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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周氏被堵得哑口无言。
    林秋曼淡淡道:“薛娘子,请回吧。”
    薛娘子被扫了颜面,压着怒气站起身,冷声道:“好一个决断的小娘子,我倒要看看,除了平阳侯府,你往后还能高嫁到哪里去!”
    林秋曼:“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薛娘子与二娘同是女人,应该明白妻与妾之间的天壤之别。”
    这话把薛娘子气笑了,“我薛娘子做了几十年的官媒,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小娘子倒教训起我来了,以你如今的情形,还痴心妄想着做那高门大户的正妻,也不瞧瞧自己的模样。”又道,“平阳侯府世子能相中你,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不要给脸不要脸。”
    林秋曼没有说话。
    周氏怕得罪官媒,赶紧打圆场道:“薛娘子先请回吧,小娘子家说话没有分寸,让你见笑了。”又道,“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也请你多多体谅,我们过两日再答复,可使得?”
    薛娘子稍稍缓和情绪,也不想跟她们发生冲突,退一步道:“也好。”
    周氏赶紧上前送她出府。
    林秋曼站在前厅,心里头憋了邪火,不出意外,晚上又要大闹一场了。
    果不其然,晚上林文德回府,听徐美慧说起薛娘子上门的情形,忙到海棠院寻周氏。
    林秋曼听不进劝说,周氏愁道:“我的儿,你就莫要任性了,虽说做他人妾算是折辱,可是平阳侯府不是等闲之辈,你若进了府,只要牢牢抓住卫四郎的心,往后的荣华富贵自然享之不尽。”
    林秋曼暴躁道:“阿娘,二娘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
    “你怎就这么犟呢,平阳侯府家大业大,进府生了子嗣傍身,总不会亏待你的。”又道,“以你如今的尴尬处境,难不成真要落到抛头露面才行吗?”
    “抛头露面又怎么了,总比作妾好!”
    “你!”
    走到门口的林文德听到这话很是生气,愠恼道:“二娘你疯了!好歹是官家娘子,怎么能出去抛头露面丢人现眼?”
    林秋曼看着他没有说话。
    林文德激动道:“我虽放过不少狠话,可你毕竟是我亲妹妹,总是想着你能好的。那平阳侯府的卫四郎我见过几回,也知道他的一些品性,不是纨绔子弟,再加之平阳侯家风严厉,能容你进府,可见卫四郎是费了心思的。”
    周氏也道:“是啊,就算是作妾,也是林家高攀。如果说忠毅伯府的韩三郎与你犯了龌龊容不下你,我倒也能体谅。可是卫家名门望族,那卫四郎并无不良风评,且家风甚严,能纳你作妾已经算不错了,难不成你还痴妄正妻之位?”
    “谁稀罕卫家了!”
    “那你到底是何心思?”
    “阿娘,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哪怕我往后穷得叮当响,只要夫家一心一意待我,不纳妾,是个贴心人足矣。”
    “天真!”林文德厉声道,“贫贱夫妻百事哀,二娘没有当过家,岂知柴米油盐的不易。什么真心人,你若吃不饱穿不暖,光贴心又有何用!”
    周氏:“大郎说得是,你打小没吃过亏,怎过得了那种苦日子?”
    林秋曼决绝道:“韩家三年算是荣华富贵了吧,我锦衣玉食却日日以泪洗面,这样的荣华富贵谁稀罕谁去!”
    周氏急得上火,“你这是狡辩,你都没进卫家,又怎么知道进了卫家是何光景?”
    “这还用说吗,作妾低人一等,任凭主母打骂,我都得强颜欢笑。先前大哥已经说过卫家家风甚严,岂能容得了宠妾灭妻这等混账事?”又道,“那平阳侯府名门望族,与之匹配的主母自然是有权势的世家贵女。有这般娘家撑腰,就算二娘伏低做小也不一定保得了性命。”
    林文德:“你这是置林家于何地?你进卫家虽是作妾,好歹是士族娘子,不比那些乌七八糟的出身。就算卫家要作践你,也得掂量掂量我林文德的颜面。”
    “儿啊,听话服个软,女郎家在世多有不易,你不能光顾眼前,得想想后半生的打算。”
    “阿娘,我不奢求高门大户,只求一有情郎真心实意待我,不纳妾,能与我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难道有错吗?”
    “这没错,但你这辈子就别奢望了。你现在已经是二嫁,比不得未出阁的身价,总得看眼前。”
    林秋曼心里头乱糟糟的,周氏还要继续游说,她听得心烦,冲动放狠话道:“与其进卫家作妾受辱,你还不如把我逐出林家自生自灭算了!”
    这话把周氏气得七窍生烟,恼怒道:“你这孽障,真当我不敢把你赶出林家不成!”
    “赶出林家好,省得被你们天天挖火坑给我跳!”
    “混账东西!”林文德怒不可遏。
    周氏拉住他,被彻底伤了心,狠下心肠道:“翅膀长硬了想飞出去了,她要走便让她走,我倒要看看她离了林家还能翻出花样不成!”
    第23章 自立门户   翠微湖遇李珣
    这回周氏是彻底寒了心,次日一早就命人到海棠院收拾打包,把林秋曼赶出家门。
    当时林秋曼有些犯懵,小心翼翼问:“阿娘真要赶我出府吗?”
    周氏冷着一张脸,再也没有平日里的温情,“我屡次纵容你任性,你却屡次得寸进尺。林家于你来说既然是火坑,便出去吧,往后谁也管不着你了。”
    “阿娘……”
    “你走吧。”又道,“夕水街的四合院是你嫁妆,可搬进去住。芳草巷的两间商铺租子你自己收,其他珠宝田产等嫁妆我都替你管着,这些都没入林府的库房,待你他日再嫁便归还于你。”
    “阿娘!”
