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蓍国公府书房。
“酋帅,我们真的要举兵反唐?酋帅,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靺鞨贵族打扮的中年人物,向着一个擦拭着一把锋锐马刀的贵族年轻男子,欠着身子,苦口婆心的劝诫道。
他的名字叫突瞒咄,是已故的粟末靺鞨族首领突地稽的哥哥。
武德五年,刘黑闼叛乱,突地稽率部前往定州,跟随还是秦王的李二陛下在洛水之畔击败刘黑闼的时候,他也曾和突地稽一起前往的。
他亲眼看到李世民以数千人马大败刘黑闼步骑两万人,最后带着一千多人逃往突厥,所以他清楚地感知到唐军的强大战力。
让靺鞨去与大唐那样的庞然大物,硬碰硬,对着干,他没有一丝信心。
“我可没有说我要举兵反唐......”
年轻的男子不禁莞尔,拿起几案上的酒壶,喝了一大口,然后喷在刀刃上,用麻布继续擦拭着马刀,漫不经心的说道。
年轻的男子便是突谨行,突地稽的儿子,也是现任的粟末靺鞨族的首领。
“那酋帅为何还要答应薛延陀的使者,而且还要让我暗中聚集精锐人马?”
闻声之后,突瞒咄的精神放松了下来,拍了拍心脯,长呼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不解,惊声提问道。
“兵马当然是要聚集的,不聚集兵马这场游戏还怎么玩!”
突谨行神秘一笑,眸光依旧聚焦在马刀之上,翻弄着马刀的两面,以轻佻的口吻,随意的说道。
“对了,伯父,你认为薛延陀能够打得赢大唐吗?”
“哼,就凭俟斤夷男贞观四年对天可汗那般摇尾乞怜,宛如一条乞求主人的狗一般的模样,属下认为便是难事!”
突瞒咄冷笑一声,带着深深的唾弃与厌恶,不屑地大声说道。
“再说了,就连当年雄霸草原的阿史那氏咄苾举四十万之兵都败在了大唐马步二十万战兵的手上,薛延陀的二十万之军又有何用!”
“不知道俟斤夷男是不是这些年舒坦日子过多了,所以嫌命长,想要自我了结了!”
尽管大唐覆灭东突厥的时候,他因为突地稽的死,需要辅佐突谨行掌控粟末靺鞨而没有参加对东突厥的作战,但是在李二陛下被奉为“天可汗”的时候,他可是在场的。
他亲眼看到了,俟斤夷男对于李二陛下比父亲还要孝顺的模样,说跪就跪、说自己打脸就自己打脸,一点尊严都没有,所以他非常看不起俟斤夷男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我看也是,俟斤夷男真的是被他如今的大好形势冲昏了头脑,以为他薛延陀当真可以在草原上称王称霸,并且可以与大唐一较高下了!”
“锵”的一声,突谨行将手中擦拭得光亮若新的马刀一把插入了刀削之中,按到几案上,带着嘲讽之意笑道。
“既然如此,酋帅为何还要答应他俟斤夷男进行举兵?”
突谨行这样一说,突瞒咄的面庞便更为地疑惑了,眉宇直皱,出言问道。
“大唐的虎须,我们不敢惹,也不能惹,但是他薛延陀的皮毛,我们为何不能,想扒就扒!”
突谨行昂首起身,嘴角扬起一个惬意的弧度,充满着年轻自信的神色。
突瞒咄神色一震,若有所思:“酋帅的意思是?”
“先答应他,让他俟斤夷男自以为得计,从而放松对我们的警惕......”
突谨行抬起方首,目眺远方,满怀着英姿勃发的盛气,声音高亢且冷傲。
“而后我们趁机举兵,以我们所在的位置,完全可以饶过阴山,直接对薛延陀的腹地进行进攻,继而与唐军对薛延陀呈两面夹击之势!”
“如此一来,薛延陀自然兵败如山倒,而我靺鞨一族也可以在酋帅的领导下,吞噬薛延陀土地,继而称雄于草原成为草原上的新一任主宰!”
顺着突谨行的话,突瞒咄不禁眼冒金光,对靺鞨一族的未来充沛着无尽的遐想与展望。
“不,称雄于草原,这不是我想要的!”
突谨行失望地摇了摇头,对突瞒咄的想法,坚决地予以否定。
“那酋帅的意思是?”
突谨行的话越听,越让突瞒咄不明白。
如果配合大唐对薛延陀进行歼灭,那么在给大唐留下好印象之后,再像当年的薛延陀一样被大唐扶持成草原上的新一任霸主也不是不可能。
“你觉得经历过薛延陀的背叛之后,大唐还会再在草原上扶植新的势力吗,能养成第一个反咬一口的薛延陀,大唐还会养虎为患吗?”
突谨行嗤鼻一笑,冷然地摇了摇头,不带有一丝情感的说道。
“酋帅所言有理,到是属下思量欠妥了!”
突瞒咄若有所悟,郑重地点了点头。
任何一个人都很难在同一条坎上跌倒,更别说那位雄才伟略、英明睿智的大唐皇帝了!
“再说了,现在我们这些族人,见识到了大唐百姓的安定生活之后,有谁还愿意过上那种饥寒交迫的生活,有谁还愿意随草而居,冬日待死!”
“既然,先父已经为我们靺鞨一族与大唐打好了坚实的友谊的桥梁,为何我们不真正内附,把自己当做一个唐人!”
突谨行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极为严峻的锋芒笑意,以十分冷静的语气,清晰的说道。
“我没有带领靺鞨一族封疆裂土,立地称王的能力,兴许我有征战四方的勇力,但是我成不了一个封疆建国的雄略君王!”
“父亲把靺鞨一族交给了我,既然我不能带着他们荣建庙社,那我就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把他们交给更为勤政爱民的君王!”
对突谨行的话,经过一番深思之后,突瞒咄老怀大慰地点头发笑,在心里暗暗自语。
弟弟,你在天有灵,可以安息了,谨行,他,是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