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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的小良药 第22节
    这哪是暗中记怀,这是说翻脸就翻脸啊!堂中众人皆是一惊。肖乾冷冷一笑:“不如请陈小姐出来,告诉你这幅字该换粮食多少石。”
    陈巡抚这才想起肖乾刚说过,各家小姐提议主持一场募捐。他只觉不好,不知道这位行事不循常理的殿下要怎样利用他家女儿。却见后堂行出了两人,其中一人是太子府的侍女,另一人赫然是陈小姐。
    往日落落大方的陈小姐此时脸色灰败,几乎是在那侍女“掺扶”下才能勉强行走。陈巡抚心头便是一紧:“殿下,这……”
    他以为女儿是受了责罚带了伤,才行走缓慢。可很快,他便看清了女儿身后那处的血污,脸色僵住。侍女与陈小姐一并拿起字幅,陈小姐声音打颤:“殿下这幅字,该换粮食三千石。”
    肖乾便在她身旁慢声道:“你父亲似乎出不起这个价。不如你拿这字幅去给旁的人看看,不准有人买得起。”
    那侍女便扯上陈小姐,拿着字幅展示给在座众人看。陈小姐如此身份,在河南可是人人奉承的存在,何曾做过这种逢迎之事!更别提她身后衣裳脏污,任谁都以为她是来了月事。
    陈小姐此时方后悔,不该暗中陷害夏如茵。她也是听父亲说,此次殿下前所未有邀请了许多姑娘,不准是有意挑选太子妃,心中有些想法,这才决定对付夏如茵。恰她抓住了沈姑娘与人私通的证据,逼迫沈姑娘不得不出面陷害夏如茵,她只需要躲在暗处坐收渔利。
    她自觉手段高明,往常也没少陷害人,都不曾被发现。此次又全程由沈姑娘出面,沈姑娘便是被抓也不敢供出她,定是万无一失。不料那太子只在她身旁站了片刻,便认定了罪魁祸首是她。现下拿她的法子对付她,将她的名声都毁了……
    陈巡抚眼看女儿穿着脏污衣裳在厅堂转了半圈,实在丢不起这个人。他早听说太子殿下行事离经叛道,如今可算是见识到了。陈巡抚跪地悲戚道:“殿下,殿下!这幅字微臣要了!微臣便是倾家荡产,也定会凑出三千石粮食!”
    他这般卖惨,肖乾也不为所动:“陈巡抚急什么。陈小姐都出来了,怎能白来一趟。且看看有没有人出更高价。”
    陈巡抚:“……”
    陈小姐只得面如死灰,拿着字幅在厅堂每个男人面前转了一圈。自然是没人出更高价的,陈巡抚终于如愿买下了字幅,也带回了他的女儿。肖乾转脸又挂上了笑容,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再次提笔,刷刷又是一幅“国泰民安”。他的目光在厅中战战兢兢的众人身上扫过,再次点名:“沈掌柜,你看孤这幅字,该换多少石粮?”
    这一晚,后院陪夏如茵玩的姑娘们,八人都被迫出来卖字画,其中三人被弄脏了衣裳。刘嬷嬷悄悄告诉夏如茵,陷害她的人是陈小姐和另外两名姑娘,其余五人发现了她身后脏污,却幸灾乐祸等着看她出糗,因此殿下也没放过她们。
    肖乾还真是毫无顾忌帮她出头了。为此他不止得罪了陈巡抚,还得罪了八名官员富户。偏偏他又将此番报复作为逼人捐粮的手段,并没有影响到此次为赈灾募捐。
    她以为她会给肖乾添麻烦,肖乾却一石二鸟,强硬解决了所有问题。晚宴散场,夏如茵心中,委屈、感动、感激、不安……种种情绪渐渐消散,最后只余羡慕。
    相比没用的她,太子殿下似乎是另一个极端。他自信,强大,肆意,狠绝,无畏,是夏如茵想要活成,却无法企及的模样。他好厉害,她羡慕他,也崇拜他。曾经她为能帮肖乾屏蔽情绪而高兴,而现下,她由衷庆幸,她竟还能帮到他。
    肖乾便发觉,晚宴回屋后,夏如茵有些怪怪的。他仔细观察,确定人的确不大对劲,心中便有些七上八下。
    他怀疑他吓着她了,毕竟发现夏如茵在他眼皮底下被人算计了,肖乾是十分恼火的,的确没控制好情绪。两人的目光再次撞上,夏如茵又急忙忙收回视线,肖乾终于忍不住了:“干吗总看孤?”
