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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148部分阅读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第148部分阅读

    ”

    “嗯”

    “要铺床叠被。”

    “嗯”

    “要梳发束冠。”

    “嗯”

    夏浔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了:“还要负责暖床”

    “嗯嗯”

    小荻张大了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夏浔,她是北方人,北方人是睡火炕的,后来虽然离开了山东,却又跑到海岛上待了几年,她听不懂流传在湖湘荆楚一带的这句俗话。

    “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愿意”

    小荻忙不迭点头,少爷不愧是做了国公的人呢,讲究多了,派头也大了,前两天还听刚雇来的家仆说,有些贵人为了养身,每天都要喝人奶,想不到连被窝都要有人暖的。

    夏浔哈哈地笑起来,挥手道:“好啦好啦,你去忙吧,少爷不会嫁你出去了,从此以后,你就留在少爷身边,一辈子也不用出去了。”

    “嗯谢谢少爷”小荻破涕为笑,开心地跑开了。

    夏浔笑眯眯地看着她的背影,也很开心。

    “也许我该跟肖管事好好谈谈了”夏浔开心地抬起头,只觉秋风飒爽,天高云淡

    夏浔到前堂又逛了一圈,谢谢梓祺她们一早就说去采买家用,到现在还没回来,夏浔摇头一叹:“这女人啊,一逛起街来就没够,亘古不变啊”

    二愣子正在院中摆弄着盆栽,忽见夏浔踱进院来,忙欠身道:“老爷回来了啊。”

    “唔,我先回屋睡会儿,等夫人回来了叫我。”

    夏浔摇摇头,忽然觉得还是叫少爷顺耳,当老爷当得心都快老了,看人家小荻叫的多好听。

    “啊”

    房间里突然传出夏浔的一声尖叫,二愣子一呆,抄起大剪刀冲到门口吼道:“老爷,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进来咳,咳咳,没甚么,有只蟑螂。”

    夏浔喝住了二愣子,转过身来,小声问道:“小荻,你你在我床上干什么”

    穿着贴身小衣,被他一声女人似的尖叫吓得缩到床角去的小荻,佝偻成一团,怯怯地答道:“少爷不是说要小荻负责暖床吗”

    夏浔放声大笑起来,小荻呀,还真是个极品有这个开心果在,日子不会寂寞喽

    “南北镇抚同时求见。朕还以为出了甚么了不起的大事,原来只是为了替那个高贤宁求情,嗯”

    朱棣语气不善,纪纲和刘玉珏的头又低了些。朱棣在殿堂上踱来踱去,忽地站住,扭头看着他们,沉声道:“朕不计较他写檄文辱骂朕的事,还要许他富贵前程,可他居然拒绝,如此不识好歹,你们还想要朕饶他,嗯”

    纪纲咬了咬牙,以额触地,磕在金砖地面上嗵地一声响:“皇上恕罪古人云,一饭之恩,不可或忘臣昔年为腐儒所不喜,驱逐出府学,学业无着生计无着,多承高贤宁借阅书籍周济饭食。恩义在,虽知冒犯君上,不敢不为求恳”

    朱棣一听,放声大笑起来。纪纲久在朱棣身边,熟知他的性情为人,这一下以进为退,冒险果然成功。朱棣赞许地瞟了他一眼,语气缓和下来:“唔他说,不能效忠于朕,只因士为知己者死,是么”

    纪纲察觉朱棣语气有些松动,赶紧道:“是,高贤宁说,臣忠于皇上,有臣的忠君之道,刘玉珏忠于皇上,同样有他的忠君之道。可高贤宁他素蒙铁铉器重,倚之为臂助,若是就此改奉皇上,九泉之下,也无颜再见故主之面。”

    刘玉珏连忙接口道:“是,高贤宁还说,他与我们,虽各为其主,却不影响彼此情谊,不管今后如何,依旧还是朋友。臣看他对皇上据有天下,并无不服之意,只是此人呆板方正,呃说好听点,算是春秋义士古风吧”

    “呵呵,春秋古风,春秋古风”

    朱棣摆了摆手,叹息道:“罢了,他不愿做官,就让他回家养老去吧”

