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雪瑶不知道在干什么, 没回。
    他也没留意, 继续跟姜导谈笑风生, 目光看向窗外，此刻已是夏末秋初, 梧桐树叶依然绿着, 满目生机。
    她难得开口要的东西，他拿到了, 那只睫毛精应该会很开心吧？
    一顿饭吃得双方都很满意，服务员拿到了比平时多一倍的小费，所有人都很满意, 除了……
    周浩陪着顾以晨送走姜导。
    夜风拂面，把酒气吹散了些许。
    顾以晨点了根烟, 淡然问周浩：“太太在做什么？”
    “一大早出门了。”
    顾以晨嗤了一声，唐雪瑶出门要么是去派对要么是去美容院, 除了花钱和告状, 没一样正事。
    “这几天太太一直跟夏蓝在一起，今晚可能有事要晚归。”
    顾以晨抄着裤兜吐了口烟, 看着路边人来人往，这里是热闹的市区, 晋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唐雪瑶在没结婚前, 是个泡吧控, 结婚后收敛了不少，但是顾以晨不在的这一年，他知道晚归不是稀奇事, 她那套10点入睡的美容觉理论什么时候用，要看她心情。
    不过，今晚比较稀奇的是，周浩的表情，吞吞吐吐，愁眉苦脸。
    顾以晨今晚心情放松，不以为意道：“说吧，她又闯了什么祸需要我去收拾。”
    周浩硬着头皮道：“倒没有闯祸，太太和夏小姐这几天一直跟一个男孩在一起，还把他安排进了唐总旗下的公司，正在拍杂志封面，好像要……捧他出道。”
    顾以晨眼睛微眯，似乎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谁？”
    周浩只觉得手心都是汗：“那男孩您应该有印象，就是先前在流夜遇到的那个……关朗。太太今晚给他牵线拍杂志封，就在唐氏大厦……”说到最后周浩声音越来越低，刚听说那会儿，他也是不信的，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宁愿自己捧小鲜肉出道！自家老板在这里跟导演苦口婆心谈剧本，自己老婆却把小鲜肉塞进娘家人公司还要捧他出道，而且在小鲜肉身上砸的还是他自己的钱……这事情其实如果放在别人身上，他最多感慨一句，现在的小鲜肉为了上位真是手段高啊手段高。
    车子来了，司机见老板没动，也不催，安安静静在车里等。
    顾以晨在大厅门口站了足足2分钟，才吩咐：“去唐氏。”
    唐氏摄影棚，所有人忙碌着。
    关朗已经连续拍了12遍，到第13遍时，终于过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这不怪关朗，反倒是有点同情他。
    因为这个导演要求出了名的要求高，对每个镜头都力求完美，一条拍十几遍那是常事。
    终于等到休息，导演看了一遍镜头，满意道：“今天就到这里，明天我们转外景。”
    他跟副导演低声交谈几句，无非就是今年的鲜肉质量真不错，尤其是这个关朗，有流量的潜质，这个封比预期效果要好……
    关朗没关心他们在说什么，迈着长腿目光笔直走向某个角落，中途被几个女孩拦住拍了几张照，关朗好不容易脱身，最后终于在夏蓝和唐雪瑶面前的凳子坐下。
    夏蓝打趣他：“不错啊，都已经有粉丝了，以后涨粉了，别忘记给姐姐店里拉点生意啊。”
    关朗看她一眼：“你这么缺钱吗？”
    夏蓝翻白眼：“你这死小孩，这是钱的事吗？这叫成就感懂吗？”
    关朗并不是很懂，看来也不想懂，一下拧开面前的矿泉水，大口灌下，他目光沉静，并不意外自己有粉丝。
    年轻男孩仰着下巴，喉结滚动，浑身散发着荷尔蒙。
    虽然出着汗，但是更添魅力。
    关朗喝完水，发现唐雪瑶盯着自己，他心头有点得意，但是很快发现，唐雪瑶显然魂飞天外。
    他突然倾身过去，跟她对视：“你在想谁？”
    唐雪瑶蓦然惊醒一般：“什么？”
    “你刚才看我的眼神，是在幻想谁？”
    唐雪瑶觉得好奇：“我一个有夫之妇，你该管吗？”她可不会承认，刚才想起了顾以晨，想起两人晚上荒唐过后，她要他抱着去喝水。
    他有时候会把水递给她，有时候不给她喝，直接抱着她去浴室，她忍不住发脾气时，他就堵住她的嘴……
    小气的男人，喝点水都不给，难道这还会喝穷他么？
    唐雪瑶想起这些就不愉快，抬头看见关朗早已坐下，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一脸“拒绝跟你们交流”的模样。
    她又递给他一瓶水，笑了笑：“还要喝吗？”她可没那狗男人那么小气，请弟弟喝几瓶水那是没问题的。
    关朗瞅她一眼，不情不愿地接过，放在一边没喝。
    夏蓝在旁边小声逼逼：“现在的小孩性格真是古怪……说他不通人情世故吧，有时候在女孩子身边挺游刃有余的，说他脾气好吧，就突然翻脸了。”
    唐雪瑶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看着关朗，是哦，小男孩的心思真难猜啊真难猜。
    于是周浩陪着顾以晨刚到唐氏大厦底下的摄影棚时，就看到唐雪瑶盯着那个男孩的喉结发呆。
    唐雪瑶脖子修长，身上有着极其美好的弧度，抬头时下巴尖尖，没有一丝赘肉。然后那男孩子突然凑近了她说了句什么，唐雪瑶没笑，倒是旁边的夏青笑得肩膀发抖，周浩看得惊心动魄，好在并没有什么破格的举动，那男孩子又坐直了。
