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惠刻薄的表情也都因为这个笑容软化：“我不生气，当初我情绪崩溃的时候，还是多亏了你才让我安抚下来的。说到底，还是洛十方太难缠，也是严渊太恶毒了，否则光凭洛十方，哪能出一张专辑，他这张专辑应该是你的才对。”
    澹台泠沨笑而不语。
    只怕他未必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我听说，今年的华夏金曲奖，严渊是有用资本压人的……呵~”
    严惠不笑则已，一笑，那眼角吊起的弧度便愈发明显，一看便是一个恶毒精明的女人，“他也是被那个小明星鬼迷心窍了。真是想不到他也会有这么一天，心甘情愿地给人投资，救命恩人、朋友的关系包得再好，说到底不还是金主？还是个喜欢被男人搞的金主！若是让我抓到证据，他也就别想在严氏立足了。”
    澹台泠沨听着听着，心中有些不适，因为他现在的心是向着洛十方的，听到这种话当然会有点恼怒。
    就算是以前，凭他骄傲的性子，也是不屑于在背后用污言秽语骂人的。
    不过他面上的表情掩饰得很好，至少严惠没看出什么，继续喋喋不休：
    “严渊以前的业务不在娱乐圈，我倒是要看他能够在这个圈子里混多久！他这回，肯定是要败给我的，曾天信这么谨慎都出事了，还被扒出来以前的事情，洛十方也早晚会流出黑历史，看他现在内涵嘲讽看热闹的态度，一想到他早晚会有类似的经历，我就无比畅快！”
    事关自己的事业，严惠都有些陷入魔障了。
    澹台泠沨寻思着，金融圈不是比娱乐圈更考验能力么？对方既然能当上天球房地产总裁，手段肯定是高明的，眼光也肯定是出众的，不论怎样也至少比严惠来得好。
    在脑补了一遍又一遍，心中郁气出了大半后，严惠换上一副温柔的嘴脸：
    “别的不说，好歹今年的华夏金曲奖给开了先河，你这张专辑那么优秀，肯定能后来追上，超过洛十方那张粗制滥造、宣传薄弱的专辑的，再以你的唱功，就算是拦下明年的年度最佳男歌手也不是问题……到时候，你再将专辑的数据丢到他们脸上，让他们看看你的能力。”
    半个小时后，澹台泠沨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严惠，只觉得这女人着实诡异，能够一点儿没有公司老总做派，奇了！又不是彩券中奖变成暴发户的中年男人！
    为了确保信息的准确性，他立刻就悄悄将这个“大流量计划”告知给洛十方，同时还透露了赵骏似乎不太对劲的消息。
    魔方工作室，洛十方看着澹台泠沨发来的消息，深深地想道：
    “不太对劲？可惜没正面见过赵骏，也没对他有个清晰的认知，否则到时可以精确占卜一二。”
    但他还是占卜了一下曾天信是否耍了什么手段获得了赵骏的支持，得到了一个……否定的结果？
    “否定的？”
    他不禁陷入了深思，第一次质疑起自己占卜得到的结果。
    严渊：“有什么问题吗？”
    “不……暂时没有。”洛十方摇了摇头，将心中怪异的情绪压下。
    或许，赵骏是真的很喜欢曾天信吧。
    至于“大流量计划”，他也将之按照澹台泠沨的原话复述给了严渊和章子铭听，两人听罢，皆是认为赵骏为了成功而定下的招过于狠毒刁钻。
    这两年流量时代的弊端渐渐为人知晓，“黑红成名”的模式也已经成了一种过去式，却没想到赵骏不仅没有避着走，反而要一个劲儿地往流量这条路上冲。
    如果仅仅是“虚假繁荣”倒也罢了，但对方这个决定引发的后果可不是能轻易消除的。
    不仅是章子铭，就连严渊都沉默了，一时间居然没法想出一个解决方案。
    毕竟对方的“洗脑式宣传”，并不违法，在不做偷票房、偷电视收视率等踩线行为的情况下，他们能做的充其量就是大面积、广范围地在各个平台投广告拉热度，能违什么法？
    他们能做的，要不然就是跟对方打广告拉锯战，只是这种洗脑式营销洛十方是不屑一用的。
    而若是一味打压这种营销方式，就等于是上了对方的套，不明智，也不划算，有一种耗费了金钱却什么都没有得到的感觉。
    再者，如果对方的数据不是由机器刷出来的，而是由粉丝刷出来的，那么就算是“真实流量”了。