    纪纲和刘玉珏大喜,连忙叩头谢恩,纪纲连声道:“多谢皇上,皇上隆恩,皇上大慈大悲”

    朱棣笑骂道:“少拍马屁,朕还救苦救难呢。你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出京,过淮河迎一下皇后三位皇子和道衍大师,皇后一到,就要正式封后了,路上不可出什么差迟。”

    “臣遵旨”

    一丝疑虑悄悄浮上纪纲的心头:“皇上册封皇后,为什么压根不提册立皇太子的事呢,莫非”

    第452章 顺藤摸瓜

    深秋时节,护城河里的荷花已经凋零,大部分荷茎都光秃秃的露在水面上,偶有一些半残的荷叶犹自顶在茎上,随着秋风吹过,瑟瑟发抖。

    城门口,进进出出的百姓商旅挑笼荷担,行色匆匆,守城门的兵丁嫌风大,已经躲到了城门底下,懒洋洋地晒着斜斜照至的阳光,风吹不到的地方,再有一抹昏黄的阳光,感觉还是有些暖意的。

    护城河边,有民妇在洗衣服,一块光滑的清石板斜斜探进水里,木杵“嗵嗵”地捶着衣服,虽还未到冬天,可是河水很冷,手已冻得通红。

    偶尔,会有一条鲢子受到捶衣声惊吓,翻身跃出水面,溅出几许浪花。这里的鱼很大,因为护城河里的莲藕和鱼虾是不准捕杀的,所以环城这一段河水,就成了鱼虾的天堂,只要它们不越境游去它处,基本上都能安享晚年,不过前几个月黄河决堤,这里也受了淹,荷花被摧残的这么厉害,不只是秋霜的作用,也是洪水泛滥的结果。

    “咣咣咣”

    铜锣声响,举着“肃静”“回避”巡街牌子的衙役过来了,正入城的百姓连忙让到一边,河边捶衣的妇人手搭凉蓬向城门口望去,看这架势,便晓得是知县大人回来了。

    考城知县姓诗,叫诗晓寒,洪武二十七年的进士,做了七年的考城知县了。这人谈不上多大的能力,到任之后,考城没见多大变化,可也没有变得更差,此人为官也还清廉,只能说是个守成的官儿,在百姓中的风评倒还不错。

    此时,诗晓寒坐在车轿里,微头微锁,犹自回想着知府大人的召见。

    考城县属归德府治下,归德知府是孙广和。诗知县不擅阿谀奉承,同这位孙知府关系很淡,平素的来往也少,可是前两日孙知府突然派人召见,诗知县不敢怠慢,安排好了县上事务,便匆匆赶去归德府,孙知府盛情款待,邀他饮宴,席间还说,他为官清廉能干,早该升迁,或者迁任更好的县府,只是因为四年靖难,影响了官员们的考课,这才让他在考城任上一下子坐了七年,知府大人打算给他推荐一番,至少调任一个富县。

    孙知府如果真的去做,这件事还真容易办到,因为孙知府的亲家周文泽是吏部考功司郎中。别看官儿不算大,实权可不小,朝廷公认的四大肥差,就是吏部文选司吏部考功司兵部武选司兵部武库司。这四个衙门的主官郎中,那能量着实惊人。

    可是诗知县并不是孙知府的心腹,这天大的好事,怎么可能凭白无故落到他的头上当时诗知县就觉得其中有蹊跷,果不其然,昨天河南道监察御使陪同都察院河南巡访使就召见他和孙知府了,此番召见,不问政绩不问廉德,只问两个月前黄河水患一事,诗知县就心中有数了。

    黄河水患,半是天灾,半是人祸。说是天灾,是因为雨水过于充足的时候,黄河水确实过于凶猛,这四年来,南军北军打得不可开交,朝廷在河道治理上没下过什么功夫。说是人祸,这一次黄河泛滥,其实洪水较之往年也不算特别凶猛,以朝廷每年拨付的治河款召集役夫缝缝补补一番,其实是可以应付过去的。

    可是,户部每年拨下的这笔治河款,经过孙知府的手,落到考城县十成中只剩下三成就算好的了,他诗晓寒是问心无愧的,这笔钱一文也没有贪墨,全都用在了治河上,可这么点钱明显是不够的,结果几年下来,堤坝没有得到好生修缮,今年终于出了事。