    夏如茵拼命摇头:“没有,没有。”复又想起了什么,道歉道:“殿下对不住,我让你自降身份了。”
    肖乾这才想起他作为暗九时,曾经帮夏如茵对付过夏亦瑶。那时他心中莫名不快,朝夏如茵发火,说他这是自降身份,说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差劲愚蠢的对手。
    原来夏如茵是在记怀这个。肖乾又觉得头疼了,可自己说过的话,还得自己兜回来:“什么自降身份?没这回事。孤这个人,就喜欢欺负弱小。”
    夏如茵扑哧笑了。她才不信太子这种话,知道肖乾是安慰她,因此放松了些。肖乾便又道:“但你的确对不住孤。孤身边的人,行事怎能畏畏缩缩?谁想欺负你,你就十倍百倍欺负回去,谁想给你难堪,你就千倍万倍让她难堪。不要受了委屈还不吭声,孤丢不起这个人,知道吗?”
    这么不讲道理对她好,果然是殿下会做的事!夏如茵心里烫烫的,脸蛋红红的。她觉得她是做不到殿下这要求的,顶多就是别人咬她一口,她也咬回一下。可她不想让殿下失望:“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努力!”
    女子红脸的模样真是又娇媚又可爱,肖乾怎么看怎么觉得,她要努力这话不大靠谱。夏如茵被审视着,有些羞愧。她忽然想向太子解释:“殿下,我不是故意给你丢人的。我就是,养成习惯了。”
    “我在府中时,总是给夫人添麻烦,夫人便教导我,她是我的大娘,自然是愿意包容我对我好,不会嫌我烦。可旁人呢?她说我身体那么差,呆在谁身旁都是拖累,便该更乖巧懂事些。我如果有事找她,她总是说你这心愿啊委屈啊,其实也不算什么,不该计较的。只要别说别想,就可以忘记,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后来我便真不说了。时间长了,就养成了现下这性子,和人吵架都是慢吞吞,装傻充愣的。”她抿唇笑了:“其实我装傻,只是不想被夫人发现我又在计较了。”
    肖乾听着,心中便是一阵烦躁。他在屋中踱了几步,到底是忍住了没骂那位夫人。肖乾抬手按上了夏如茵头顶:“孤不觉得你是拖累,也不想你乖巧懂事,更不想你委屈自己。”他看着夏如茵,眸中情绪复杂:“孤也不知道孤会活多久,可孤一日还在,便一日会护住你。你只管做你想做的,说你想说的,只管让自己开心,其他什么都不必管。”
    那只宽大的手掌罩着夏如茵头顶,有些重量压住她,就如男人说的字字句句一般。夏如茵眼中涌起热意:“殿下……谢谢你。”
    一晚上的感激与思索终于宣之于口,夏如茵哽咽说出了她的报答:“我也不知道我能活多久,可我只要一日还活着,便会一日陪在殿下身旁。就算我死了,殿下也可以随意处置我。把我烧成灰,或者制成骨饰携带都可以,我不介意!不准就还能继续帮你屏蔽情绪……”
    肖乾:“………………”
    作者有话说:
    夏如茵:殿下,我把我的尸体都托付给你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感动?!
    肖乾:……这是什么惊悚变态话本。
    明天恢复正常时间更新!早上08:50,不见不散!
    作者菌会努力多码的,大家不要养肥我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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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肖乾坐下, 手肘支着茶几,手指按了按太阳穴:“……闭嘴。”
    夏如茵打量他。她连全尸都不要了,殿下似乎还不大满意的样子。夏如茵有些泄气, 却听肖乾低低道:“孤还不信了,孤会保不住你一条小命。”
    原来殿下只是不高兴听到她说死,夏如茵便释然了。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是因为她体弱多病, 殿下身强体壮, 怎会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这个问题才在脑中冒出,屋门便被人敲响。刘嬷嬷立在门口, 手中捧着盏孔明灯。她先朝肖乾施礼:“殿下。”又问夏如茵:“夏姑娘,这孔明灯你还要吗?”
