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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倒是窝棚里的阿青和阿花吓得要死,咯咯嘎嘎叫成一团,羽毛乱飞;隔壁的阿灰听见动静,也跟着努力撂蹄子……
    孟阳一颗老妈子心操得粉碎,跟着进进出出看了老半天,本想劝廖雁,说他伤重未愈,不是对手,奈何根本插不上嘴。
    待到最后,索性也不惜的管了。
    再您妈的见吧!爱咋咋地,反正你们的银子都上交在我这里,大不了花钱重换。
    只是这么一想,书生的心气儿就都顺了!
    换瓦,换好瓦!
    于是孟阳重新平心静气地开始写对联。
    又过了不知多久,忽听外面嘭的一声重物坠地,隐约有酷似廖雁呻.吟的声音传来。
    孟阳探着脑袋看了眼,恰好见白星好似雄鹰展翅,右手倒提斩马.刀,从房顶一跃而下,借势一脚将刚准备爬起来的廖雁重新踢翻在地,然后重重踩住他的胸膛。
    砰!廖雁后脑勺着地,本就尚未痊愈的晕眩进一步雪上加霜,好一阵眼冒金星。
    白星反手挽了个枪花,将斩马.刀的刀尖虚虚戳在他下巴上,居高临下露出属于胜者的微笑。
    “来啊,抱着我的大腿苦苦哀求吧!”
    你有三天三夜的时间。
    廖雁:“……”
    他娘的。
    ≈≈≈≈≈≈≈≈
    临近年底,家家户户都忙着除旧迎新,开始彻底打扫。
    把那些旧的破的不要的东西捡出来扔掉,没来得及洗的,也赶紧洗干净晾干收起来;还有那些平时清洁不到的角落,此时也都在众人鹰一般锐利的视线下无处遁形。
    偶尔有男人在房屋的边边角角偷藏私房钱,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结果都在年底的大扫除中被一窝端。
    连炕席都被掀起来扫啦,往哪儿逃?
    女人们顿时眉开眼笑,欢欢喜喜地将这笔“飞来横财”入了公账,划算着可以给家里的年夜饭多添几个肉菜……
    房顶和屋角难免招蜘蛛,院子外的倒罢了,但是屋里的却被民间赠予一个雅号:“喜蛛”。
    因为蜘蛛结网捕食蚊虫,又是能工巧匠的象征,所以屋内有蜘蛛算吉兆,证明这家人丁兴旺,是不可以轻易伤害的。
    吴寡妇换了一身旧衣服,头上包了头巾,面上也围了湿布:这样可以防止灰尘呛到。
    所有的被褥和家具上都提前铺了油布,这样等会儿扫屋子的时候就不会弄脏。
    她将扫帚把上绑了一根长竹竿,小心避开墙角的蜘蛛,将那些积攒了一年的灰尘通通扫落。
    干完这一切之后,她这才把铺在被褥上的油布扯开,麻利地拎着去院中倒掉,又抱出被子来翻晒。
    “越是天冷,越要勤晒被褥,还有那些不常穿的衣裳,也要拿出来晾一晾去去霉气,也不招虫子……”
    她一边拍打着,一边唠叨道。
    康三爷别别扭扭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几次三番提出帮忙都被果断回绝,此时听了这话,也只好支吾两声。
    一个单身的中老年男人过日子,还是个残废,能有多讲究?
    话说回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稍显茫然的想着。
    大约半个时辰之前,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早起锻炼,结果才吃了早饭就听见有人敲门,过去一开!这就了不得啦!
    吴寡妇直接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康三爷简直要被吓死了:□□的,他们孤男寡女……
    吴寡妇却好像特别喜欢看他窘迫的样子,笑眯眯欣赏了一会儿才大笑着将大门敞开,“要过年了,我来替你拾掇拾掇屋子。”
    康三爷哪里肯!
    但吴寡妇却是个倔强的人,死活不走,只道他再罗嗦,自己就喊人。
    康三爷哪里还有法子?