    水患一发,他就上书请求减免税赋赈济灾民了,其实永乐新朝刚刚主政,对建文朝的公务尚处于接管当中,许多旧事都有断层,如果归德府据实上报,只说发了洪水,影响秋收,请求减免税赋赈济灾民,十有八九朝廷就会把它当成天灾直接批准了,未必会想到查一查河道治理是否尽力。

    可是

    诗知县暗暗叹了口气,那位知府大人也太贪心了些,这几年捞了许多好处也就罢了,如今百姓遭了灾,身为一方父母官,反正是慷朝廷之慨,怎么就不能据实上报,减免税赋,减轻百姓负担呢为官一任,不能造福一方,也不该给老百姓干些雪上加霜的事吧

    可是,这个孙广和做了多年的归德知府了,论资排辈,已经有了升迁的本钱,这考课上面若是有了污点,那就不好报请升迁了,于是为了他的政绩光彩,这水患竟瞒而不报,以致许多百姓田园被毁,还要强迫缴纳粮锐,缴不起,就只好背井离乡,沦为乞丐。

    今年这场水患并未造成太严重的损失,反倒是因为孙知府一己之私,把这水患的损害成倍地扩大了。诗知县对此虽然不满,可是当着孙知府的面,他不敢说。孙知府对他的许诺,他倒没有十分的放在心上,他虽然不敢自诩为造福一方的好官,却也不愿跟孙知府这样的贪官结党。他惧怕的是,孙知府朝中有人,如果都督察院扳不倒孙知府,或者只扳倒了孙知府,他这个七品正堂,以后就没法干了。

    而河南道御使和京里特派的巡访使来查办此案,偏要直截了当地去问孙知府,又把他召去,还是当着孙知府的面询问,这就分明是要为孙知府开脱了,他哪里还有胆子揭发,迫于无奈,只得说了许多违心的话,可是回过头来,他的心中又忐忑不已,本来事不关己,如今却被孙知府强行拖进了漩涡,一旦朝廷真的严查此案,他也难免要受牵累,岂不冤枉之极

    诗知县思来想去,心中挣扎不已,想检举,担心受到打压。不检举,又担心受到牵连。眼看进了城门,诗知府才长长叹了口气,以道:“罢了,都已经回来了,还想那么多作甚得过且过吧”

    “县尊大人回来啦”

    仪仗正行着,前方忽然有人拦路,诗知县掀开轿帘儿一看,却是生花书院的王老夫子,这人不但博学多才,而且是考城当地有名的士绅,他教过的学生里面,出过不少举人秀才,他的儿子如今是朝廷的巡漕御使。对这样一个人物,诗知县可不敢托大,他要治理地方,少不了这种地方上的强势人物支持,诗知县连忙下轿,笑揖道:“王夫子请了。”

    王老夫子笑道:“县尊大人回来的正好,我有一位好友自京中游历至此,老朽正要设宴款待于他,只缺一位雅客,相请不如偶遇,县尊大人,就去我府上坐坐吧。”

    诗知县连忙道:“不不不,王夫子,本官刚从归德府回来”

    王夫子哪肯依他,对那仪仗摆手道:“你们自回县衙去吧,县尊大人去我府上吃酒,回头我会着人送县尊大人回去。”

    王老夫子是本地大族,那三班衙役的班头儿就是他的族侄,哪敢不依,听了吆喝一声,便领着仪仗自回县衙去了,诗县令正满腹心事,哪里有心吃酒,可是王老夫子兴致勃勃,拉着他就走,诗知县无奈,只好苦笑连连地随他回去。

    王老夫子把他带回自己家中,便吩咐家人道:“快请我那位京中的朋友出来,见见县尊大人。”

    诗县令苦笑道:“王老夫子,本官今日真的是无心吃酒啊。”

    王老夫子神秘地一笑:“县尊大人,你道老朽今日真的是与你偶遇么呵呵,老朽是专候你回来的,这位京里来的朋友,你见上一见,只有好处,老朽是不会害你的。”

    诗县令一听,登时警觉起来:“王老夫子说的这位朋友,本官认识么”

