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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暗红色莹亮的膏体迅速融化,将一整杯热水都染成淡红色的同时,也释放出丝丝缕缕的果肉。
    空气中迅速弥漫开酸甜的香气,适时冲淡了一点奶香油香过重带来的粘腻,令人大为舒爽。
    不同于酸杏酱带有白酒香气的回味悠长,山楂汁水更清新更直接,像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袒露在你面前。
    真是不错。
    第32章 果酱奶香饽饽、红糖糍粑 这是哪里来的……
    在北方, 寒冷干燥的冬日本身就是最好的保鲜手段,所以人们经常会一次性做许多主食,随吃随取, 非常方便。
    上次蒸的奶香饽饽还剩下几只, 孟阳一早就把它们装在干净的棉布口袋中,高高地吊在房梁上, 口袋和绳子连接的末端还穿着一个竹片编制的小斗笠一样的罩子。这么一来,就连最刁钻最讨厌的老鼠都无法逾越, 只能眼巴巴看着了。
    果酱只能空口或者泡水吃吗?孟阳可以以实际行动告诉别人, 并不是。
    他取下来四只奶香饽饽, 放在小笼屉里热了会儿。不多时, 原本坚硬如磐石的饽饽就在水蒸气的温柔抚摸下,重新变得蓬松柔软有弹性。
    笼屉刚一打开, 积攒多时的白色水汽便汹涌而出,在火炉上方形成一大团蘑菇一样的白云。
    然后白云渐渐散去,终于显露出下方隐藏的真相:四只圆滚滚的白色小馒头正乖巧地趴在里面呢。
    轻轻用手指一按, 光滑的表皮就会凹陷下去,而当手指一拿开, 它又会倔强地顶回来。
    怎么样, 奈何不了我吧?散发着牛奶香味的饽饽得意洋洋道。
    把它们从中间平着剖开两层, 在夹层中均匀地涂抹上酸杏酱和山楂酱。带着浓浓牛奶味的热气不断侵蚀着果酱冻, 使它们重新变得柔软而富有水光, 原本被严寒封锁的酸甜味也随之苏醒。
    水果香, 牛奶香, 面粉香,三股截然不同的香气互不相让,在嘴巴里你追我赶, 闹了一场之后,却又决定和解,于是轰然结合出一股浓烈的全新的美味。
    白星贫瘠的文学修养和匮乏的语言已经完全不足以应付眼前的场面,她陶醉在全新的美味搭配之中,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可以形容的词语。
    怎么还能这么吃呢?
    怎么就还能这么好吃呢?
    有人替我温柔梳头,有人帮我精心烹饪……我怎么这样幸福呀?
    幸福来的太多太快,让白星甚至忍不住生出一点惶恐:我真的可以这么幸福吗?
    但一切却又清清楚楚摆在眼前,让她知道不是梦。
    吃掉两个夹着果酱的奶香饽饽之后,白星终于忍不住发出源自灵魂的疑问:“你怎么会做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啊?”
    这双手是被神仙摸过吗?
    孟阳的眼帘飞快垂下,黑压压的睫毛暂时挡去眼中神色。
    片刻后,他抓了抓头发,抬头笑道:“这个嘛,可能是因为我爱吃吧!”
    但这话是虚假的。
    世上绝大部分事都需要经历,有那经历才能够想象,一个人若没有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头脑空空,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什么来的。
    就如同一座空中楼阁,纵使想的再如何绚烂多彩,可若连稳固的根基都打不成,何谈建造?
    孟阳会有今时今日的手艺,一多半源自于童年记忆中的味道和画面,另一半则来源于博览群书时获取的信息。
    他有阅历,也有见识,自然能够举一反三,做什么都信手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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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悬挂在天空上的仍然是一轮月牙,但是星星格外多格外亮,像被老天随意抛洒在黑色幕布上的珍珠。
    白星再一次翻上房顶,点燃小狮子灯笼,久违地仰望天空。
    义父说人死之后会回到天上去,每当想他的时候,只要抬头看天就好了,所以白星想要给他看看自己的新辫子,她很喜欢呐。
    桃花镇的深夜静逸无声,唯有无数璀璨的星子交相辉映,静悄悄地释放着属于自己的美丽。
    有没有人看,又有什么要紧呢?我依然美丽啊!
    听说它们来自浩渺无垠的宇宙,穿越千年万年,最终来到这一寸土地。
    义父觉得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星星更璀璨更永恒,所以他给捡来的女婴取名为白星,希望她可以像天空中的星星一样,远离尘世的悲痛哀伤,永远闪闪发亮。
    有人说星星像珍珠,可白星没有见过珍珠,听义父说是一种圆溜溜的珠子,产自海边或是大湖之中,深山密林之内是很难见到的。
    最叫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珍珠原本是某种贝壳不小心吞进去的一粒沙子,夹在软肉里很痛很痛。
    然后贝壳会因为疼痛而哭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它们的血和眼泪包裹着沙砾,一层又一层……最终那些曾经毫不起眼的沙子,就变成了圆润美丽的珍珠,身价倍增。
    当时白星觉得很奇怪,卡在软肉里多么痛呀,它们不会吐出来吗?
    义父也被问住了,摸着她脑袋想了会儿才说,大概是不会的吧。
    她从未见过珍珠,也想象不出来一颗圆溜溜的小珠子,能好看到哪里去?更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东西会那样贵?
    分明辛苦的是贝壳呀!