    夏如茵这才想起, 肖乾帮她披上披风时,将她手中的孔明灯交给了刘嬷嬷。夏如茵忆起自己写在上面的愿望, 有些逃避不想看到它, 肖乾却道:“拿过来。”
    他伸手, 刘嬷嬷便朝夏如茵一笑,将孔明灯交到肖乾手上。灯中的烛火早已熄灭, 肖乾将它捧在手中细看。夏如茵不想给他看,却又不敢抢。她只能听着肖乾将她的心愿念了出来:“想要兴趣相投的玩伴。”
    刘嬷嬷含笑退了出去。夏如茵如今已看清残酷真相, 再回想当时满心期待的自己,便觉得挺傻。她讷讷道:“大约是没放飞,所以愿望就没法成真吧。”
    肖乾将孔明灯放下:“兰青不是你的玩伴吗?”
    “兰青是姐姐。她在夏府要做好多事的,也不大有时间陪我玩。”
    肖乾想说兰青现下也不必做事了, 却意识到作为丫鬟长大的兰青, 与夏如茵定是没什么共同话题。夏如茵想要的, 应该是一个和她身份相似,有共同话题的姑娘。
    这傻子,写自己想画妆,其实是想作为姑娘家漂漂亮亮。写自己想参加宴会,其实是缺朋友了。肖乾无法理解这种心情,毕竟他就不会在意有没有朋友。这事他也没办法,肖乾就打算转移话题,却见夏如茵双眼亮闪闪,正期待看着他。
    肖乾:“??”
    夏如茵期期艾艾道:“殿下……你见多识广,知不知道京城哪家的姑娘最温柔最善良?回京后,如果有机会,又方便的话,我想去找她玩。”
    肖乾哪知道谁家姑娘温柔善良!总归他见过的大部分女人,要么就很坏,要么就很烦。可他才放话说要护住夏如茵,夏如茵还说他见多识广,现下他就回答不上她的问题,肖乾有种被打脸的感觉。
    肖乾并不表现出来,十分可靠道:“自然知道。若是论起温柔善良,那当数云韶公主。回京后,我把她带出来给你玩。”
    云韶公主便是圣上的第四女,肖乾的妹妹,如今也十五了。夏如茵一惊,连忙推拒:“不不不,公主身份高贵,我不便打扰。”
    肖乾理所当然道:“无事,云韶公主胆小怕事,说话都听不清,还特别怕孤。孤到时恐吓她两句,她绝对不敢对你怎样。”
    夏如茵:“……”
    肖乾单方面决定了两个姑娘的会晤,强行结束了话题,赶夏如茵去歇下。晚宴“募捐”的粮食没这么快收齐,肖乾留了人处理,于次日启程,走驿道前往南阳。
    车队行了半日,停下休整。落脚处是荒郊,没有酒楼客栈,是暗卫提前去买好的午食。菜色到底简陋了些,夏如茵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刘嬷嬷照旧坐在小桌旁,见状劝道:“夏姑娘,今时非同往日。河南灾情严重,打下去的饭菜只会更差。你不能挑食,要多吃点。”
    夏如茵的确是挑食的。夏府的日子虽然拘束,但物质方面并不克扣,养出了她娇气挑剔的吃穿习惯。可刘嬷嬷说得又有道理。夏如茵见肖乾都不挑剔,只觉惭愧,又捧起碗,打算干吃半碗饭。
    刘嬷嬷甚是欣慰看看夏如茵,又看看肖乾。之前肖乾和她说,他对夏如茵没有男女之情,刘嬷嬷一时还真被唬住了。可这些日下来,她将这两人的相处看在眼里,只想对当时说“此事休要再提”的肖乾回一句“呵呵”。
    ——可不是不能再提!再提,殿下怕是就管不住自己,要对夏如茵做什么了吧!