    “从今天起,不就认得了”

    随着声音,一个高额瘦面,肤色白皙,年约四旬上下的削瘦男子步入客厅,锐利的眼神投在他的身上,如同一只鹰隼。

    诗县令惊疑地道:“足下是”

    那人微微一笑道:“我是来救你命的人”

    诗县令目芒一缩,沉声道:“此话怎讲”

    那人泰然道:“本官到了考城,明察暗访一番,知道你诗大人为官倒还清廉,所以才想拉你一把。诗县令,考城水患,受灾奏折报上去,朝廷迟迟不见回复,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你为何不能发函促问呢你以为报上去便尽到了责任这是自欺欺人”

    “本官你是”

    王老夫子肃然道:“这位是都察院左都御使陈瑛陈大人”

    诗县令“啊”地一声惊呼,陈瑛朗声道:“今年水势不大,为何考城独独成患报灾奏折呈送京师,迟迟不见回复,考城士绅再三询问,你也曾再三发文,咨问归德府,孙广和如何回答如何压下,人证物证往来公函,本官已经到了,你还不肯交出来么”

    “这”

    陈瑛厉声道:“诗晓寒,你是考城一方牧守,却想置身事外,岂非痴心妄想么要么,你与那孙知府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且看本官能否整治得了你要么,你就大胆揭发,本官为你做主孙广和如今正在归德府与本官差派的寻访使监察御使纠缠,这是你脱罪的唯一机会,切勿自误”

    诗县令听了,脸色苍白如纸

    与此同时,京城,信驿司。

    副都御使吴有道带着人正仔细翻阅登记簿子,忽地,翻到了考城县令诗晓寒报灾的奏折,吴有道双眼一亮,仔细再看,这封奏折已于信驿司收到的次日转送通政司,上边有通政司签收的画押。吴有道微微一笑,将那一卷登记簿子合起来,往袖中一塞,对信驿司管事笑道:“这卷登记簿子,本官先取走了,等事情了了,再还与你们信驿司。”

    通政司,御使黄真领着几个人也在逐一查看公函上传下达进行登记的检索目录,张安泰像只热锅上的蚂蚁,面上虽故作冷静,心里已像泼了沸水一般,急得发慌。可他也毫无办法,佯做不慎遗失或者疏漏呈报,还可以说是马虎大意,篡改交接簿子,他是不敢的。

    再说他改了也没用,信驿司有他们通政司的接收签押,他的手还伸不到信驿司去。不过在没有掌握证据之前,是没人愿意得罪他的,毕竟通政司也不是好惹的衙门,吴有道那个老滑头就跑去查信驿司了,而把通政司留给了黄御使。

    他方才明里暗里已经示意了好几次,可这个姓黄的混蛋也不知是故意装傻充愣还是真的听不懂,对他许的好处根本不为所动,这老混蛋仗了谁的势力,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杨旭”

    张安泰忽地想到杨旭请客,都察院一共请了三个人,陈瑛吴有道黄真。陈瑛是左都御使吴有道是副都御使,这两个人也就算了,可是都察院还有十三道御使和在京的御使言官,这些普通的御使总共不下百余人,杨旭独独请了一个黄真他是杨旭的人

    想通了这个关节,张安泰登时死了心,他再如何拉拢,能有辅国公给黄真的好处多么张安泰跺跺脚,转身走了出去。

    黄真捧着一本交接目录,眼皮微微一撩,瞟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目光便定在卷宗上某年月日一条记录上,黄真早就找到想找的东西了,故意在这慢吞吞的折磨人,就是在和张安泰磨耐性,张安泰果然沉不住气了。

    看着张安泰出去,黄真才慢条斯理地道:“这儿,接收考城县令奏章的人,是通政知事苏小浦,此人何在叫他来,问问这份奏章的下落”

    通政司经历王乐思连忙答道:“哦,苏小浦母亲病重,已经告假还乡了”

    黄真微微一笑,问道:“哦什么时候走的啊”

    “呃不巧的很,昨天刚刚告假”

    黄真阴阳怪气地道:“昨天呵呵,怎么能说不巧呢,巧啊,巧得很呐”