    周浩觉得旁边像站了个大冰块，往外滋滋冒着冷气，刚从冷库里搬出来的那种。
    如果唐雪瑶此刻回头，会发现顾以晨刚好站在阴影处，而关朗则在明亮处。
    一个寡淡冷漠，一个朝气蓬勃，两人仿佛世界两端。
    顾以晨目光淡淡打量关朗，他承认自己上次判断有点失误，这个关朗并不像专业训练过的男公关，倒像个落魄贵公子。
    他略带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无意偏头，发现不远处站着的唐湛青。
    唐湛青大概是刚开完会下来，听说妹妹捧的小鲜肉还没走，他觉得稀奇，就过来看看。
    没想到在门口遇到了顾以晨。
    顾唐两家虽然联姻，但是唐湛青和顾以晨谈不上熟络，两人隔着一道走廊，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齐齐望着唐雪瑶的方向。
    不愧是唐家甜心，在一众模特中间也丝毫不逊色，反倒是艳压群芳的那个。
    她头顶刚好有一盏温和的灯，灯光铺在她头发上、肩上，显得整个人仿佛一件艺术品。
    不得不说，用金钱砸出来的养尊处优和媒体公司包装出来的美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种天然的赏心悦目赚足了所有人的目光。
    唐雪瑶并没有看见门口的人，她喝了一下午的水，刚准备起身去洗手间，走了几步突然听见旁边有人大喊了一声：“糟了！”
    她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却见旁边的关朗变了脸色朝她快步冲过来。
    而夏蓝惊恐地做着手势让她跑开，唐雪瑶眼睁睁看着巨大的布景板朝自己砸下来，想跑却突然迈不动步，紧接着头顶一道巨大的阴影罩下，然而……并没有疼痛，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在这么嘈杂的剧组里，一向处变不惊的顾以晨，握着她胳膊的手居然有点轻微颤抖。
    她抬头，果然看见那张漂亮的脸，和那道深邃的目光。
    而这狗男人把她牢牢禁锢在怀里。
    唐雪瑶听见耳边传来，“顾总！您没事吧！”
    “医生呢？快叫医生！”
    唐雪瑶回神，这才发现布景板早就摔得四分五裂，其中大部分砸在顾以晨肩膀上，他右肩膀还有污渍。周浩吓得脸色煞白，一动不敢动他。
    周围的人围了个圈紧张地看着，站在外围根本没看清里面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要人工呼吸，仿佛顾以晨下一秒就应该送去高位截肢。
    直到唐湛青过来的时候，整个剧组安静了。
    毕竟在唐氏大厦拍戏，自然都认识这位金主爸爸。
    这么安静，倒显得旁边的讨论声有点清晰。
    “那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唐总吗？好帅！简直是芳心纵火犯！”
    “能不帅吗，你看看唐家人颜值都逆天，唐小姐可不比明星差。”
    “那抱着唐妹妹的帅哥是谁啊？跟唐总不相上下啊，太可了！”
    “今天组里帅哥好多……咦，我的关神呢？”
    ……
    唐湛青见妹妹没事，心里松了口气。接着去看顾以晨，他虽不待见这个妹夫，但毕竟是顾家太子爷，身子金贵，要是有个万一，他可没法赔个太子爷给顾家！
    唐湛青让吴冬去叫医生，自己沉眸打量周围，他也算半个圈内人，当然知道圈子里拍戏时的勾心斗角，当下让吴冬去调监控，非要查出是谁在搞这些不干净的事情差点砸了他的宝贝妹妹。
    夏蓝在旁边捂着小心脏，红着眼眶：“天了噜，吓死我了呜呜，宝宝你怎么样？”
    唐雪瑶勉强笑了笑：“没事。”
    有事的是面前这位。
    夏蓝略放下心，非常敷衍地问了一下：“顾总没事吧？”
    顾以晨觑她一眼：“你说呢？”
    不多时，吴冬带着医疗团队过来，医生马上给顾以晨处理伤口。
    唐雪瑶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早已经一把冷汗。
    不过……
    她看了一圈，夏蓝去跟哥哥一起调监控去了，那关朗呢？这杂志封不拍了？
    “看什么？”顾以晨有时候很敏感，眼神很精准地锁住她。
    唐雪瑶刚要说话，突然想起两人先前还在为拍戏的事情争执，于是她闭了嘴，用一种“别以为你救了我一次就可以随意质问本仙女刚才我一个人也可以避开”的眼神看他。
    顾以晨暂时没跟她杠，因为他觉得右肩膀那儿开始动不了。
    周浩也发现了不对劲，顾以晨的肩膀已经肿得老高。
    医生取来冰袋，给他进行冰敷：“看着很夸张，但是没什么大碍，如果不放心，顾总可以就近去医院拍个片。”
    顾以晨低声说了句“不用，谢谢”。
    唐雪瑶看着他右肩膀已经紫了一大块，透着薄薄的衬衫都能看到发紫，看着都觉得好疼。
    她不放心：“真不用吗？去一下吧，附近有个私立医院挺不错的。”
    “我认识个推拿医生，推一下就好了，去试试吗？”
    ……
    问了好一会儿发现周围安静，她抬头，撞入一双漆黑的眼眸。
    她表情不大自然：“我、我也就随口问问，你别以为我那么关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