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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礼毕,王妃被扶着送入洞房。
    洞房是由荀臻惯常居住的朝昇居所改成,基本做了个大变样,梅亭嘉盖着盖头看不清,扶着她的秦嬷嬷都大吃一惊——这儿的摆设与王妃的闺房嘉瑛阁有九成相似。
    这边刚坐下,门口就传来了冬忍的声音:“奴才冬忍见过王妃,王爷说了,倘若王妃腹中饥饿便自行用些东西,不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梅亭嘉倒是不怎么饿,听得这句话还是心头一暖。
    秦嬷嬷便将放在一旁的点心拿过来给梅亭嘉,却被她摆摆手拒绝了。
    待得又等待了好一会儿,门口终于是有了动静,梅亭嘉的心立即揪了起来。
    人还未到跟前,那股子檀香气却先到了,说来也是奇怪,她在这屋中并未闻到相似的熏香味道,就好似这味道是这位庆王殿下自带一般。
    待得庆王走到近前,梅亭嘉又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酒气。
    这檀香本是佛家常用之物,酒气又是佛家所禁,现如今二者竟出现在一人身上,居然莫名和谐。
    将大婚程序一一走过后,荀臻拿着用来挑开喜帕的玉如意,久久没有动手。
    下人们都是面面相觑,无人敢出声催促这位王爷,倒是梅亭嘉内心不安,总想着莫不是他悔了不成?
    倒是荀臻先开口道:“你们先下去吧!”
    没什么事儿的下人都听话地出去了,倒是还有任务在身的嬷嬷们迟疑了一下,只是转念一想,当今圣上大婚时便不同寻常,这对皇家兄弟一样地不爱守些规矩,她们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嬷嬷们也走了,这屋内只剩下新婚的夫妇二人。
    梅亭嘉更是紧张,想来这位王爷就要露出他真实的想法了么?虽然她已然做好了就算是个挂名王妃也无妨的准备,但是当这种事儿真的可能会发生时,梅亭嘉发觉自己心里还是有些酸涩难过。
    正胡思乱想着,眼前一片光亮,入眼的竟是荀臻那张有些局促不安的脸。
    “王爷为何要先行遣散下人?”倒是梅亭嘉先开口问了。
    荀臻回过神来,桃花眼中流露出几分窘意:“想着你平日里已经是好看之极,若是盛妆怕是不知该如何绝色,倘若我在下人面前看得入迷失态,难免惹人笑话。”
    梅亭嘉被荀臻说得低下头说不出话来,但是没一会儿她又抬起头眉眼弯弯地道:“殿下说起情话来,还真是熟稔。”
    荀臻被少女明媚的笑容弄得恍惚了一瞬,随即笑着道:“我说的是真话。”
    梅亭嘉微微颔首,也不说自己是信了还是不信。
    门外,一堆脑袋叠在一起紧贴着窗口,最下边的是简郡王世子荀火:“哎哎哎,我求求你们了,轻点吧!老子要被压死了。”
    最上面的恪郡王世子荀陌:“没动静呢!荀臻别不是不行吧?”
    这一句话把一群偷听的世子们都惊着了:“荀陌你不会说话就别放屁,怎么能说男人不行?”
    偏在此时,他们听得一个好听的女声微微急促地说了一声:“王爷,别!”
    世子们顿时来了劲儿,这是正戏来了!顿时又重新贴着墙听着。
    然后只听得头顶的窗户“吱呀”一声开了,一整壶凉水自最上面的恪郡王世子到最底下的简郡王世子,一个没落的全都浇到了!
    “嗨呀!”
    一壶水惊起了一片世子爷,个个都跑出几米远外,打扫着自己身上的水迹。
    荀火反应过来,指着一脸笑意的荀臻道:“你,你至于吗?咱们谁成亲不被听墙角?偏你要泼水?”
    荀臻反唇相讥:“咱们?荀火,你可还是个没媳妇儿的呢!”
    简郡王世子败下阵来,荀陌看了看,笑着道:“旁的就不说了,这庆王妃与你当真是天生一对,太过狡猾!咱们还学会声东击西地晃咱们了?”
    荀臻回过头去望着梅亭嘉,新婚的夫妻俩交流了一下眼神,梅亭嘉便自庆王身后出来,大大方方地面对着诸位世子道:“这位世子爷的话可就冤枉妾身,妾身明明是在提醒诸位啊!”