    她替那些贝壳难过。
    料峭的北风呜咽着卷过房顶,将小狮子吹的疯狂摆动起来,冷不丁一瞧,还以为活过来了呢。
    白星爱怜的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反手抽出背上的布包抖开。
    她开始擦刀。
    刀锋很窄,雪亮,像月光下的一泓冰水,透着冷冽的寒气。
    这把刀已经许久没见过人血了,作为一名刀客,听上去似乎有些悲哀,但白星却觉得很好。
    不管是她杀别人还是别人杀她,只要见血,必定会有人死去。
    而死亡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寒风的力度更大了些,她将短棍和短刀连接在一起,另一只手提着小狮子,一个鹞子翻身跃下房顶。
    她把小狮子挂在一旁枯萎的柿子树上,然后乘着如水月色开始练刀。
    虽然是姑娘家女儿身,但白星的刀法却走阳刚威猛的路子,大开大合,配合着她先天优势带来的诡异身法,当真令人难以抵挡。
    刀势渐猛,初始还能看见刀的痕迹,后来就渐渐变成一团银光。
    那刀锋刺破空气发出呜呜咽咽的响声,一时间叫人不能分辨究竟是这刀风更冷,还是北风更烈?
    小狮子也被这刀锋带起的气流刮得疯狂摇摆,灯火闪烁,在墙壁上映出灯笼壁上的祥云图案,恰似一只雄狮在云间奔跑,好不威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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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过五天就是冬至,孟阳开始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制作灯笼上,以准备这笔大买卖。
    冬至过后很快就是除夕,除夕过后马上又是元旦,元旦又连着上元节……在这一连串节日的催促下,人们是很愿意多花点银子采买几只漂亮精致的灯笼增添年味的。
    若是顺利的话,接下来卖灯笼挣的银子可能比他一年到头写话本还要多得多呢!
    等攒够20两银子,他一定要暂时离开桃花镇,出门看看!
    那些未知的世界是多么辽阔,多么令人心驰神往呀,光看着前人们在话本游记中的描绘,就足够令人陶醉了。
    他想要攀缘高山,想要畅游大海,想去看令白姑娘又爱又恨的江湖……
    只是这么想着,他就浑身充满了干劲。
    白星对一切陌生的事物都有着浓烈的好奇心,在围观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开始毛遂自荐,要求打下手。
    孟阳也没有客套,琢磨了一下,大胆把劈竹片和打磨这些零碎的活儿交给她:她玩起刀子来简直熟练得吓人!
    好像指间拿着的并不是什么锋利的刀片,而是本来就长在身上的另一节手指一样,灵活精准的不可思议。
    普通的四角灯笼满大街都是,既不打眼,又不容易卖上高价,孟阳便只做精致些的十二生肖。又因明年是猪年,剪窗花小猪仔灯笼做了二十只,其余十一种生肖的都只有十只。
    只要固定下来款式,哪怕数量多一些也很省事。他把各个细节的尺寸都确定下来,然后取相应数量的纸张摞在一起整体裁剪,搭建框架所需要的竹片也是大同小异,剩下的就只需要组装和单独彩绘了。
    正所谓熟能生巧,做一百只同样的灯笼,远比做五十只不一样的灯笼更省时,更快捷。
    白星听他要做这么多盏灯,难免有些不解,“那庙会的地点在距此十多里处,这一百多盏灯笼,你要怎么带过去呢?”
    就算能带过去,又怎么摆呢?足足一百三十只,都够挂满一条街了!
    孟阳得意一笑,当即取过一只已经做好的小猪仔灯笼,将底部交叉固定的两支长竹签取下,然后双手轻轻一捏,原本圆滚滚的小猪灯笼竟瞬间变成了一副扁平的纸片!
    嘿嘿,没想到吧?
    里面有机关!
    因为过度惊讶,白星直接站了起来。
    何等的巧夺天工呀。
    她忍不住拿过那只小猪仔来反复的看,发现它的所有关节都像小狮子一样,可以摇摆,唯独小猪肚皮底部有两根相互撑着的长竹棍,既是烛托,又是固定整体大骨架的支柱。
    只要拔掉这两根,原本很占地方的灯笼,立刻就会变成几张堆叠在一起的竹框纸片,轻轻松松就能拿走。
    白星反复拆装几回,赞叹不已,啧啧称奇。
    “如此一来,不要说一百三十只灯笼,就是再多些也无妨呀。”孟阳轻松道,“到时我只需要立一根木杆,单挂十二只灯笼供人观看,谁若想要什么样的,直接从包裹里取新的就好。”
    他已经提前问过了,因为王大娘家里新添了小孙女,大家都不舍得撇下她出去逛街,所以并不会参加庙会,自己正好可以再借她家的小毛驴和驴车用。
    白星恍然大悟,不由肃然起敬,“这也是书里说的?”
    孟阳点头,“算是吧。”
    书里可不讲怎么扎灯笼,不过这种事看多了,琢磨透了也就会了。
    一通百通嘛!
    他取过十张纸铺好,才要下剪刀裁剪时,却忍不住往白星头上瞧了几眼,“白姑娘,你的手艺真好呀,这头发编的跟王太太的手艺几乎一模一样。”
    白星忽然沉默。
    孟阳好像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他想到一种可能,试探着问道:“呃,你该不会昨天晚上就这么绑着辫子睡的吧?”
    白星点了点头。
    编辫子真的好难啊,她今天想了一上午,都没想明白到底应该怎么弄。一旦拆开的话,又要回归原貌了。
    孟阳真诚地发问:“不硌得慌吗?”
    白星犹豫了下,还是认真点头,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出很小很小一条缝隙,“有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