    王经历讷讷不敢言,黄真又问:“这苏小浦,家乡何处啊”

    王经历赶紧道:“云南楚雄府”

    “啧啧啧啧,还真够远的。”

    黄真啧啧连声,站起身来,对自己的人笑吟吟地吩咐道:“走,咱们去吏部,查查这苏小浦的家乡,到底是不是云南楚雄府”

    王经历心中一惊,连忙道:“哦,苏知事的老家是宁波府奉化县,不过听苏知事说,现在迁居到云南楚雄去了。”

    黄真点点头,慢条斯理地道:“没搬出咱大明的地界吧”

    王经历干笑道:“黄御使说笑了,当然没有搬出咱大明地界。”

    黄真颔首道:“成,只要还没离开咱大明地界儿,就不怕找不着”

    他把那卷交接簿子一卷,往身后一背,像一只骄傲的鸭子似的,扭着屁股晃了出去

    吏部考功司,考功郎中周文泽气极败坏地道:“张大人,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杨旭摆明了是在敲山震虎,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来见我”

    张安泰气极败坏地道:“不来找你怎么办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替你的亲家压下了这封奏折。本来,一个三等县的事,新朝初立,诸事纷芸,原也不虞会上达天听。可是偏偏就让他杨旭晓得了,眼下已经查到我的头上,我怎能不急”

    周文泽顿足道:“糊涂你糊涂啊那个苏小浦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这线索到此也就断了,他杨旭有天大的本事,也查不到你的头上你只管咬死了王小浦,他辅国公又能把你怎么样”

    张安泰冷笑道:“我的周大人,你说的轻巧,我这可是在为你办事,要不然他杨旭想抓我的把柄还真不容易。不错,苏小浦这条线是断了,可是考城那边呢陈瑛那条疯狗,是咬住了人就不撒口的主儿,他要是掌握了你那位好亲家的证据,还怕不能顺藤摸瓜把你揪出来你周大人要是进了锦衣卫的大牢,我就不信你的嘴比锦衣卫的刑具还结实,到那时候,你能不把我招出来这条线一旦暴露,奏章的事我还说的清吗”

    周文泽断然道:“你放心,我那亲家经营归德府多年,陈瑛派去个人生地不熟的寻访使有屁用,他找得到门路吗还不得依靠河南道御使。这河南道御使,可是早让我那亲家喂饱了的,此时不出力,他何时出力有他陪着,陈瑛派去的人,折腾不出甚么花样”

    张安泰坚持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出了事,说什么都迟了。依我看,你还是跟那位通通气儿,请他想想办法吧”

    周文泽迟疑片刻,叹口气道:“好吧,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去见他”

    辅国公府上,小思浔正在花厅里起劲地着骑木马,杨旭翘着二郎腿,捧着一杯茶,旁边站着左丹,听他叙述完毕,夏浔微笑起来:“吏部考功司这事儿越来越有趣了,盯着他,妖精就要现形了”

    第453章 拨云见日

    茹瑺近来比较清闲。此人或许油滑了些,但论才干,确实首屈一指,否则当初朱元璋也不会对他那般器重,赞之为国之鼎柱了。率领群臣首倡朱棣继位的是他,这份功劳,就足以让他在新朝站稳脚跟了。新朝甫立,接收整编各地军队的是朱棣的亲信丘福朱能等人,他身为兵部尚书,只要配合得好就成了,手中的事务并不繁琐,所以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此刻,他正拥着爱妾似荷在吃火锅,秋冬之际,正宜进补,羊肉是滋阴壮阳的,老茹对养生是很有一套的。室内温暖如春,似荷只着春衣,姣好身段毕露,十八岁的她娇体婀娜,容颜妩媚,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最得老茹的宠爱,两个人边涮肉边吃酒,美人儿温情款款的不时在他耳边再说些绵绵情况,当真是快活似神仙。

    忽然,管家出现,站在门口躬了身子。

    茹瑺有些不悦,他在府中自得其乐的时候,是不许人打扰的。不过明知如此,管家还是出现了,料来是有要事的,茹瑺便从似荷酥滑如脂粉腻玉球般的双峰间抽回大手,蹙眉道:“什么事”

    “回老爷,通政司右通政使张安泰求见。”

