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后,顾明月拿起绣剪剪短线头,然后用针轻轻一拨,线头便隐匿在线中,一朵巴掌大的深红色牡丹绽开在绣布正面,而背面则是一朵粉红色芍药。
绣单纯的事物很简单,只要正反之物轮廓相同便可以,再复杂一些,就不能以此法绣出了。
然而即使这样,也足够一众人惊叹称奇的了。
“这,这”,晴荷把绣布拿到手里,正反翻看好几下,问道:“妹妹,我只看见你时常换线,其他也没什特别的,却怎么绣出来正反两朵不同的花来。”
顾明月轻笑一声,略含嘲讽,“姐姐若看见换线,就可以学会了。”
“可我还是不明白”,晴荷脸色为难,“妹妹可否讲解详细一点?”
周围的丫头们听了这话,都不由低下头来,既希望顾姑娘能够讲解详细一点,又觉得这表小姐有些过分。
“荷儿,你这话过线了”,未等顾明月开口,秦老太太便一顿手杖,说道:“明月都已经示范过了,你就回去自己慢慢琢磨吧。”
这孩子也太想当然了,谁家的秘技会轻易教给她人?
“明月丫头”,秦老太太又笑看向顾明月,“我老婆子代她道个歉,你别跟这丫头计较。”
“不敢”,顾明月摇头,其实在权势方面,没什么道理可讲,“老夫人,我并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姐姐能学会,那也是姐姐天资聪颖。”
不过对于欺压她的应对之法很多,却并不惧。
秦老太太听了,连声道好,心中对这个农家出身的小丫头不免又高看一分。
晴荷却觉得有些难看了,这顾明月什么意思?学不会就是她笨了?
“明月,你刚才就那么飞针走线的示范”,她笑中微带着嘲讽,“我如果能学会,恐怕也就不只是天资聪颖了。”
“姐姐为什么这么说?”一再退让的顾明月这时眨眨眼睛,疑惑道:“当初我就是这么跟着学的,很简单的,一次就学会了呢。”
晴荷只觉得一口老血哽在心口,不明白这个刚才还很好说话的农村丫头这时候怎么厉害起来了。
“果真是乡下来的”,终究是气不过,她冷哼低声,“一点礼仪都不懂。”
现场气氛有些僵持,秦大太太的声音适时响起:“宴席已经备好,顾姑娘顾夫人都过来坐吧,我还得好好感谢你们一番呢。”
秦二太太不由翻了个白眼儿,不就是有身子了吗?有什么可张狂显摆的?
“明月,走吧,你跟老婆子我坐在一起”,秦老太太笑着说道,“倚竹,快过去把姑娘掺起来。”
“秦大人,我们还是先去书房谈谈江南官员的任命吧”,站在丫鬟婆子外围的男人低声说道。
想过来亲眼看看那幅能够引蝶的刺绣,却没想到直接见到正主了,也没想到还是曾经见过的。
刘谱手下的侍卫早把那绣娘的住址查了出来,他还没来得及让人去探探口风呢,今天或许有机会亲自问一问这丫头愿不愿意进宫去做绣娘。
不过年龄小了些,不知道在宫里能不能好好长大。
想到这里,刘谱心中又有些迟疑,目光再次穿过人群落在那丫头身上,长得的确是美,尤其是通身那股子清而远的韵味。
秦由注意到皇上看人群中心那个丫头的目光不一般,心中就是咯噔一声,皇上好美色无可厚非,这样连未及笄姑娘的主意都打就有些让他这个臣子反感。
不过秦由并不敢把反感表现出来,当下拱拳施礼:“老爷,请移步书房。”
每天他下朝后,都是先来母亲处请安,今日又有皇上想要一观那幅牡丹富贵绣图,却没想到倒是给无辜之人带来了麻烦。
这么想着,秦由已经决定待会儿要不动声色地打消掉皇上对那丫头的心思。
“秦卿,朕对刚才那幅牡丹芍药的刺绣很感兴趣”,刘谱轻轻摇着扇柄,欣赏着秦府的景色,漫不经心道:“可否使人送来让朕细观。”
“那样简陋的一朵花能被皇上看中,也是它的福气了”,秦由笑道,“不过微臣看来皇上还是不要太沉迷这些微末小计为好,总是有些失却天家颜面。”
刘谱听出臣子的言外之意,不由抬手揉了揉额头,“秦大人,你多虑了,朕只是想欣赏一番。”
未做皇帝前做梦都在想那张椅子,坐上之后才发现逾矩一尺都有钉子。
秦由拱拳施礼:“吾皇圣明”,随即便转身让后面的下人去取那幅双花刺绣过来。
不论皇上多么抬举后宫美人,但他大多时候都能听得下臣子建议,这是包括秦由在内的众多臣子对皇上最为称道的地方。
虽然卞贵妃荣宠无限,更有个跋扈的兄弟,朝堂之上却也没谁真把那卞集光看做威胁,若不然当初闹得轰轰烈烈的告御状事件也不会那么轻轻放下。
说到底,根本原因不过是卞集光只是个没什么威胁的豪霸类人物。
秦由心底对皇上如此善于纳谏非常高兴,决定待会儿便把府里新进的一个美貌歌姬献上。
各府都畜养歌姬,秦府自然也不例外。
刘谱却听得“圣明”二字就有些反感,这两个字就像一根标尺,时刻提醒着他不能随心所欲。
有时候他也会想,是不是抛下皇位才能自由?