    刘嬷嬷猜测殿下这般将心思藏着掖着,是怕他与夏姑娘在一起时,会伤着夏姑娘。娘娘重情重义,她的儿子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刘嬷嬷心中感叹,又看向夏如茵。
    这丫头的确是太瘦弱了,她这些日精心喂养着,这丫头都没长一点肉。如此身段虽然柔软,却失了些丰腴。那般小小软软一只,和高大的太子殿下站在一起,别说太子下不去手,便是她看着,也觉得怪可怜的。
    这么多看了夏如茵几眼,刘嬷嬷便发现了,夏如茵竟然只吃米饭。这怎么行!不吃些有营养的,身体怎能更强壮!刘嬷嬷给殿下布完菜,转手就给夏如茵碗里堆了两勺子蛋饼:“夏姑娘,光吃饭可不行。吃点蛋,好消化,又养人。”
    两块蛋饼从天而降,将夏如茵筷子都埋住了。夏如茵从蛋饼中抬起脸,有些为难。
    她之前的确是喜欢吃蛋饼的,吃菜时还会挑着蛋饼多吃点。结果也不知怎么回事,前段时间每餐都有蛋饼,夏如茵吃多了,便吃腻了。
    她小心翼翼看刘嬷嬷,刘嬷嬷慈爱回望。夏如茵拒绝的话便吞回了肚里。她决定乖乖吃了蛋饼,不要辜负刘嬷嬷一片好意。一只手却伸到她面前,夺走了她的饭碗。
    肖乾将她的碗搁在小桌上,音色沉沉:“夏如茵,昨晚孤怎么和你说的?”
    夏如茵怔了怔,有些不确定:“殿下是说,你教我行事不能畏畏缩缩吗?”
    肖乾:“正是。还有呢?”
    夏如茵想了想:“只管做我想做的,说我想说的,让自己开心?”
    肖乾指节敲了敲桌子:“那你想不想吃蛋饼?”
    夏如茵:“……”
    夏如茵好像明白了。殿下这是昨夜嘱咐了她还不够,还要手把手教她正确的行事方法?可是,他怎么就选中了刘嬷嬷做她的练手对象……
    夏如茵偷偷看刘嬷嬷一眼,一时犹豫。肖乾便冷了声:“孤问你话!”
    夏如茵只得道:“不想吃。”
    肖乾便将夏如茵手中的筷子也扯掉了:“好。那现下,驳斥她。”
    刘嬷嬷:“……”
    刘嬷嬷:阿弥陀佛哦,是老奴多余。就让夏如茵一直瘦着吧,就让太子一直憋着吧!
    夏如茵尴尬无比。她磕巴道:“殿、殿下,不必如此吧……”
    肖乾严厉道:“驳斥得不好,往后天天给你吃蛋饼,一日三餐!”
    夏如茵:“!!”
    面具之后,肖乾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紧紧盯着她,无声催促着。夏如茵急了:“我、我不想驳斥刘嬷嬷!我宁愿吃蛋饼!”
    她这话是喊出来的,虽不算太大声,但周围的人安安静静的,这一嗓子便引人注意了。刘嬷嬷暗道不好,连忙起身告退。肖乾的脸色便沉了下去:“你竟敢不听孤的话!”
    男人置于小桌上的手握成了拳,夏如茵心里一慌,本能朝前一扑,双手按住了那只手!她哆哆嗦嗦道:“殿下,不是你教我的吗?只管做我想做的,说我想说的。这就是我想做想说的啊。”
    肖乾:“……”
    男人没甩开她的手,夏如茵心中多少安定了些。她继续道:“刘嬷嬷也是一片好心,想让我吃多点身体好些。不过吃个蛋饼,这种小事,我不觉得委屈。殿下又何必逼我驳斥她,伤了她的心呢?”
    肖乾冷笑:“是,她好心,孤便不是好心。你不愿驳斥她让她伤心,却敢驳斥孤。”
    夏如茵张了张嘴:“那、那还不是因为……因为……”
    肖乾:“因为什么,说啊。”
    因为不和你说清楚,你下次又逼我驳斥谁谁谁怎么办!夏如茵苦思冥想:“因为……殿下英明神武,听得进谏言,从善如流!刘嬷嬷她年纪大了不知变通,哪比得上殿下明事理。我这才选择驳斥殿下。”
    肖乾漠然盯着她。这显然就是不信的,夏如茵绞尽脑汁继续挣扎:“而且……而且我和殿下关系亲近,便是驳斥了你,感情也犹在,无伤大雅。刘嬷嬷却是外人,我与她本就生疏,再驳斥她,往后相处都尴尬。殿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夏如茵说完这话,明显感觉到对面人放松下来。肖乾低头,看着夏如茵主动覆上来的手:“关系亲近?”
    夏如茵连忙松开手,用力点头:“对对对,亲近,自己人!既然是练习,当然得找自己人练。”她坐正了身体,努力笑得甜一点:“殿下,你看我这番驳斥,可还过得去?”
    肖乾斜着眼看她,忽然抬手,用力掐了下夏如茵脸颊:“胆子倒是大了,敢和孤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