    喜欢一个东西，反复去看，反复去刷，这算是一种大众心理，又怎么算是造假呢？
    从现今获知有限的“大流量计划”上看，对方很有可能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到时候严渊这边如果是压，反倒是真的成了“眼红”压热度的那方，被谴责的时候真是有理都说不清。
    “再看吧。”严渊想过一遍后，严肃地说，“十方能力强，不用特意跟踪流量，热度自然而然就得以上升。先不管对方要做什么，我们这边更应该关注十方的发展。”
    章子铭也认同这个观点，即便是身在娱乐圈，有时候也不能过度关注对家，届时反而被牵制了脚步。
    ……
    当晚，夜色深沉的时候，因为练习演技而返回公寓中的澹台泠沨，猛然发现自己的公寓里居然多出了生人的气息。
    正当他准备立刻退出房间报警的时候，一股力量直接击碎了他的手机，并且让那房门不轻不重地关上。
    澹台泠沨额角冒出一丝冷汗，知道自己是遇上了什么玄门界高手，在几番试图开门的时候，对方已经走到了自己的眼前。
    “啪嗒”一声，房间的灯被打开，他的面前赫然出现了一具半腐化的尸体！
    这具尸体戴着一副口罩，皮肤青黑松弛，皮肉仿佛马上就要掉落下来，身上隐隐散发着一股尸臭味，但经过某种特殊处理，这种尸臭味只有当他凑得很近以及鼻子非常灵敏的人才能嗅到。
    澹台泠沨深吸了一口气，将整个身子靠在门板上，强自镇定地呵斥道：
    “你是什么人？从我房间滚出去！”
    虽说他修为尽废，可好歹资质绝佳，这会儿从头苦修后，已经领略了基础玄门术法的奥秘，一道净灵诀呈棱锥状刺了出去，瞄准了尸体的眉心处。
    然而，净灵诀未能对后者造成影响，在刚击出去一寸，就已经烟消云散。
    在短暂又漫长的沉默中，那具男尸的喉咙中挤出了粗粝的声音。
    “你这一年都没有完成为师布置给你的任务，甚至还被打下烙印成了星奴，让为师非常失望。”
    第81章
    澹台泠沨体内由洛十方打下的星奴印记分崩离析,但这并不是正常的崩溃，而是短暂的解体后，便又被一股力量强行合并。
    大滩大滩的鲜血自他口鼻中涌出,不多时，他就浑身抽搐地倒在了地上,有气出没气进。
    但同时，那些丢失的记忆如同一柄大刀,劈开了他的灵魂,硬生生地将之塞进他的脑海中。
    他想起来了……
    他是被丢弃的孤儿，自幼便被师父朗星君收养教导，他原本的术法全都是在师父教导下习得的，但是他师父留在他体内的禁制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继续活下去，因此他便进入娱乐圈,蒐集信仰之力,同时动手除掉洛十方,谨防对方对师父的计划造成阻碍。
    虽然他实际上并不清楚“计划”究竟指的是什么。
    “师父、师父……徒儿久候多时,期间被洛十方强行拉拢，希望您能……原谅……”
    澹台泠沨挣扎着想要起来，然而此时的他被强行破了星奴印记,伤势极重，若非他在洛十方的帮助下重新展开修炼,只怕现在已经死了。
    “真是可怜的徒儿,这半年来，着实是受苦了。不愧是为师的好徒儿。”
    朗星君怜悯的声音犹如利箭,将澹台泠沨刺得千疮百孔。
    ——自己遭遇了什么，明明师父一清二楚，即便如此,对方仍然弃他于不顾！
    朗星君轻笑一声，俯视着自己徒弟的后脑勺，抛出一粒药丸，轻声说：“徒儿，为师这半年来沉浸在修炼之中，修为略有突破，这才出世前来寻你，你应该是不会埋怨你师父的，对么？”
    澹台泠沨连忙结果药丸吞下，缓了许久，才终于生出了说话的力气。
    “师父，徒儿万不会恨您。生养之恩，没齿难忘。”
    “那好，你这么说，为师就满意了。”朗星君点了点头，转而用命令的口气说，“这具肉身已经大限将至，好徒儿，之后为师会寻一枚棋子利用，你便负责监视那枚棋子，叫他不可做出忤逆为师的事情。”
    澹台泠沨脑海中灵光一闪：“棋子是指曾天信么？”
    “呵呵~徒儿，你还是只有这点小聪明，即使出世一年，眼界也没开阔多少，到底是象牙塔里的小少爷。”