可是当看着众臣叩拜,即使规劝也谨守臣下礼节的时候,心底又是舍不得放弃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两人刚到书房,双花绣图也被下人送来了。
刘谱接过后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击节赞道:“真是好绣技。”
“能得皇上如此欣赏,是此绣之福”,为了护住那个丫头,秦由连忙接道:“微臣与那绣女也有些交情,倒是可以代皇上请她用心绣一幅更好的。”
这秦大人言语之间多次维护那丫头,刘谱看得明明白白,他也犯不着当下和朝堂重臣死磕。
最重要的,那丫头还没及笄不是吗?等她及笄,他再表示想娶做妃子,这些人也没什么好理由反对。
至于在这期间这丫头是不是会定亲,这就根本不在刘谱的考虑范围内了。
他不觉得会有哪个女人放弃至高地位不要,而选择留在民间的。
“既然这样,那就劳烦秦卿了”,心中主意已定,刘谱也不和这秦由多做口舌之争,指着手上的绣图道:“秦卿你看,如此天衣无缝,丝毫不露针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秦由其实也很好奇,这时也接过来仔细翻看。
两个大男人研究半天,终究不得要领。还是秦由主动谈起公事,对双面异色绣的研究才告一段落。
当天离开秦府时,刘谱身后跟着一个身着粉衣的柔美女子。
宴终陪着秦老太太喝茶时,顾明月便将前些日子李夫人那些威胁之言明言,并且直接开口向秦老太太寻求庇护。
“若是府上为难,明月也可以自己处理”,顾明月看不出秦老太太想法,便又道:“若是府上可以伸出援手,明月自当重谢。”
话语刚落,秦老太太就忍不住笑道:“你这丫头,摆出这么一幅谈判姿态,老婆子真不知道怎么回应了。”
顾明月微怔,继而笑道:“老夫人,明月只是不喜欠人情无奈又处在难中罢了。”
“那我问你,如果我帮了这个忙,你有什么谢礼”,秦老太太放下手中茶杯,拿手绢轻轻压了压唇角,“如果我不帮这个忙,你又想怎么处理?”
“说谢礼,我一个农家女,除了绣品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顾明月笑道,“至于我自己的解决办法,还请老夫人允许我保密。”
“倒是个机灵的”,秦老夫人也笑了,“我看你丫头非常合老婆子眼缘,收你做个干孙女如何?”
顾氏一直集中注意力听着,听到这句话,双手一下子就握紧了,成了这老太太的干孙女,皇宫总不能让朝廷大员家的女眷去做绣娘吧?
“翩翩,还不答应下来?”见女儿不应,顾氏着急地低声提醒。
而旁边听到老太太的建议安静下来的众人,这时也都有了反应,暗自翻白眼的不在少数,大部分都笑着鼓动:“是啊,翩翩姑娘,做我们老太太的孙女,可是多少人盼都盼不到呢。”
秦大太太心中很认同老太太那个说法,同样相信是那个桃子给她带来了好运,此时也说道:“这样一个粉妆玉琢的女儿,媳妇心里也想要的紧呢,多谢老夫人了。”
说罢还起身轻施一礼,老夫人连忙摆手让她坐下。
秦大太太这一开口就不一样了,他们夫妇认可的干女儿,可比老太太一个人认可的干孙女分量重得多。
顾明月看向秦大太太,得到一个和善的笑容,这大半天下来,她自然感受到这位大夫人对她的友善。
可是为什么呢,就因为倚竹的那个说法?