    一身大红嫁衣、美得惊人的庆王妃已然使得众人一震,待得这话一说,世子们更说不出话来,听起来好像的确是他们想歪的。
    荀臻又将自己的王妃挡住,看着外面的人道:“赶紧散了,你们谁成亲时我去听墙角了?就是有来有往也谈不上吧?”
    世子们更说不出话来了,他们与荀臻的关系倒是不赖,只是这情谊的确不是一起瞎胡闹打下的,于是都推搡着离开了。
    出了院子时,荀火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发觉那屋子里已然暗下来了,不由得轻声一笑。
    朝昇居内灯光虽被吹灭,但是龙凤红烛还燃着,有些昏黄的光线渲染得新房的气氛有些暧昧。
    荀臻望向重新端坐在床榻之上的女子,她肤如凝脂眉如远山,双眸灵动如同山涧清泉,鼻子挺翘好似林间翠竹,着了一点口脂的唇嫣红若桃花,只一张脸便叫人有一种看尽天下美景意犹未尽的感觉。
    梅亭嘉感受到男子的视线似乎是胶着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慢慢地红了脸。
    荀臻忙转过身去,不觉有些懊恼,自己往日里不是这样,现在倒显得像是急色之徒。
    偏生此时,身后的女子却又柔声开口道:“王爷,安寝么?”
    荀臻只觉得喉咙一阵干渴,他伸出手预备为自己倒上一杯茶,身后的女子却不知何时已来到自己身侧,心有灵犀一般地也伸向了那茶杯。
    两只手不约而同地捧在了一起,荀臻有些滚烫的大手覆在了梅亭嘉略微有些凉意的手指上,让庆王殿下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头。
    “你冷么?”
    梅亭嘉被荀臻问得一愣,随即莞尔一笑道:“王爷可是在说笑?现在是八月,怎么会冷?”
    话音刚落,梅亭嘉便感觉到自己落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而那人的声音低沉沙哑,似一道看不清的烟雾细细密密地将自己笼罩起来。
    “这样还冷么?”
    梅亭嘉有些羞恼起来,她低声嗔道:“王爷都不听人说话的么?”
    荀臻一声轻笑道:“我想听你方才说的那句话。”
    梅亭嘉好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自己方才说了不冷的话,可是眼前人分明并没有听进去,于是便试探着又问道:“王爷,安寝么?”
    说完这句话,她明显感觉男人的胸膛一紧,随即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梅亭嘉人已在那红彤彤的喜塌之上。
    帷幕落下,掩住一榻春光,只听得女子细细密密的低吟:“王爷,别……”
    第34章 次日一早,庆王需带……
    次日一早,庆王需带着庆王妃一同入宫拜见太后,此外也要正式拜见皇上与皇后。
    梅亭嘉在秦嬷嬷与棠诗菘词的服侍下将重达十几斤的王妃朝服穿在身上,累得鼻翼上起了一层薄汗。
    一旁早已习惯穿着朝服的荀臻笑着拿过一方手帕,走到梅亭嘉身边,轻轻地为她擦拭起脸上的汗来。
    梅亭嘉望着神色认真的荀臻,白皙的脸上浮起一片红晕:“王爷,我自己来吧!”
    荀臻躲开梅亭嘉欲拿走手帕的手,低声道:“如果可以,我还想为你画眉簪发,只可惜我于此道一窍不通,也不能在今日耽搁你的时间。”
    梅亭嘉想低下头,无奈头上的发冠仿佛重若千斤,让她做不出这个动作,只得看着荀臻细细地笑了起来。
    荀臻伸出手去,让梅亭嘉拉着自己的大手,他则带着第一次穿上全套王妃朝服的她慢慢行至轿子前。
    这顶轿子也是现成打造的,原本府中并无此大轿,这是专门为王爷与王妃二人合乘所制作,里面宽敞无比,坐起来也是一等一地平稳舒适。
    荀臻与梅亭嘉并肩在马车内,而马车正全速往皇宫内院赶去,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就算有零星的马车经过,也会因着马车上“庆”字灯笼而让开。
    只是快要到皇宫时出了意外,有一辆马车横在了庆王府的马车前。
    “王爷,那边是成国公府的马车,车上是……”
    夏放前去探看后,回来向荀臻禀告,只是说到车上人身份时,他看了一眼梅亭嘉,然后没了下话。
    荀臻皱起眉,原本没什么事儿的,被这货这么一停顿反而暧昧了起来。
    梅亭嘉轻声笑道:“怎么吞吞吐吐的?莫非车上的是成国公府四小姐谢瑜?”