    “哦”

    茹瑺色眯眯的老眼登时清冽起来:“通政司张安泰一个人”

    “是,老爷,他还携带了厚礼”

    管家笑了笑,声音放低了些:“他是乘轻车着便服,叫的边门,是不是”

    茹瑺沉沉一笑,摆手道:“不见就说老夫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概不见客。”

    管家一怔,忙应道:“是”

    “慢着”

    茹瑺唤住了他,略一沉吟,又道:“记着,再有任何人来,统统都是这般回答,一个不见”

    “是”

    管家转身去了,似荷柔若无骨的腰肢一扭,蛇一般偎进他的怀里,柔荑轻轻抚弄着他的胡须,娇声道:“老爷,人家这般知道规矩,怎么还不肯见呢,老爷不是一向与人为善的么”

    茹瑺嘿然一笑,说道:“有些时候,还是独善其身的好”

    此时,吏部考功司郎中周文泽携带了一份厚礼,也来到了宁国驸马梅殷府上。

    朱元璋有十六个女婿,最喜欢的就是这位次女宁国公主的驸马。建文帝当初派他统兵四十万驻军淮上,阻挡燕军南下,可以说是把朝廷最大的一支武装力量交到了他的手上。可这位仁兄也是个徒具其表只会夸夸其谈的废物,以四十万对十余万,根本不敢出战,只好装聋作哑。

    燕王绕过淮安,涉泗水取道扬州南下,他“不知道”;燕王过长江夺取金陵,他“不知道”,到最后燕王得了天下,登基称帝,他还“不知道”,这位带着四十万兵,专为阻挡朱棣而去的大将军仿佛到了世外桃源,什么都不知道,最后朱棣连道圣旨都不给他,只凭宁国公主一封家书,这位仁兄就臊眉搭眼地回来了。

    以上,就是文人所修史书中的记载,不过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位梅驸马乃是忠义之士,他坚守淮安,寸步不让,还割去朱棣劝降的使者耳朵和鼻子,朱棣无奈,才绕道泗水,进攻江南,等朱棣得了天下,逼着宁国公主写了封血书去劝他回京,梅驸马问起建文帝下落,得知建文帝已死,这才大哭祭奠一番,交出兵权回到金陵,在永乐皇帝面前,面对他的慰问,还不卑不亢地说了句:“劳而无功”

    听起来当真是铮铮铁骨,义薄云天。可这位仁兄带着建文帝最大的一支主力部队,是去阻挡燕王朱棣的,不是游山玩水去的。燕王兵临城下劝降不得,转而绕道泗水,那就不关他的事了朱棣都过了长江了,他还守在淮安想挡谁呢他拥兵四十万驻扎淮安,外边连个探马都不派么,等到公主来了家书,他还假惺惺地问起建文帝下落,莫非他守在淮安,两耳不闻城外事的

    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和朝廷完全不通音讯的么至少他是要请饷请粮的吧,怎么也该跟户部打打交道的。燕军兵临长江北岸,建文帝火烧屁股一般到处募兵回援,居然把他派去阻挡燕王,如今反落在朱棣背后的四十万大军给忘了,都不派个人去要他回师救援

    如此种种,根本经不起推敲,经一支春秋妙笔矫非饰过一般,伪君子就变成忠义之士了。所以朱棣很看不起他,不过却也正因为他的行为叫人看不起,朱棣才能顺利打过长江,顺利占领金陵,如果他当时挥军在燕王背后作战,朱棣也是很头疼的,这也算是他为靖难立下的一桩大功劳,所以他回京后,也成了靖难功臣,朱棣不吝封赏,加封他为荣国公。

    荣国公比驸马还要高一等,因此这宁国驸马府的匾额就移到二进院落去了,大门上悬挂的是荣国公府四个大字。

    门房进去禀报一番,荣国公就叫人把他迎进去了,暗暗辍在后面的潜龙探子,立即把这个消息送回了辅国公府。

    辅国公府,夏浔一家人也在吃火锅。

    遗憾的是现在还没有辣椒,只以葱姜蒜和芥末代替,这些佐料虽也是辣的,与辣椒却是不同的味道,对吃过辣椒的夏浔来说,总觉得差了些味道。夏浔一边吃着火锅,一边暗暗琢磨:“听说永乐皇帝的舰队,是到过美洲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如果真的去过,弄回来点辣椒才好,要不这辈子我是吃不上了。”