她一直不开口表态,秦老太太故意皱眉道:“怎么,丫头看不上我老婆子?”
“不是”,顾明月摇头,“是老夫人太抬举我了,既然老夫人不弃,明月拜见祖母。”
有这么好的解决办法,老太太又是和善之人,顾明月当然不会拿乔作势。
她说着就跪了下来,丫头们均是一愣,还是倚竹反应最快,忙端茶送到她的手上。
顾明月把茶送上,老夫人笑着接下。
“倚竹,给院里伺候的都赏二百大钱”,喝罢茶,老夫人亲手把顾明月扶了起来,“今天白捡一个孙女儿,老婆子高兴。”
秦二太太忙上赶着凑趣,“媳妇也为母亲高兴,这赏钱就由我出了吧。”
大嫂刚说了好听话抢下风头,且看母亲的样子是真心喜欢这丫头,她自然也得表表心。
顾氏落下心中大石,且认了秦老太太这门干亲,那以后女儿的终身大事也不用因为门第不当为难了,她不由上前跪下拜谢:“多谢老夫人,日后我们夫妻定让女儿把您当亲祖母一般孝顺。”
顾氏这一跪,让秦老夫人也有些眼热,忙忙地叫丫头把人掺起来。
秦老夫人能认翩翩做干女儿,便是表示她会庇护自家女儿,顾氏如何能不感激?
“娘”,顾明月接过丫头的手扶住母亲,既然认了老太太,她自然会孝顺,然而她却不想让父母代替自己卑躬,“我会把老夫人当做亲祖母般孝顺的。”
看到顾明月如此表现,老太太心中更是满意,当下便道:“既然认亲,也不能这样草草的,你们母女两个就在这里住下吧,我让人寻了黄道吉日,摆些宴席请客人来见证一下才好。”
“老夫人,这样就太过郑重了,只怕孙女承受不起”,顾明月一听此言,忙道:“你都喝了孙女的茶,说出去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既然都喝了茶,丫头刚才还叫我什么?”老太太笑着反问,顾明月便改口叫了声“祖母”。
“你都叫我声祖母了,还不许老婆子我热闹一下”,因着大儿媳有孕,老太太本就欢喜,当然想要趁此庆祝一下,“不要推辞了,和你娘就在这里住两天,日后常来往的,你们也熟悉熟悉府里。”
“我这就让丫头去收拾房间”,秦大太太亲热说道,“你们住下来咱们也好说说话,我可是很喜欢听嫂子说的那些乡间趣事儿。”
丫头婆子们见此,一个个儿也都笑颜挽留。
秦由送走皇上之后,才知道半天时间就多了个口头上的干女儿。
他问过小厮,得知是母亲提出收顾家女儿做干孙女,他妻子也口头应承下来,想想并无大碍也就不在意了。
不过母亲能提出认那丫头做干孙女,想来是挺喜欢的,秦由便回书房找出一个精巧的玉如意挂件,叫来小厮送过去作为长辈之礼。
送东西过去,也是表明他同样口头承认的意思。
夕阳未落时,顾明月就收到许多精致的见面礼,倒让只想借秦老太太庇护免除自己被其他权势威胁的她有些不好意思。
拿起其中一个玛瑙串,顾氏看着女儿,有些为难道:“这么贵重礼,我们那什么还才好。更难得的,还有这其中的情谊。”
“娘说的对,情分才是最难还的”,顾明月给母亲倒了杯茶,看看外面天色,道:“爹和熠儿肯定在外面等着咱们了,我们还是跟老夫人去请辞,明天正好和爹一起去那些珍玩店转转,买些还礼的东西。”
其实是她不想住在秦府,虽然认了干亲,但生疏还是必然的,更何况她也不放心爹和弟弟,现在又收到这么多礼物,她也需得准备一些回礼。
顾氏和女儿是同样的心思,只不过在秦府众人的热情之下不好开口罢了,现在听到女儿的话,自然是连连点头。
这一次母女两个再去告辞,老太太也知道母女两个对府里生疏的紧,又听说她们在帝京槐花巷有房子,这两天就住在那里,倒没再强硬挽留,让丫头们准备了些茶点果子便送她们出去。
“怎么这个时候才出来?”顾攀已经在秦府旁边的巷子等了大半个时辰,一见妻子女儿出来就忙迎上前,“是这秦府不愿伸手帮忙?”
