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斗胆,敢问一声,不知圣祖皇姑,尊意若何?”
见金德曼如此迟疑,金庾信也估摸着乙祭和金龍树的意见在她的心中造成了很大的困扰,继续问道。
“寡人未有定论,若是寡人心有定论,也不会千里迢迢、十万火急地将将军召回了......”
金德曼粉眸半眨,光滑如玉的面庞上集满了无边的苦涩。
在议事之前,她的内心何曾有过决断,她登基以来虽然磕磕碰碰不少,可岂有遇到这般严重的大事。
在议事之后,朝中两位重量级的人物各自相对,提出建言,就算她心中有数,她也不敢轻易决断。
“多谢圣祖皇姑信任微臣,只是微臣这,这也不知该如何献策......”
见金德曼将这一难题又重新抛给了自己,金庾信也是分外地为难。
“只怕是将军不想献策吧!”
金德曼闻声色变,娇柔似水的眸子瞬时变成冰霜女神般令人发寒。
“圣祖皇姑此话何意?”
金庾信闻声大惊,背脊发凉,怔怔地凝视着金德曼。
金德曼傲横冷厉地解释道:“将军乃我朝第一名将,先王在世之时,但凡军国大事必先问于将军,将军为父王计,而今将军为何待寡人如此?”
“承蒙圣祖皇姑错爱,臣确实有一计,可使我国之民,安如泰山,又可保全圣祖皇姑名爵美誉,只是此策微臣不敢妄言!”
金庾信怔怔发愣,苦涩地摇了摇头,起身向金德曼施礼说道。
“将军果有妙计,计将安出?”
金德曼闻声大喜,美眸流盼,激动地问道。
“不如将我国攻下的汉阳以南之地,献与大唐......”
金庾信垂着眉宇,咬着牙关,一字一字,低沉地答道。
“将军此话,是何言也!”
金庾信的话音刚落,金德曼的素手便重重地拍在案头,柳眉倒竖,愤然娇喝。
“寡人受先王之基业,蒙诸将之英勇,反弱为强,而征高句丽,此地寡人手尚未热,岂可便弃之他人?”
“将军身为征伐高句丽之主将,眼见无数将士抛头颅、洒热血,为攻城掠地而战死,将军为何能说出如此冷血之话,难道就不怕九泉之下的将军寒心吗?”
她原以为自己寄希望而重任的军方第一名将金庾信,能够向自己提出很好的见解,却不想他和文臣一般贪生怕死,反倒不及金龍树忠勇!
“圣祖皇姑误解微臣了,非是微臣贪生怕死,不恤将士,而是微臣为家国社稷计,只能向圣祖皇姑您建言此策!”
被金德曼这一训斥,金庾信真是个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只能单膝跪地,手抚心腔,怀志慷慨地向金德曼宣誓道。
“若是圣祖皇姑认为微臣之策有错,大可以金龍树大人为主将,起兵战唐,微臣愿为前部先锋,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以誓忠诚!”
他本来就是一名武将,还是国中之花的名将,如今更是领军在前线与高句丽作战,亲手打下了汉阳以南的土地。
身为一名武将,如何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下将士用性命换来的土地,就这般不费吹灰之力地给别人夺去呢!
所以之前金德曼问他的时候,他才不敢建言,也不想建言!
但身为真平王的托孤重臣,执掌一国之军柄,他有义务、更有责任向金德曼建言最为正确的选择!
“将军此策之意为何,可速速道来?”
见金庾信胆烈如此,金德曼也意识到自己适才有些冲动了,和容转口问道。
“国之大政,逆顺有大体,强弱有定势。”
“今李世民亲征东讨而来,以宗主国上邦为名,以高句丽不贡为由,平定高句丽之后,亦册封了圣祖皇姑,封功为赏,虽然并无实在恩惠,然其行为并无差错,令人无理可争。
此刻圣祖皇姑若是拒不献地,其名不顺,则大唐大可以圣祖皇姑不敬宗主国为名,兴兵来犯,出师有名。
而李世民又将从我方索要的汉阳以南之地归于高建武之侄高宝藏,收拢了高句丽旧臣之心,而联合了汉阳城中乙支文德的旧部。
我国与高句丽纷争不断,早有世仇,现今乙支文德又为保高宝藏之封地,无论国恨私心,必将死战于我!
现在汉阳城中,唐军、高句丽军共计四十余万,兵强马壮,来势汹汹,实非我国可敌!
此时虽然已是冬月,天气寒冷,难于作战,但唐军之中,仍有二十万将士身怀油锅洗手之术,可冬季作战。
就是唐军此时不战,待到来年春日,天气回暖,人能作战,百草重生,马有草食,势必也有一战!
况圣祖皇姑新立,国家岂能内忧未宁而外患将作,若国家内外交困,则必然颓然崩塌!
身为将军,微臣自当是希望征战沙场,精忠报国!身为主将,微臣岂能又岂能将自己亲手打下来的疆土拱手让人!
但身为先王托孤之臣,微臣只能两相权衡,舍小为大,以家国为重!”
“将军忠勇护国,一身肝胆,是寡人误会将军了!寡人在此向将军告罪,还望将军莫怪!”
听得金庾信这一番慷慨陈词,金德曼释然融暖,双手成拱,向金庾信赔礼。
相比于对文臣固有的贪生怕死、苟且偷生的认知,金庾信作为武将说出这番话更得她的认可和礼遇。
作为武将,做出这般的抉择,是多大的不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