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儿,看明白了?”
“嗯。”
“简单说说吧。”转过头的蔡邕,脸上难掩失望之情。
“碑文是用小篆写的。这是秦始皇统一天下后,制定推行的统一书体,现在虽然用的不多,但还是有不少书法爱好者喜欢用小篆,算不上古文。”蔡琰和善的对里正之子一笑,解释道。
不仅是说给他听,也是说与身后的肖一知道。肖一在吕菁那里的时候,便识字读书,跟着蔡琰,更是没有停止读书。
真是丢人啊!还以为是古文,原来只是自己不认识罢了!里正之子只是粗浅的读书,写的、看的都是书中常见的隶书,哪里知道小篆的书体。在并不算明亮的墓地里,依旧可以看到他羞的通红的脸。
“这碑文里介绍了墓主人的生平,孝景皇帝时期担任这一方的县令,其它的便是记录家族往事了。”蔡琰用最简洁的语言概括下来,心中也有些失望。那几件乐器、人俑她刚刚都瞧过了,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物。
蔡邕站在鼎前,仔细看了一会儿,忽然道:“那个火把过来!”旁人连忙将手中的火把递了过去。只见他借着火光,低下头仔细看铜鼎的内侧。
蔡琰也弯腰打量,“咦?”鼎内壁上有字,只是看不大清楚。
“将这鼎搬出去!”语气中有些激动,蔡邕又补了一句,“慢些,别磕碰到了。”
到了宽敞明亮的空地之上,父女二人仔细观察了一番,蔡邕喜道:“不虚此行啊!”
“女儿真是不认识这些字了,也不知是何时的?”蔡琰苦笑道,一个字都不认识,也是有些尴尬的。
墓是西汉初年的墓,但这尊铜鼎,怕是早于秦朝建立之前。刻在鼎内的文字,称钟鼎文,又叫铭文,这种书体可能是春秋战国,或者更早的商周时期。也不知墓主人从何处寻来的古物。
“不认识就对了,老夫也不认识!哈哈……”
高兴到在女儿面前自称“老夫”了,肖一真不明白,又不是能吃的东西,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你派个人回去给张大人报信,就说我喜得宝物,今日在此歇上一晚,明日一早就回去。”对张家派来的护卫首领说完,就不再理人,就在这空地之上,专心的研究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快马加鞭的护卫已回到张府。
“这老东西,不就是一个铜鼎吗?竟高兴成那样!”张琦听到消息,哭笑不得。拿回来再细细研究,不行吗?非要再待一晚。
想了一下,明早回来,最多午时便能回来。他坐到桌前,提笔写下两份帖子,想了一下,补上一贴,叫来管家吩咐道:“这两份分别送到刺史大人、吕主簿那里,另一份送到驿站,曹昂那里。”蔡邕提过与曹操有旧,曹昂是来寻他的,就把曹家公子也叫上吧。
第二日,吕菁从城外训练回来,已接近申时。衣服都没有来的及换,就被吕布拉上一道去张琦家。他昨日回府已晚,今晨又忘记了,直到这会儿要去赴宴,才想起帖子上专门提到,让他一定带上吕菁。这让父女二人都摸不着头脑。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却离落山还早。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两餐制的模式下,晚饭一般都不会留到天黑才吃。
张府门前,管家正在等候贵客的到来。见吕布到了,赶紧迎上去,接待二人。
“刺史大人可到了?”吕布轻声问身旁的管家。
“还没呢,曹家公子到了。”吕布一愣,曹家公子是谁?
曹昂没有官职,又以晚辈的身份私人拜会丁原,加之此时吕布尚不认识曹操,所以并不知道曹昂的情况。
“是京城中,典军校尉曹操的长子。”身后的吕菁给她介绍道,“曹操在京城颇有名望。”这就是吕菁瞎编了。她不知道此时的曹操有没有名望,但对这位乱世奸雄,客气一点儿,是非常有必要的。
“哦!”他知道女儿经常与丁廉玩在一起,消息还蛮灵通的。二人年纪相仿,若能促成好事……
“奉先来了!”待吕布走进大厅,正在与曹昂说话的张琦,笑着起身相迎,直呼吕布表字,以示亲近之意。
“怎敢劳兄长相迎?”吕布见他起身,加快几步,拱手客气道。
“奉先请坐!这位便是世侄女儿了!果然是英气勃发,不愧是虓(xiao)虎之女!又兼有仁爱之心,深得圣人教化!奉先,好福气啊!” 吕布勇猛如虓虎的名头,在并州之内,已经逐渐流传开了。同时传开的,还有吕菁的“大善人”之名。
“兄长谬赞了!”
“菁儿见过世伯!”身着男装,吕菁只得拱手一拜。年纪小了,在谁面前都是世侄女儿啊!
曹昂早就起身,此时到吕布跟前,郑重一礼,道:“晚辈曹昂,拜见大人。”
吕布连忙将他扶起:“曹公子不必如此客气。不知公子年岁几何?”
