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两人前天已经订了婚,温家和徐家的长辈也在一起吃了饭。按理说,一直不放心自己儿子出远门的徐母,应该已经答应了徐阅出国留学的请求。而这时间嘛,温阮估算着,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了。
时间是如此的紧急,因而无论如何,她也得想着法子,在徐阅离开前见他这一面,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不然,等他留学回来,发展事业,两人更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所以一向循规蹈矩的温阮,今天下了楼来,明里暗里地缠着母亲,目的就是为了让温母带着她一起去徐阅家里。
温母哪里会不明白自家女儿那点小心思,不由得感叹道,这女儿长大了就是不由娘。这不,昨天还在哭哭啼啼为自己未来夫君出远门而担心,今天,就非要自己带着她去见自己未来夫君了。
徐母是典型的水乡女子,年轻时候身材小巧,相貌带着水乡特有的柔婉气息。她十八岁出嫁,嫁给了自己门当户对的表哥,出嫁后的日子一直过得和和美美。然而,好景不长,她在二十五岁生下徐阅后便守了寡,此后一直没有再嫁,独自拉扯着徐阅长大。因而,她身上既有旧时代女人身上的那种痼疾也有着新时代女性身上具备的一切坚韧、善良、崇高的优秀品质。她身上所有的这种矛盾性,在后期一直折磨着温阮,她执意说服温阮不让温阮改嫁,让温阮心甘情愿在家侍奉自己,守活寡。然而,她现在面对着温阮,也不过是个善良可亲的未来婆婆形象。
“亲家母,温阮,来,快坐,快坐。”徐母热情周到地招呼着,手上也没闲着,在给两人倒着茶水。
在徐母的一个眼色之后,徐家的丫鬟转身上了楼去了。
“亲家啊,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也没必要这么客气。”温母嘴上说着客套话,但她嘴角掩不住的笑意,却表明了她对徐母的亲历亲为是很满意的。
“亲家母说的是哪里话,倒杯水就算客气了,那以后温阮嫁到我们家来,我肯定都不敢让她给我倒水了。”徐母抽出了自己前襟上系着的手帕,捂着嘴小小声声地笑了。而在看到温阮裹着的小脚后,眉目间便更加满意了。
现在都在推行什么新制度,说是要放足,依她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看来啊,女人就要缠着足才能安分。要不然,全部都像那样市井女儿一般一双大脚,那才是失了章法。
“亲家真是太会说笑了,以后温阮,不,现在温阮就已经是你们家的媳妇了。”温母自然知道亲家在打量温阮,看得亲家满意的神色,她这心自然也是定了下来。她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不遗余力地夸赞道:”嗯,好茶,不愧是十里八乡最有生意头脑的徐掌柜。也只有你这儿,才有上好的雨前龙井了。“
而温阮,始终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母亲身边,不置一词。
”亲家既然没把我们徐家当外人,那我们徐家肯定掏心掏肺地待温阮。我们两家都只有这么一个独子女儿,哪里会有不疼爱的道理。亲家母,你放心。温阮进了我们家的门,绝对不会受任何一分委屈。我老婆子敢当着你的面发誓,若是温阮进门后,被我们徐家亏待,我肯定走不安宁。“徐母的话张口就来,温阮和温母一时之间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啊哈哈哈“,徐母打着哈哈,”亲家真是说笑了,徐家的家风源远流长,你的本事十里八乡的人又都是知道的,我们温家把女儿嫁过来,自然是放心的。“
”我知道亲家母今日来是为了何事。所以,这才做下保证。有我徐氏在这徐家一天,我就不会让温阮受欺负一天。“徐母再次允下诺来。
同时,她的心里也在嘀咕,丫鬟都上楼去提醒了,自家儿子怎么还不下楼来。
”阮阮,我们两个上了辈数的人在这里聊天,你也怕不自在,这样,我让春花下来带你上楼去阅儿房间,你们两多相处相处,积累积累感情,以后再见也要熟悉点。“徐母顺手招来了门外候着的另外一个丫鬟。
“去吧,去吧,以后你总归是要嫁过来的,你现在去姑爷房间看看,也好熟悉熟悉以后的生活环境。”温母早就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温柔地和自己独生女儿说着话。
“谢谢徐妈妈和母亲,那阮阮便先上去了。”温阮跟随着春花的指引,上了楼来。
此刻,徐阅一袭白色长袍马褂,正在房间里细看着要去留学的国家的地图。
听得敲门声,他以为是刚上来传达自己母亲命令让自己下去见客的秋雨,心中虽有些不耐,但还是勉力强压着,客气地喊了声:“进”。
春花见已经把未来夫人送达,便无声无息地又下了楼去。
温阮直接推门进去了。
“秋雨,我今日不想见人,你怎么又来了。”徐阅一时半会没听到回应,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地图,转身看向了自己身后的“秋雨”。
“咦,你怎么来了,秋雨带你上来的?”徐阅看着自己这个订婚宴上才第一次见的未婚妻,并没有什么好感,语气里也带着些不客气。
“是我今日要来的。”温阮主动找地方坐下了。
徐阅见得众人面前的大家闺秀在自己面前浑然没有半分拘谨的样子,倒是赞赏地扬了扬眉。但在看到温阮被裹着的小脚之后,他这眉目间却皱起了一个大大的“川”字。
“如今也是新时代了,你竟还如此愚昧,还听从旧制度的陋习裹足?”徐阅脱口而出的话,有些怒其不争的意味在里面。
温阮看着自己面前眉色飞扬,青春洋溢,身姿挺拔,气势逼人,整个人在阳光的沐浴下熠熠生辉的徐阅,内心有种说不出的信任感与羡慕感。可能这便是原来的温阮愿意等待一生的原因吧。
温阮,也渴望自由。
不被束缚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