敬地向程处弼行上一礼,并从身后的随从手中接过礼单,双手供呈到程处弼的面前。
“本将还有一位客人,等到这位客人到来了,金大人再将贺礼献上也是不迟。”
程处弼不轻不重地扬了扬手,将金龍树呈上来的礼单扬开,不失礼貌的说道。
“请金大人在左侧位置上,品茶食果,稍事休息,静候一二。”
尽管自己的礼单没有第一时间交到程处弼的手里,也没能及时表达女王的意图,金龍树感到有些失落,但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满。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为了不惹程处弼不高兴,他还是腆着笑意,顺着程处弼的吩咐坐到了左侧的案前。
“启禀大总管大人,百济使者鬼室福信到了!”
不过一会,只见甲胄在身的段瓒大步迈入了正厅之中,按剑拱手向程处弼行军礼道。
鬼室福信!
“恍铛”!
金龍树刚刚端起的茶杯,瞬时从半空之中坠落,滚烫的茶水浸渍了他半身,腾腾的热气在他腿上的润痕上滚滚直冒。
“鬼室福信......”
但金龍树却像是热水没有洒在他身上一般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止声良久,忽而失声大惊,不过不是因为热水倾身的疼痛,而是这员过厅的唐将禀报出来的名字。
鬼室福信,正是百济的使者,而他正是新罗的使者,他们国家又与百济打得不可开交,刚才程处弼还拒绝了自己的献礼......
难道说......
“大总管大人,不知这百济使者到了,小臣是否回避还是......”
转向程处弼之时,金龍树冷汗直冒,咽喉不停地咽着口水,十分的紧张且小心。
他如何不能紧张和小心,保不齐今日,他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他的人头,或许就是程处弼送与百济的见面礼!
“金大人勿得生疑,本将今日特意请你二人前来会议,金大人再好安坐。”
程处弼悠悠轻笑,轻松地压了压手,示意金龍树安坐,随后向服侍在厅前的侍从以及段瓒吩咐道。
“来人呐,给金大人重新换上茶水。伯圭,你去将鬼室福信,给本将传唤上来。”
尽管程处弼的笑声若春风沐雨使人身心舒畅,但金龍树的心哪里安得下来,谁能在命悬一线的时候安心就坐呢?
可是现在,就是金龍树想避开,也不能拂了程处弼的面子而避开,他只能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态坐在案前,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厅门,瞩目着鬼室福信的到来。
走在院中、都还没有进入厅中的鬼室福信,远远望见厅中左侧位正坐的金龍树,那也和大白天撞见鬼似的愣神一眼,大惊失色,抽身便要往回走。
他哪里还敢往这大厅里边走,金龍树今天都成为了程处弼的座上宾了,这摆明了就是鸿门宴嘛!
他今天来错了地,就不该来,现在好了,陷入龍潭虎穴之中了!
可是,鬼室福信哪里走得掉,身后银光闪闪的左卫将士早已拦住了他的去路。
前面领路的唐将一口大牙也是寒光冽冽,摆明了自己要是不配合,就要没个好下场的姿态。
感情程处弼并不是想要杀自己,而是想杀鬼室福信来着!
这般说来,大唐是准备铁了心站在自己国家一边,帮助自己,对付百济了!
看到这一幕的金龍树,那可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可以放归正位了,好生地长呼了一气,面庞上散发着由内而外的喜悦。
前有虎豹、后有豺狼,进又不能进、退又退不出,实在没有办法的鬼室福信,只能硬着头皮地转过身来,向着厅内走去。
“下国小臣鬼室福信,拜见大唐大总管大人!”
即使生命在受威胁的状态,鬼室福信也没有失去自身的礼仪,恭敬地向程处弼行上一礼,并高昂着头颅,耿直地向程处弼说道。
“今日,大总管大人莫不是打算杀了小臣吧?”
“鬼室大人怎么会有这般可笑的想法?本将怎么可能会杀了鬼室大人,鬼室大人快请到右侧的位置上落座吧!”
对着想要像谏臣一般引颈就戮、忠贞直快得不得了的鬼室福信,程处弼只是趣笑连连,把手直摇,作请鬼室福信往右侧的空位上落座。
怎么不是杀鬼室福信!
听得程处弼这一句话,金龍树刚按下不久的心立马又慌腾起来,隐在案下的手紧攥成拳,赤红赤红。
更让他心惊肉跳的,还有接下来鬼室福信幽深阴暗的一句话。
“既然大总管大人不是想要杀小臣,莫非是想要杀金龍树?”
得到程处弼没有想杀自己的答复的鬼室福信,带着大劫余生的如释重负,并没有向着程处弼指定给自己的位置坐去,而是将锋锐的矛头指向了金龍树。
很简单,他们百济和新罗水火不容,两者之间,只能存在一国!
再结合之前的形势和程处弼向他们索要的利益来看,程处弼只能也只会在他们之间选择一国,如果死的不是自己,那么死的一定是对方!
联想到自己之前的臆想,金龍树面色苍白,神情慌张地倾身凝视在程处弼的身上,只待程处弼开口。
他是生是死,他的命运,就在程处弼的一语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