“晚辈虚岁十六。”
“那便是与菁儿差不多的年纪,你叫我一声叔父便是。”
当官的就是自来熟,吕菁无语。心中也不免感叹,这年头的少男少女都早熟啊!上次他还和丁廉一起逛青楼来着。嗯……她把逛青楼的自己理所当然的排除在外。
“曹兄!”吕菁按着之前的习惯称呼。
倒是曹昂不知道喊什么了:吕小姐,吕公子,吕兄……
“你唤她菁儿便是了。”吕布定下来。
你妹!吕菁皮笑肉不笑,很熟吗,喊我菁儿?
“菁儿妹妹。”
吕菁勉强的笑了一下,以示回应。
张府的管家走进来,在张琦耳边低语几句,只见他眉头皱起又松开,挥手让管家出去。
一番闲谈后,管家疾步入内,“刺史大人的座驾要到了”。众人齐齐站起身,一起外出相迎。
张府前一阵客套,丁廉与父亲一同入内。为显正式,张琦没有采用最近流行的胡桌胡椅,而是按传统席座布置。
“刺史大人请上坐!”张琦邀请道。
“哎……文德兄,为何如此客气?”推辞一番,二人共坐于上方。丁廉见曹昂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就坐到他身旁。
张琦与丁原、吕布聊了几句并州政务、军务上的事情,便开始饮酒赏舞。软绵绵的舞蹈,穿得严实的舞娘……吕菁看得索然无味,饮了一口酒。好吧,现在饮宴的标配酒,就是自家产的这三十多度的高档美酒。
“菁儿,你这酒倒是好酒,可惜太少。”丁原突然。
吕菁抿嘴笑道:“我就爱捣鼓这些东西,估计隔两年就能多酿一些出来了。”怎么又提酒的事情?吕菁看向丁廉,她记得那日在青楼里,丁廉就提过一次。
丁廉脸上一红。那日他还说看不上人家的破酒坊,转眼……
“大将军说陛下喜欢这酒,故而,欲将酒坊中的匠人搜罗到将军府,专为陛下酿酒。”他信任吕布,这种明抢下属产业的事情,有些做不出来。再者,这东西是吕菁的,他知道那孩子性子倔。但无论如何,必须让大将军满意才行。
吕布一愣,刺史之前从没跟提这事啊。他看了一眼女儿,只见她仍满脸笑意,道:“既是献给大将军,我回去就命人将他们送到大人府上。”吕菁自见丁原第一面起,就一直叫“大人”。
吕布松了口气,丁原很满意。这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如何取舍。就是太聪明了,有时候他看不明白。
就知道迟早保不住!吕菁在心里冷笑。当初是因为那段日子,吕布不知听了何人的话语,限制、干涉自己的行动、生意,吕菁不得已,才用献酒的方式,刷自己的价值。因为入了大将军的眼,所以吕布非常高兴,给她换来一段时间的平静,并趁机把姜勇彻底要到了自己手下。
幸亏早就将改良工艺的核心酿酒师给藏起来了,余下几人都知道配方,能酿出此酒,但再想改进,那几人是没那个能力的。花那么多金钱、时间改进酿酒工艺,在自己实力弱小的情况下,怎么会不做被人夺走的准备?再说,吕菁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为了卖酒。
“对了,文德兄,不知可还是有客人要来?”看了看左上方空着的位置,丁原问道。
“是在下的至交好友,近日到的晋阳。前日被附近的一件古物给吸引去了,正在回来的路上。刚才管事来报,他半个时辰前,离城也就二十几里的路程,估计这会儿快要进城了。”张琦苦笑一下,“是我忘了,他总是守时的,除了被学问吸引的时候。大人见谅!”
二十几里?那就是万多米的路程。吕菁举着酒樽,心里却在计算。前日、古物?应该就是那天自己回城时,看见的那队人马,前去被挖的古墓处了。
“哦,不知是何人?”
“蔡邕,蔡伯喈。”
“咳咳……”
看到被酒水呛得满脸通红的吕菁,想到吕家与蔡家的交往,丁原与张琦都心中了然,只有曹昂不知是什么情况。
丁原道:“竟然是蔡中郎!文德兄,你早该告知我等。他初到晋阳,我们便应在城外相迎才是。”
吕布也有些激动。很多人都知道,自己与蔡邕这位当世大儒是有交情的人。让个出身微末的莽夫,觉得脸上有光。历史上的蔡邕与吕布并没有什么交集,是吕菁这只小蝴蝶煽动翅膀,引发的效应。
至于这只小蝴蝶,心里正想着揍人!那个王五,偏偏这次出岔子,竟然将蔡邕引去了。等等……莫非蔡琰也去了?
“姐姐她……”吕菁问张琦。
“世侄女儿同她父亲一样,醉心学问,是同去的。”
“如此,我们就不要在此枯坐了,前去城外相迎才是正理!”丁原率先起身,其余众人也纷纷站起。刚走出大厅,忽然从大门踉跄跑进来一人,身后跟着管家。只见他斥候打扮,身上有血痕,见到吕布一行人,瘫倒在地,扯着嗓子喊道:“修屠胡人叛变……杀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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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景皇帝就是后世所说“文景之治”的汉景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