    “绿夏,去库房从我的户头上支一百两银子给她。”顿了顿,“张妈妈和莲心是你陪嫁,光她们二人照顾你是不够用的,府里再给你分两个粗使丫头和一个小厮过去。这些应该足够你维持一段生计了,至于往后,全凭你自己。”
    张氏怕母女伤了感情,忙道:“小娘子服个软,母女不记隔夜仇!”
    林秋曼咬唇不语。
    周氏平静道:“张妈妈莫要劝了,进卫家和离开林家二选一,她是不会进卫家的。”
    莲心也心急如焚,“小娘子!”
    母女二人对峙,谁也不低头。
    最后林秋曼狠了心,跪到地上给周氏磕了个头,眼眶发红道:“阿娘,女儿不孝,往后请阿娘多多保重。”
    这一跪,把周氏的心都给跪碎了,怕自己后悔,索性硬着心肠走了。
    张氏重重地叹了口气,忙把林秋曼扶了起来。
    林秋曼偏过头望着墙外的朗朗晴天,这四方宅院是关不住她的,她终究会飞出去寻一方天地委身立足。
    离开林家前林秋曼特地去找徐美慧,委托她多加照看母亲。
    徐美慧连连叹气,说道:“二娘你这又何苦?”
    林秋曼没有解释。
    不同时代的人观念自然不同,鸡同鸭讲说了也是白说。
    把东西收拾好后,林秋曼带着几个箱笼出了林府,周氏听到她走了,伤心地哭了一场。
    劳妈妈劝道:“娘子何必如此呢,小娘子离了府只会过得更苦,她毕竟是从娘子身上掉下来的肉,怎能不心疼?”
    周氏抹了把脸,恨声道:“翅膀硬了管不了了,她要出去便由着她去,在外面吃了苦头自然就会老老实实地回来了。”
    劳妈妈不再多言。
    夕水街的宅子是两进四合院,地段不比林府。
    林家好歹是京官的府邸,住在周边的自然也是有地位的门户,在治安方面更有保障些。
    夕水街的四合院处于市井中,鱼龙混杂,周边居住的各色人都有。
    林秋曼带着七八个箱笼过来,自然引得邻里好奇观望。她倒不在意,犹如脱笼的飞鸟兴致勃勃地打量这处新居。
    进了宅门,便是一面影壁,影壁旁是垂花门,里头的庭院干净整洁,非常宽大。
    一口巨大的水缸摆放在庭院上方,里头种了睡莲。
    林秋曼惬意地走在抄手游廊上,从今天起她也是有房一族了,并且还没有房贷压身。
    她施施然把东厢房,西厢房,正房和耳房参观完了后,才吩咐张氏道:“张妈妈,让仆人去买五花肉来,晚上我做罐子肉给你们打牙祭。”
    张氏哭笑不得,还以为她会伤心呢,哪知她高兴得反常。
    大陈富贵人家餐桌上最常见的肉是鸡鹅鱼羊等物,猪肉少有,属于贱食,士族是不屑吃的。
    至于牛肉就别妄想了。
    对于重农抑商的社会政策来说,私自宰杀耕牛是触犯律法的,除非其他途径获取。
    林秋曼作为现代人还是比较喜欢吃猪肉,往后她自己当家做主,势必把猪肉翻着花样吃!
    仆人买来五花肉,林秋曼亲自下厨,先把肉块扔进锅里煮熟祛除血水,而后捞起来切成小块,再入锅炸出多余油脂。
    她娴熟地倒入少许酒去腥,而后放入葱姜蒜,盐,酱油,花椒胡椒桂皮等物翻炒,再注入清水,烧开后将其置入备好的陶罐中封坛。
    张氏打下手将陶罐放进灶膛里暗火烘烤,直至罐中水分被烤得只剩少许汤汁时才可取出。
    待火候差不多后,张氏小心翼翼的将陶罐取出。
    开坛时浓郁肉香扑鼻而来,油脂的焦香弥漫着整个庖厨,探头围观的莲心和小珠等人忍不住咽唾沫。
    林秋曼取筷子夹起一块罐子肉放到青瓷碗里,递给张氏道:“张妈妈尝尝,你年纪大先来。”
    张氏不好意思地接过,赞道:“小娘子会疼人。”
    碗里的肉块色泽红浓,张氏试着将它拨开,只轻轻一夹,软软糯糯的冒着热气。
    她小小咬了一口,油脂的焦香味充斥着味蕾,又软又糯,特别是猪皮,口感厚重弹牙,非常适合下饭。
    林秋曼问:“好吃吗?”
    张氏连连点头,“好吃,适合佐饭,我能吃三大碗!”
    这话把众人逗笑了。
    林秋曼打趣道:“你可不能多吃,往后我一人养好几口,不容易呢!”
    众人又笑了起来。
    林秋曼也取出一块来尝,满口焦香油脂浸润,幸福感满满。
    几人不分主仆分享那坛罐子肉,特别下饭,每个人都吃了不少。
    来新家的第一天晚上林秋曼感到很满足,她对未来的生活充满着憧憬。
    一觉睡到半夜三更时,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唤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床前似乎站着一个人,却看不清面庞。
    一道声音幽幽地响起,“二娘,我要走了,阿娘就拜托你照料了,往后的路多有不易,请你多多保重。”
    林秋曼想问她是谁,却开不了口。
    那身影没站多久便消失了。
    次日醒来,林秋曼对梦中的情形记忆犹新,心想莫不是原主的怨灵脱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