那样的小麻烦对于秦府来说也就是举手之劳,但人若不愿帮,自家也没什么好说的。
顾氏摇摇头,低声道:“回去再说。”
“倚竹姐姐请回吧”,顾明月对出来相送的倚竹轻施一礼,“后日我和母亲再来拜见祖母。”
祖母?什么祖母?
顾攀疑惑地看看女儿,又看看妻子。
“那秦府老太太认了咱家丫头做干孙女?”马车里,听到妻子的解释,顾攀又惊又喜,“能得贵人看重,以后闺女的路就平坦得多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顾氏点头,“之前我还担心再有像前几日那贵妇人一样的人来威胁咱闺女教出绣技,我们两口子护不住,现在有秦府在背后,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秦府那大太太,也口头上承认了咱闺女,虽然没喝茶,也是会护着的意思了。”
顾攀搓搓手,道:“没亲没连的,人家却愿意伸这个手,我们可得好好感谢一下。”
夫妻二人商量着准备怎么样的谢礼,顾熠悄悄趴到姐姐耳边,问道:“姐,你以后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了吗?”
顾熠长到这么大,也没见过什么认干亲的,只听母亲说姐姐成了什么老太太的干孙女,心里挺不开心的。
怎么姐姐成了别人家的孙女,爹娘还那么高兴?以前还一直盘算着把姐姐嫁到别人家,顾熠可知道嫁到别人家的女孩子除了节日都不回家的。
他很担心,也很不开心。
“傻熠儿”,顾明月点点他的额头,笑道:“我永远都是咱家的,只不过是咱们姐弟以后多了个要孝顺的奶奶罢了。”
“这我就放心了”,顾熠抱住姐姐的手臂,笑得灿烂,“只要她对姐姐好,以后我也孝顺她。”
顾攀第二日跑了几家皮毛铺子,花两千两买了件虎皮,这个就是让女儿孝敬给老太太的。
顾氏则带着儿女一家一家珍玩阁转,买些玉葫芦鼻烟壶梳妆镜之类的小玩意,这些就送给秦家那些和顾明月平辈的孩子。
一家人都觉得不应该吝啬,总要把秦家的人情礼物还回去。
五日后秦老太太在府中设宴,请了往常交好的贵女命妇,把认下的这个干孙女介绍给众人。
顾明月穿了身上下两件的雪紫衣裙,简洁大方之中又不失优雅矜贵,领口裙摆的刺绣更是为这件衣服增色不少。
应答贵妇们交谈询问时,顾明月也能做到平常心待之,言谈也没有什么不得体之处,因此一场宴席下来,她收到许多善意。
不过,却要除了李夫人。
李夫人是秦老太太特意派贴身丫头送去的请柬,毕竟这个是威胁自家干孙女的正主,怎么样也要让她看明白自己对这个干孙女的看重。
李夫人在宴席上看到顾明月,脸色就已难看至极,当听到秦老太太宣布她是前两天认下的干孙女时,李夫人差点没忍住摔了手中的杯子。
“好个顾丫头”,宴席将散时,李夫人让小莲把顾明月请了过来,看着她笑意丝毫不达眼底,“这才几日不见,就给自己找好了靠山。怎么,你真以为区区一个秦家都护得住你?”
“李夫人严重了”,顾明月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我一个小丫头,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为什么偌大一个秦家还不能让我得到庇护?”
