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儿,你调整呼吸、保持心境平衡,不要说话,不要说话!”
随着武照的心情急动,腹部的伤口也错落着跟着动弹,鲜血快速地向外溢出,洁白的裙子染红了大片。
紧张得程处弼用力地抓紧她的手,笑带着鼓励和言细语安抚武照,但一转脸冲着台边的侍卫,便是疾风骤雨般的狂呼猛吼。
“来人呐,快拿剪刀来、快抬担架来、快去备车、快去找军医,快去,快去!”
他现在有些明白当初李二陛下眼见着长孙皇后在自己面前晕倒的恐惧了。
爱之深、情之切,是对长孙皇后深入骨髓的爱恋,让李二陛下丧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风度,变成了七情六欲的正常人。
是,他对武照没有爱,甚至此前对她还有厌恶,但现在就算没有感情,也有感动。
最难消受美人恩,他现在很能理解这句话的意义了。
“不,你每次见照儿都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气笑容,虽然也很好看,但很客套、冰冷,没有情感、没有温度、也没有心......”
武照笑了,笑意嫣然、一笑百媚,另一只手也搭在了程处弼的手上,声音清婉,凄若篁竹。
“我很高兴,你最后印在我心中的是一个温情的笑脸,这样就足够了......”
从她的角度可以很明显地看到男人脖间山河绵延、条条暴起的青筋,听到那剧烈跳动的心跳,还有那急促的呼吸声。
他是在乎自己的,这样就足够了。
她没有输给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唐嫡长公主,她只是输给了时间,如果是她早遇到程处弼,如果陛下没有赐婚,程处弼是谁的,还是两说......
“照儿,照儿,你,你怎么......”
武士彟急急忙忙地从台后的胡椅上跑来,还来不及站稳便蹲在地上,眼见着武照腹部上那根利箭,按在武照裙摆上的手哆嗦个不停,老眼里泪水连连打滚,猛的拧紧拳头,狠狠自我责备。
“爹爹不该让你过来的,是爹爹害了你,是爹爹不好,是爹爹......”
武士彟心里那个悔呀、狠呀,一股脑儿顺着他的泪水哗哗的往下流。
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人生最大的悲痛之一。
武照可是他一手带大、一手调教的女儿,最为疼爱的女儿,比对儿子还要好百倍的女儿,可就这么......
“爹爹,这是女儿自愿的,女儿很开心,也请爹爹成全......”
剧烈的疼痛让武照不时紧眯着眼,额前也渗透出细密的汗渍,但还是强撑着笑颜,缓缓将手放到武士彟的手上,安慰着他。
武士彟头点得和小鸡啄米似的,快哭成了大花脸,女儿这是让自己不要怪罪程处弼呀......
“只是女儿不孝,不能再孝顺......”
说着说着,武照的眼眸便越来越眨,越眨越闭,忽然就闭上了眼睛。
“照儿!”
武士彟一声惊呼,突然若失魂一般,脸色灰白,一下天旋地转,一屁股顿倒在地,气息呼呼,双眼无神,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武都督,武照她没事,就是因为失血而昏迷了......”
见着武照突然闭上了双眼,程处弼也叹了口寒气,但往她的鼻翼下探去发现还有鼻息,再往脖颈下一按,脉息也还在,便松了一口气。
“真的?”
武士彟的双眼瞬时发亮,紧抓着程处弼的手臂。
“真的。”
程处弼坚定地笑着点头,武照没事,他也少了不少的负罪感,不然真要武照香消玉殒了,他也会背负一辈子的负罪枷锁。
“将军!”
三名左卫军士从台下快步跑了上来,两人抬着担架,还有一人的盔甲外罩着画着鲜红十字的白袍。
“把剪刀给我。”
程处弼接过剪刀,动作迅捷而精准地剪断武照背后的箭支,缓缓起身,慢慢将武照抱起,如抱着易碎的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担架上。
“给她止血,用麻沸散进行口服麻醉,准备好手术的一应用具,消好毒,伤口处再用外用的麻沸散进行局部麻醉,进行手术。”
程处弼语速急快地跟军医说道。
军医,这是大唐独一无二仅此一家的岗位,除了他左卫再也没有哪个卫队有军医了,当然这多亏了华佗的传承,也多亏了孙思邈的帮助。
“明白!”
军医高声一应,将手一招,便准备领着担架下去了,却被武士彟按在架上,拦了下来。
“武都督,请放心,他是孙真人的弟子......”
程处弼颔首向武士彟解释一声,而后又贴在武士彟的耳边轻声密语。
“武都督,我知道您很痛心,我也没有想到会发生武小姐这样的意外。对此,我也感到很抱歉。”
“放心武小姐的伤,我等下一定会治疗好!”
“还有,今天是什么日子、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意义您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条路我们还要走下去,百姓们还等着呢!”
“麻烦您了,请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
武士彟也是能为大局着想之人,长叹一息,向程处弼颔了颔首,郑重地向着军医拱了拱手,由着他们将武照带走了。
既然牺牲已经做出来了,那就必须进行到底,不然他宝贝女儿的那一箭就白挨了!
“末将李伯瑶护卫来迟,请将军大人恕罪!”
李伯瑶终于领着大队人马,匆匆赶来,一步三跨登到台上,惶惶地单膝跪在程处弼身前。
“给我全城捉拿刺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程处弼瞧都没瞧上一眼,长袖一扫,就让李伯瑶滚蛋。
“喏!”
李伯瑶迅捷起身,大步行云地走下台去。
“众将士,随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