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花飞溅的绚丽场面并未令才能令老胡感到激动,胡主任的心都吊起来了。如果化验时质量再不过关,他只能引咎辞职了。
化验结果出来了,化验室主任皱起了令人失望的眉头,还是不合格。老胡的眼睛一下子直了。一炉满有把握的钢水,又弄砸了锅。他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全身似乎已经虚脱,心底那股冰凉的潮水一波一波开始上涨。
“你们确实是按新规程操作的?”朱鹏宇也亲自赶来了,他对着工人瞪大了眼睛,口气里明显的不信任。
“这……”工人们把眼睛转向了老外。
“it'snotaquestionofruls.”老外做证了。
“邪性,邪性……怎么这么倒霉?”朱鹏宇肚子气得鼓鼓的,不停地挥舞着自己的拳头。有外国专家现场监督,操作规程绝对不会有问题。凭心而论,他对老胡的认真精神是信得过的。
已经废三炉钢,他更得精心组织了。只是,这一炉一炉的老是不过关,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rawmateria?purity?”德国专家一边打着手势,一边用不太流利的英语提醒这位新上任的朱厂长。
“原料……有问题?”朱鹏宇机灵地反应过来,立刻向电话机走去。“原料厂吗?”朱鹏宇直呼厂长老谢的名字:“让他马上接电话!”
“朱厂长,没问题。最近收购的废钢料,我一车一车都看过的。”
“真的。你亲眼看过了?”
“你交待的事,我敢怠慢吗?”老谢诉着苦,
“晚上送来的料,我和质检员打手电验收的。”
“哼!”朱鹏宇将电话一摔,冲着人们大喝一声:“走,去料场。”
天空扬起了大风,料场飞砂走石,打得人睁不开眼睛,朱鹏宇气呼呼从车上下来,直奔原材料收购处,随行的人员不顾风沙迷眼,亦步亦趋地跟着跑过来。钢铁公司的料场分东西两片。
东片堆放的是炼制变通钢材的矿粉;西片是堆积的是炼制特殊钢材的废钢料。往昔,钢铁公司兴盛时,料场的矿粉和废钢料堆积如山,炼上几年都用不完。公司效益下滑之后,销售回款不力,原材料采购困难,昔日的废钢料山夷为平地,进一点料都要拆东墙补西墙似的筹集资金。尤其是这废钢料,价格昂贵。进一批废钢料。就象是穷人家买点儿细粮吃,金贵得很哪!料场上机车轰鸣,一辆辆满载的汽车缓缓的驶近料场大门,等待检斤计量。
场长老谢接了朱鹏宇的电话,立刻带领机关人员赶赴料场来了。
“朱厂长,你来了!”看到朱鹏宇神色不悦,身后又跟了一群人,觉得事情严重了。
“这就是进炉的那批料吗?”朱鹏宇指了指眼前的废钢料堆。
“是的,就是这一批。”老谢解释着,“哦,都是建明物资公司送来的。”
“建民公司,那个‘废品王’?”朱鹏宇问。
“嗯哪。”
“哼!”朱鹏宇冷笑一声,随后使劲挥了挥胳膊,“走,看看去!”
料场入口处,满载废钢料的卡车,排成了一条长龙,依次驶向检斤的计量磅上。质检人员们拿着锤子等器械跳上车,仔细地检查来料的成色和质量。待他们一挥手,室内的计量人员便报出称完的吨数,将单子交给司机,让他们以此为凭去财务部结帐领钱了。
看到朱厂长朝料场走来,工人们干的更起劲了。他们跳上跳下,认真地敲打着来料的坚硬度,生怕出现什么毛病。
“停!”朱鹏宇突然喊了一声。然后,他让车上的质检人员下来,让自己带来的人上车复检。
“没,没问题啊……”复检人员敲了敲锈迹斑斑的废钢料,丝毫看不出什么破绽。唉!咱们的厂长,是不是太敏感了?名烟名酒有造假的,这废铁块子,还有人弄假的?他们一面咕哝着,一面叮当叮当地敲打着、翻腾着,弄了半天,也没现可疑之处。
“卸!”朱鹏宇似乎看出了什么门道儿,大喝一声。
“什么,卸?卸这儿?”老谢不解。
“卸!”朱鹏宇又嚷了一声,随后告诉副厂长:“把装卸队那些膀大腰圆的好小伙子调几个来!”