    同桌坐着梓祺谢谢和苏颖,思杨和思浔正玩着几件小孩子的玩具,比她们还高的不倒翁木马等等,这些玩具都是茗儿送的,有的就是茗儿小时候用过的玩具,这两个小家伙在海岛上没玩过这样的玩具,所以一直乐此不疲。

    小荻和几个丫环侍立在一旁,其实夏浔是想叫她也入座的,可小荻不肯,丫环就是丫环,再受主人宠爱也是丫环,与主人一家同席,算是哪门子说法劝得急了,谢谢在旁边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老爷非要让小荻入席呢,那就认了她做义妹吧,要不然,也真是难为了她。”

    这句话一出口,夏浔就蔫了,揉揉鼻子,闷头对着羊肉用劲儿。现在已经明白小荻的心意,叫他认小荻做义妹,他怎么肯收小荻入房的事他还没对人说过,心意既定,也就不急在一时了,总得找个妥善的时机,再对肖管事讲。不过他觉得机警如狐的谢谢好像察觉了什么,那双慧黠的眸子,好像有直入人心的力量。

    小荻站在苏颖背后侍候着,正好面对着夏浔,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便常常望着夏浔出神,偶尔与夏浔的目光一碰,颊上便透出淡淡的红晕,悄悄闪过了目光去。她已经知道什么叫“暖床”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暖床”,对于“暧床”的细节,其实她只是一知半解,很多东西她确实是似懂非懂的,她只知道要脱光了衣服,光着屁屁,然后然后然后她就不知道了。

    可是越是这样,想象的空间越大,她离着炭火还远,却想得眼饧耳热,比正在吃酒的苏颖脸蛋儿还红。

    她很想知道“暧床”的全部细节,她已经很期待从此以后专门为少爷暖床的工作啦,似乎这比给少爷梳理头发更有趣

    一枝小桃花,到了该攀折的时候了

    忽然,左丹出现在门口。

    辅国公府的人现在都认识他了,都知道他是公爷的手下人,却不知道他具体负责干什么,反正这人神出鬼没的,国公该带着人出现的时候,总是看不见他,不该手下人出现的时候,他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

    夏浔看见了他,摸出手帕擦擦嘴角,向梓祺她们说道:“你们慢慢吃,我出去一下”

    夏浔带着左丹到了旁边的小书房,左丹便把监视得到的消息对他叙说了一遍,夏浔听了沉吟起来:“茹瑺梅殷一个比一个出人意料啊”

    左丹道:“是,现在的情形,扑朔迷离,难以辨认。荣国公接见了周文泽,却未必不是看他实权在握,又有厚礼。茹瑺避而不见,可张安泰在门房待了那么久,如果想通报什么消息,虽然没见着茹瑺本人,也未必就不能通报消息。这两个人一个兵部尚书太子少保忠诚伯;一个驸马都尉荣国公,没有把握,实不宜贸然应对,属下还须进一步查证。”

    夏浔问道:“你打算怎么查证”

    左丹答道:“继续盯着他们”

    夏浔摇摇头道:“继续盯着是没错,不过这样做太笨了,等咱们确认了谁才是咱们要找的人,那就失了先机。我告诉你一个法子,绝对管用。”

    左丹精神一振,连忙道:“请国公指点。”

    夏浔笑吟吟地道:“他们同时求助两人,可能这两个人都是他们的幕后主使,也有可能其中一个只是用来散布烟雾,要确认,很容易,查查张安泰周文泽跟这两位中的哪一位走动较近就成了”

    左丹道:“大人,张安泰和周文泽与这两位公伯,素无来往。”

    夏浔摇摇手指,说道:“记住我对你们说过的话,排查嫌疑人,有一条重要线索,那就是时间线。现在他们之间没有往来,那是因为他们不得不化明为暗,可是曾经的时候他们却不会想到会有需要他们藏在阴沟里活动的这一天。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确定了怀疑人选就好,查查这位驸马还有那位尚书,建文朝的时候,谁和周文泽张安泰走动密切”