    说也奇怪,分明面对最凶残的猛兽时,他也不曾畏惧过一分,可偏偏对上这个小女人呐,就束手无策起来。
    真是令人苦恼。
    可他到底是个大男人,还是个颇有责任心的大男人,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强行站起身来,和吴寡妇一起晾被子。
    冬天的被子又重又厚,一个女人单手根本拿不住,康三爷将拐杖垫在腋窝下,就这么轻轻巧巧地提起来,将它们挂在高高的晾衣绳上。
    吴寡妇并不因为他一条腿不方便就大包大揽,反而十分信任的看着他忙活,末了,还笑眯眯的来一句,“哎呀,这家里有个男人就是不一样。”
    康三爷埋头干活,并不做声,可吴寡妇总觉得他的动作更麻利了。
    阳光很好,迎着雪色,晒在院子里白茫茫一片。
    原本冰冷中带点僵硬的棉被在日光下摊开,缓缓舒展着身躯,终于渐渐变得柔软、温暖。
    呼,我又活过来啦!它向世界宣告。
    吴寡妇麻利地拍打几下,有细小的微尘腾空而起,在璀璨的光柱中翻滚、游动。
    被压得扁平的棉被重新变得蓬松,像刚从天空中采摘下来的云朵,朦胧的光晕给它们平添三分温柔劲儿。
    手抚摸过的地方都会变得温柔,充满了情感,仿佛晚上盖起来也格外温暖似的。
    只要不刮风,冬天的日头照在身上就很暖和,吴寡妇忙活一通,额头竟也细细密密的沁了一层汗珠,脸蛋也因为热血上头而变得红扑扑的,好像秋日晒足了阳光的大苹果。
    康三爷偷偷瞧了不止一眼。
    看她的头发,看她的手,看她被橙红色的阳光包裹,显出来的一圈毛绒绒的镶边……
    噗通,噗通,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真是奇怪,分明没有饮酒,他却像要被这阳光熏醉了似的。
    吴寡妇挽了挽袖子,“你的大衣裳呢,也该拆了外头的洗一洗!”
    说着,就要进屋去拿。
    也不知怎么的,刚还故作镇定的康三爷却突然慌了起来,连忙起身阻拦,“不,不用了,那个我自己来……”
    然而吴寡妇哪里是个会轻易听人劝的?
    不等笨嘴拙舌的康三爷说完,她就已经抱着几件衣裳出来了。
    还没走出门口呢,就听吧嗒一声轻响,从其中一件棉袄里掉出来一个细长的匣子。
    匣子落地后就从里面滚出一样东西,吴寡妇下意识低头一看:
    哎呀,是一只蝴蝶簪子。
    再一瞧,似乎有些眼熟呢。
    正往这边赶的康三爷站住了,满是胡茬的脸上渐渐涌上来一片血色。他僵在原地,嘴巴开了又合,两只手无措的捏着,竟不敢动了。
    吴寡妇愣了好一会儿,过了许久才慢慢蹲下去,小心地捡起那只簪子。
    若仔细看时,会发现她的手还微微有点抖呢。
    “这个?”她缓缓看过去,嘴角微微抽动,似悲似喜,两只好看的眼睛里渐渐泛起来一点水色。
    康三爷两只粗糙的大手用力搓着,仿佛这样就能略微缓解一点难言的尴尬。
    他的鼻尖上迅速渗出来一点汗水,两片嘴唇艰难地动了下,结结巴巴道:“那,咳,那日我见你看了许久,大约,大约是喜欢的吧……”
    他这一生中从未做过类似的事情,只觉浑身的血都好像沸腾起来,然后疯狂涌入头颅之内,叫他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竟是比生死之斗还要艰难!
    然而吴寡妇已经听懂了。
    她用力点头,从眼角甩出去几颗晶莹的水滴,亮得像水晶。
    喜欢啊,怎么不喜欢?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比这更值得喜欢的了!
    “这,这可真是……”多年夙愿突然成真,她简直欢喜得昏了头,下意识将两只手轮流往身上擦了又擦,“你,你替我戴上。”
    康三爷本想说他不会,可一对上吴寡妇那双含羞带怯又充满期待的眼睛啊,所有拒绝的话,就都消弭于无形。
    他拄着拐杖走上前去,接过蝴蝶簪,小心地在对方乌黑的发髻之间比量着。
    怪好看的,他想,也该找个显眼的地方插吧?
    这么想着,他比划来比划去,觉得中间的最高点最显眼,于是……
    在康三爷忐忑又期待的神情中,吴寡妇噗嗤笑出声来。
    她抬手摸了摸位置,忽然笑得前仰后合,粉拳啪啪落在康三爷身上。
    “你真是个傻子!哪有往人家脑门儿芯儿上插的?”
    她笑得弯了腰,双目中的水光犹如春水带波,美极了。
    康三爷也跟着傻笑一回,诚实道:“我确实不大懂这个。”
    吴寡妇笑够了,自己重新换了位置,用手恋恋不舍地摸了许多遍,这才羞答答问道:“好看么?”
    康三爷笑呵呵点头,“好看。”
    “呸,”吴寡妇轻轻啐了声,小声道,“你自己买的东西,自然说好看。”
    康三爷挠了挠头,又仔细打量一回,重重点头,“人也好看。”
    吴寡妇又轻轻锤了他一下,一点点垂下手去,去勾他的手指头。
    康三爷先本能的缩了两下,可马上……就不动了。
    挺好的,他想。
    第42章 蜂蜜夹糍粑,炸豆腐丸子,炸萝卜丸子 ……
    孟阳家的正屋兼厨房并不算大。
    他本就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 当初既砌灶台,又弄了单独的炉灶,还专门打造一排架子, 用来摆放他从各路商贩手中辗转搜集来的调料, 剩下的空间就很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