听到一声卸,卡车司机的眼里闪出些惊慌的神色,在朱鹏宇铁青的脸色里,他们乖乖地开动了卸货装置。隆隆的机械轰鸣里,车厢前部缓缓升起,随着后挡车板的拉开,轰隆一声,十必吨的货物被掀落在地。
顿时,一股浓重的灰尘飞扬起来,遮挡了人们的视线。刚刚调来的小伙子们手里拄着带来的大铁锤,一个个虎视耽耽,不知道朱鹏宇调他们来干什么?
“喂,小伙子们,”朱鹏宇豁亮的嗓门儿带着激动:“看到这些废钢坯了吗?你们啊,拿出吃奶的劲,给我砸!”砸?人们面面相觑,一个个透出了惊疑的目光。
咣当当,咔啦啦,几声巨响,震得人们心惊肉跳。眼前的一幕,看得人们目瞪口呆……一块块花高价买来的废钢坯,重锤之下现了原形:在薄薄铁皮包裹下,里面却是建筑工地扔掉的水泥块子。
“老胡啊,”朱鹏宇回过头,冲着特殊钢车间的主任心疼地说,“看,你们的钢水,就是用这水泥块子炼出来的……哼,你就就是炼上一万炉,也不会合格!”
“朱厂长,朱厂长……”坐在后面轿车里的“废品王”听说前面出了事,火烧火燎地跑过来。他身穿一件价格昂贵的男式套装,戴一副墨镜,酷似传统电影里的反派人物,“别……别误会,是我的收购人员马虎,看走了眼,损失我们赔,我们赔……”。
此时的他,点头哈腰的,人们不看还好,越看越来气。“妈的,你要砸我们工人的饭碗啊!”装卸队的小伙子瞪起血红的眼睛,抡起锤,就要冲他砸下去。
“啊,朱厂长……”废品王失声喊着,急忙躲到朱鹏宇背后。
“别乱来!”朱鹏宇举起手,制止了小伙子们的冲动。但是,他的眼睛里,却燃烧着熊熊怒火:“废品王,为了赚钱,你就这么坑我们!?”
“朱厂长,朱厂长,是我错了。我包赔损失……你罚多少钱,我都认了。”
漏了馅的“废品王满脸惊慌,急出了一头冷汗:“你说个数,我这就去取钱、取钱……”
“赔?几百万,你赔得起吗?”朱鹏宇的眼里透着凶光。
“几百万?这……”看到对方的眼色,废品王心里咚咚地打起了鼓。
“告诉你‘废品王’,你这些货伪装得这么逼真,肯定的不是收来的,是你们成批生产出来的。你要给我们说清楚,你们制假的窝点儿在哪儿?你给我们送了多少这样的货物?另外,你损害了我们刚刚进口的新设备,这是国家花几百万买来的。这损失怎么算?还有,你影响了我们新产品的质量和公司信誉,造成了公司效益下滑,这怎么算?我看,咱们应该算算总帐了!”
“什么?”“废品王”没想到朱鹏宇这么认真,感觉很意外:“算总帐?”
“是的。算总帐!”朱鹏宇板着面孔,坚定不移地重复了一句。
“算什么总帐?”废品王眼珠子一骨碌,使出了江湖上放赖的看家本领:“本人闯荡江湖几十年,一直就这么干。还没碰到敢戳我眼睛的人呢?”
“哼,你别叫号。今天,老子就非要戳你的眼珠子不可!”
“好,你要治我,先找你们市委吕书记去。我的企业,就是他资助创办的。”
“妈的,你小子干了亏心事还‘拉硬’?”朱鹏宇气得一跺脚,转身冲小伙子一挥手,“把这王八蛋到炼钢炉前,扔进炉子给我烧了!”
说完,他拉开随行而来的轿车门,钻进车子扬长而去。
“好喽!”怒气冲冲的小伙子欢呼着,一拥而上,把个废品王按倒在地,劈劈乓乓,开心地练起拳脚来。
“你们这些个‘臭苦力’,敢打老子?老子一个电话,把你们统统给抓起来!”废品王被一个小伙子踩在地上。嘶哑着嗓子喊叫起来。
“你妈b,今天,就让你尝尝我们臭苦力的厉害。”废品王一叫唤,工人们打得更欢了。
这,这要出人命啊!老胡、老谢两个厂长赶紧上去制止。
可是,他们的力气哪是小伙子们的对手。喊也不听,拉也拉不开。老谢伸出一支胳膊,本想保护被打的人,却不知被哪个毛头小伙子误击了一拳,疼得他嘴里嗷嗷直叫唤。
“呜呜……”警笛叫响了,直到厂公安处的人赶来,这场恶斗才被平息。
当天晚上,在一个包厢里,一缕幽蓝的壁灯射线,映照着那张玲珑剔透的小餐桌,桌上的美酒、果盘摆上半天了,客人还是迟迟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