    朗星君的语气中带了点宠溺，却更像是满足于自家徒儿的看似狡诈精明的天真。
    然而，这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却叫澹台泠沨瞳孔一缩。
    ——他刚才说的是“生养之恩”，可实际上，朗星君只对他有养育之恩，现在这句话竟更像是知道他的身世，明明他是“被弃养”的孩子才对。
    因为视角问题，朗星君并没发现澹台泠沨神情的细微变化，只继续说：
    “曾天信不过是一虾兵蟹将，所谓的明星光环啊，远比你想得要脆弱……呵呵~我口中的棋子，自然是赵骏。赵氏集团的少爷，才有让为师出世的价值。玲珑那女人贪婪狡诈、心狠手辣，最后死在洛十方手上，死得的确有些不值了，但幸好在她死后，情蛊还是被喂给了赵骏，现在赵骏应该是爱上了曾天信了罢，呵呵？”
    ——情蛊！竟然是情蛊！
    恢复记忆后的澹台泠沨对于情蛊的认知，可不似曾天信那般浅薄。
    情蛊本是花蛊的一种，并不是毒虫，而是花，将情花用九十九个负心汉的血肉浇灌后，一树花开荼蘼，只剩两朵，将两朵花给一对有情人服用，一旦他们思情，便会痛苦不堪，因此这本是前人为了惩罚一对触犯禁忌的有情人所制，后来也用于无情道一脉的修士磨砺道心。
    人之爱情如何能够轻易操控？但朗星君所给的情蛊，确切来说应该是“有情蛊”，是一种禁忌。
    这一对蛊分母子，中子蛊者，蛊虫便会寄宿在他大脑之中，对母蛊持有者发出感应，让其产生一种“深爱”的错觉。
    而母蛊持有者，若是身无修为，精神就会日益发疯发狂。
    曾天信既然已经服用了母蛊，那么他的演艺生涯，乃至人生都步入了倒计时，就是不知道他能撑多久了。
    澹台泠沨：“师父，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那曾天信既然入不得您的眼，是否要除了他？”
    朗星君笑了笑：“这倒不用，他暂且还有牵制洛十方的价值，想来赵家很快便会觉察到不妥，届时我会现身，替赵骏除了这蛊，正式得到赵家的资助。破碎的碗碟尚且能划破喉咙杀人，更何况曾天信是一个人呢？为师既然要做，便要发挥出他最大的价值。”
    澹台泠沨的心寒了寒，发现自己的身体能动后，就跪倒在朗星君的面前，额头磕地，卑微道：
    “师父若是有能用上徒儿的地方，尽管和徒儿说。”
    朗星君：“你？好好修炼就是了，既然现在是洛十方的星奴，就演好你的角色，若是对方有什么风吹草动，与为师说了便是，当然也不必事无巨细地进行报告。”
    “是。”澹台泠沨用坚决的声音应下。
    少顷，他只感到身边阴风掠过，就发现本该站在他身前的师父已经不见了身影。
    他在原地等待了片刻，确定朗星君离开以后，便走进浴室，看了眼面色惨白灰败如同死人的自己，讽刺一笑，泡了一个澡，将身上的血迹洗干净，转而扔掉了染血的衣服。
    打开平板后，登录社交软件，澹台泠沨便看到洛十方发来的消息。
    “你那边出了什么事？受伤了吗？”
    简单的一句话，叫澹台泠沨翻来覆去看了很久，然后他就下定了决心，回复道：
    “接下来我会背叛你，帮不了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小心点，朗星君来了。”
    犹豫片刻后，他又道：“谢谢你的关心，我没受伤。”
    语毕，他就删除了上面一句话的聊天记录，只留下下面那一句看不出毛病的。
    显然，在心里，他已经不将“朗星君”看作是自己的师父了。
    对方可以对别人加以无情利用，未必不是在利用自己，且自己的身世对方似乎也有所隐瞒，他很可能就不是捡来的弃子。
    那厢，洛十方收到澹台泠沨的消息，立刻便意识到情况有变。
    虽然不知道这段时间对方经历了什么，但他既然会被提醒，就说明对方依然是向着他这边的，并且以后他们的交流模式也要有所变化，至少他这边不能将自己的行踪解释得太过明确。
    ……
    鹏城市中心一栋商业大厦的会议室内，十几位参会者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