李夫人深吸口气,沉静下来,脸上的笑容也真诚几分,“翩翩,你这是何苦?你一个农女怀有高绝绣技,和三岁小儿抱金于市也没什么差别。然而,自从相交以来,我自认没有逼迫你更没有压低你绣品的价钱,你又是何苦要上赶着巴结秦家?即便被老太太认了干孙女,也难免一个趋炎附势心机深沉的名声。”
“李夫人真健忘,前段时间到我家逼迫我给贵妃刺绣的难道不是您吗?”顾明月心下皱眉,对李夫人的反感又加深一层,“之前您的确是没有逼迫过我,价钱也开得合理,只是总想打探我的绣技,就让我不那么开心了。再说了,趋炎附势又有什么,我能得到相对的自由,这就很好了。而且祖母对我是发自真心的好,其实我也赚到了呢。”
“还要感谢李夫人呢”,顾明月举起茶杯,朝对面脸色难看的李夫人敬了下,喝了两口茶,便放下茶杯道了声失陪走开了。
“天真”,李夫人嗤笑一声,把手边的茶一口饮尽,便带着丫头婆子告辞离开了。
马车里,小莲看看夫人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的脸色,低声道:“夫人,这秦老夫人只是向外界说认了个干孙女,并没有把她便是那牡丹富贵图的绣者公布,想来也是给您留了面子,顾姑娘又是那样懒散的性子,以后应该也不会影响我们绣庄的生意。”
“嗯”,李夫人鼻子里冷哼一声,“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被谁这样下过面子。顾明月我自认对她不薄,她却如此不识好歹,真是庄户人家出身,眼皮子忒浅。”
小莲笑笑,“她算个什么人物,夫人犯不着与她生气,真较起真来,岂不是自降身价?”
“我何尝不知这点,只是这种连人物都称不上的却敢不给我面子,心里总觉得有气不顺”,李夫人慵懒地掀掀宽大的袖摆,坐正身体,片刻后笑道:“她不就是仗着那独一无二的绣技才敢如此吗?要是这种绣技旁人也会,她也没什么可让人稀罕的了。”
小莲看向夫人,问道:“夫人的意思是?”
“咱们绣庄那个绣娘,叫顾秀冉的,她不是顾明月的堂姐吗?”李夫人笑笑,“回去给她涨涨月银,提点她一下,顾家的绣技,怎么能只让一个顾家女儿会呢?”
“夫人,奴婢记得,还有个顾秀雨”,小莲心中有些不忍,毕竟那样高绝的绣技绝对可以作为一个女人的倚仗了,可其他人学会了,对顾姑娘也没什么损害吧?
咬了咬嘴唇,她继续道:“这个顾秀雨也是顾姑娘的堂姐,而且我听说她的父亲,是顾氏一族的族长。”
“这样就更方便了”,李夫人拈起一块铜币大小的梅花状点心把玩,“为了帮助族人们富起来,顾家族长应该不会再让顾明月藏私的。”
顾概今天心情很好,在容德做绣活的女儿回来了,不仅带来五十两工钱,还给他们夫妻二人各带了二丈上好绸布,说是让他们做衣服穿。
女儿这么能干懂事,叫他怎么不高兴。
“他娘,把我捉的那只兔子红烧了,给闺女加加餐”,顾概抿了口女儿带来的小酒,对旁边正拉着女儿的手在问东问西的妻子说道,末了又嘱咐道:“剩一半明天再做,让小雨走的时候给她哥捎过去。”
“这还用你嘱咐?”王玉梅笑站起身来,“小雨,你要是累了就回房歇着去,娘先去做饭。”
顾秀雨点点头,看着母亲走出屋子,才对父亲道:“爹,我在帝京听说,翩翩给侍郎府绣了一幅贺寿图,引得权贵们向往不已。不过那些人一时还不知贺寿图是她绣的,都在找呢。有的甚至要出价万两,只为求她一幅刺绣呢。”
“小雨啊”,顾概放下酒杯,“多少钱那也是人家凭本事挣的,你跟爹说这些话,是不是还不死心,想让翩翩教你呢?”
顾秀雨笑笑,给她爹把杯里的酒添满,说道:“爹,我不是想着我若是学会了,也能挣很多钱,我哥在监学也不用过得那么拮据。再说,翩翩教给我,也不是说她就不会绣了,这是互惠互利的好事啊。”
“小雨,人家的本事,愿意教咱学会了得感激,不愿意教,就别这么缠磨了”,顾概摇摇头,“你能说出互惠互利这句话,爹对你可真有点失望了。”
顾秀雨委屈地低下头,“可是爹,一幅绣品就能卖上万两,女儿只是想让我们家越过越好。如果我有翩翩那样的绣技,在容德就会是特供绣娘,每年有好几千两呢。”
顾概摸摸女儿的头,叹口气道:“闺女啊,一万两银子,爹怎么不动心?可是翩翩没教给你们这绣技的意思,爹也不能去逼她。否则,这后半辈子我没法安心地活下去。”
“爹你是族长”,顾秀雨低声道,“让她教我,也不算是逼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