    第454章 借刀借势

    “大人,卑职查到了,梅殷任山东学政的时候,吏部考功郎中周文泽正在济南担任布政司督粮道,两人那时就交情深厚,周文泽这个吏部考功郎中的肥差,还是梅殷帮他活动到的。”

    “唔,茹瑺那边呢”

    “茹瑺原任吏部尚书,同周文泽张安泰都认识,不过跟吏部尚书打交道的官儿多了,这两个人与他的交往并不算突出。”

    “嗯,继续盯着他,直到确认他与此事没有关系。”

    “是”

    “梅殷那边,从现在起,全面关注,我要他的把柄”

    “是”

    见夏浔再无其他吩咐,左丹欠了欠身,悄悄退了出去。

    门关上,夏浔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宴席上梅殷脸上总是若有若无的笑意,此刻回想起来,似乎就像笼在一层雾里。这个梅殷怕是脱不了干系了,新朝已经建立,武力对抗,建文朝完败,想要和平演变是不可能的,建文旧臣以前可以是为了朱允炆,而现在则是为了他自己。

    他们维护朱允炆的目的,可以说里边有他们的信仰和理念的成份,但是也不必把他们想得如何崇高伟大,这里边同样有他们自己的利益所在,朱允炆就是他们的利益代表。而今,建文朝已经成为过去,皇帝他们是推翻不了的,他们唯一要做的,只能是把新皇帝变成他们的代理人,变成他们的利益代表。

    要做到这一点,他们就只能对北平系功臣发起反扑,取而代之,从而左右天子。合作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们甘心附庸于北平系功臣,从他们指缝里露出来的利益里分一杯羹。如果是个想得开的官员,或者在建文朝也不甚得意的官员,他们是会欣然接受的,可是对建文朝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些大人物,要他们俯首低眉,向这些原来只是区区北平一府之地的低级官吏们邀宠买好,他们接受不了。

    所以他们的这种反应也就正常了,以梅殷来说,同样是驸马都尉,有的驸马是吃闲饭的,有的驸马就大权在握。太祖朱元璋生前,他是唯一的顾命大臣,在洪武朝就是宠臣;到了建文朝,危急关头朱允炆能把手中最强大的一支武装交到他手里,可见他也是极受重视的,现在却受到羞辱和冷落,也许在旁人看来,他如今的待遇已经算是恩宠,可对他这种被朱元璋朱允炆两代皇帝宠惯了的人来说,他受不了

    可是,为什么要选择我

    在靖难功臣里面,我应该是最无害的一个呀。

    难道,柿子先挑软的捏

    夏浔微微地冷笑起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家既然开始打他主意,他也不会手软的。但是,暗杀行刺一类的手段虽然最为简捷,却不能使用。打打杀杀,甚至搞暗杀,那是官场大忌,一旦被人抓到把柄,那就前程无亮了。你这么干,还把大老板放在眼里么就连大老板,也得担心终有一天你会跟他来这一手。

    在官场上斗,就要按官场的规矩来。

    只要在大老板的可控范围之内,按照官场的游戏规则来,你怎么玩都没关系。

    夏浔现在要做的,就是抓梅殷的把柄,如果此人滴水不漏无懈可击,那就帮他制造把柄,至于反击那是以后的事了,如果可能,他还是要尽量避免自己出手。他这么阳光健康与人无害的形象,怎么可以变成陈瑛纪纲那种人人侧目的酷吏

    借刀杀人,才是上上之选

    梅殷自从那日周文泽登门拜访之后,就深居简出,闭不见客了。

    他并不是一个庸人,朱元璋十六个女婿,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官宦子弟,他能在这么多人中雀跃而出,受到朱元璋的欣赏和宠爱,又岂能是个毫无心机的笨蛋。

    也许,他临危受命,却缺少力挽狂澜的勇气和决心,所以干出那种驼鸟姿态,惹人发笑,可是一个人,一生中有多少机会遇到需要以生死为赌注的抉择时刻以驸马的身份担任山东学政,他要干出点政绩来当然不难;以受到皇帝最宠信的驸马的身份,他要做什么事当然可圈可点,所以,一直以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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