    她的语气云淡风轻,荀臻怎么听也不像是有醋意的模样,不由得皱起眉。
    “夏放,让她避开。”
    正为难着的夏放听得自家王爷清冷的话语,不由得一怔。
    他倒不是在意谢四小姐的感受,而是这位小姐一旦见不到王爷便会闹起来,虽说现在街上人不多,那也不妥啊!
    只是荀臻一副“本王意已决”的模样,夏放没有多言,又行至成国公府的马车前。
    谁知,谢瑜居然下了马车,就那么站立在庆王府的马车前,开口道:“小女参见王爷,参见……王妃。”
    “王妃”二字似是用了极大力气财说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庆王妃给过她多大的委屈。
    梅亭嘉小声叹了一口气,庆王殿下是个优秀的男子,倾慕他的女子众多她十分能够理解,只是一想到自己还要承受着这些人的敌意,便不觉有些疲累。
    荀臻误会了梅亭嘉的叹气,他连忙解释道:“我与她当真没有半点关系!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梅亭嘉被荀臻的模样逗笑了,曾几何时她还以为荀臻是个高高在上的风流公子,只是待得她分出些心思去探听了一下有关庆王的传闻,发觉并没有什么不正经的地方。
    “王爷的话妾身自然是信的,那眼下要如何?”
    荀臻转过头,脸上的小意温柔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冷声道:“继续前行。”
    车夫听了庆王的话,看了一眼还维持着行礼状态的谢四小姐,挥了挥马车让马儿微微偏离一点方向,然后自谢瑜面前飞驰而过!
    幸亏这条通往皇宫的路一向都被打扫得干净,不然这位小姐的衣裙以及脸上都要沾染尘土。
    谢瑜的丫鬟们这才敢过来扶住自家小姐,看着她双眼含泪的模样,丫鬟们不解极了,她们的主子往日里哪怕在皇后娘娘和国公爷面前都是一副极其要强的模样,怎么偏生在庆王面前毫无尊严呢?
    冷面对待了一个妙龄少女后,荀臻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见梅亭嘉不住地张望着他,一双桃花眼还十分无辜地看了回去。
    梅亭嘉眨了眨眼睛,转过头去装作自己没有看过他。
    荀臻被梅亭嘉的模样逗笑了,方才那怎么也捂不热的模样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那位可是皇后的妹妹,你想想皇后做过什么,便该知道,她的妹妹不可能是省油的灯。”
    虽然知道身旁的女子是个机智的,但是荀臻也怕这姑娘轻看了那谢瑜,便开口警醒她道。
    谢四小姐倾心庆王,而梅亭嘉是庆王妃,两人立场便是对立的这不必说,只是若是让梅亭嘉斩钉截铁地将谢瑜当做是坏人,她却还有所犹豫。
    原因无他,她想起那日出门时在宣广街碰见这位谢四小姐在给穷苦百姓发钱,这样的人怎么想也不该是恶人。
    梅亭嘉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就这么说了,岂料荀臻却笑出声道:“穷苦百姓?天佑四年万国来京之前,京都城便被严格规划过,三条宣字头的大街重新整治,一应不许人在那儿乞讨,所以宣成街哪儿来的穷苦百姓?”
    梅亭嘉怔愣住了,耳边只听得荀臻颇为嘲讽的话。
    “她若真有心,东西南北四个大城下无数街道,每一条街上都有揭不开锅的人家,也有残疾乞讨的乞丐,她为何不去?无非是相助那些人得不到什么好名声。
    能够在宣成街往来的百姓家中至少是富足,其中还不乏官宦,她每每在那里助人,用不了多久便会传遍整个京都城。”
    荀臻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厌烦,这种把戏皇后与成国公府乐此不彼地玩了许多回,硬生生地打造出一个所谓人美心善的大家闺秀,来逼着他娶那谢瑜。
    梅亭嘉沉默了,怪不得那日赵医女对着谢四小姐的态度如此轻蔑,合着这看似是一场善事,实际上却只是一场表演。
    不多时,荀臻又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说到底她想怎么散财是她的事儿,与我们无关,你只要别被她那个样子骗了以为她是什么好人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