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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妖魔寿命漫长,实力增长也极慢,血脉越是尊贵越是如此。天妖古凤两千岁时终于进阶为妖王。上古时代的妖王放到现在,堪比入道巅峰乃至半步天人。
    天妖古凤一时得意忘形,离开秘境入侵人族疆域,结果却迎面撞上一个人,被人一招擒获,就此悲剧。
    当然,天妖古凤在叙述时自然不会这么说,只见它一边挥动双翼,给晏危楼扇着风,一边声情并茂地说道:
    “那一战真是惊天动地,日月无光,本王、我使尽浑身解数,与那人战斗了十日十夜,只可惜……敌人实在阴险狡诈,竟然暗算于我,一举功成!”
    它赤红色眼睛瞥了身前的少年一眼,隐约露出几分得意。当着你的面说你坏话,你也不能反驳!
    “那人一眼看出本、我血脉非凡,天资不俗,企图将我驯为坐骑……可笑!我乃是万中无一的王者血脉,又怎么可能看上这种手段卑鄙又天资粗笨的凡夫俗子?宁死也不屈服!”
    说到这,它高高仰起了头,一副睥睨之色,神采飞扬,傲然不群。只可惜,那光秃秃又黑漆漆的身体,实在不具备半分说服力。
    “……那人恼羞成怒,一怒之下便将我封印进地底,到如今有八千多年了。”
    “哦。”晏危楼长长“哦”了一声,目光在它卖力扇风的双翼上划过,一语中的,“那你现在怎么又屈服了?”
    “……”天妖古凤默默忍住同归于尽的冲动,恭声道,“那当然是因为大人您乃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奇才!只有大人您这样的人物才配让我臣服。”
    说出这句话,天妖古凤只觉得身上有某种无形的东西“啪嗒”一下碎成了满地碎片,从此以后再也捡不起来了。
    …… o(╥﹏╥)o 它不干净了。
    晏危楼对它的识趣很是满意。
    他当然也能看出这只妖王说的话不尽不实,内心深处也绝没有外表这般恭顺,但他不在乎。只要在短时间里榨干净对方身上的价值,迟早要将之了结!
    吩咐天妖古凤先到一边好好想想记忆中还有哪些有价值的东西,晏危楼将目光看向房间里的另一个存在。
    不知道是不是天渊劫火威力确实惊人,之前还一动不动瘫在桌面上装死的乾坤道图也很快服软了。
    那稚嫩的童声再一次响起,传音在晏危楼耳畔。
    晏危楼第一次知道了“灵族”这个概念。
    人族与妖魔之外,但凡有原本无生命的存在诞生灵性,便可归入“灵族”。
    上古之时,山有山灵,水有水灵,天地万物都可诞生灵性。灵族亦有万千,大概分为两类。
    ——神器中诞生的是器灵,而一方天地山川中诞生的则是天地之灵。
    不过如今这片天地已经不同于上古,天地法则不同。唯有神器可生灵,其余天地山川早已灵性断绝,天地之灵不存。
    由于神器本就稀少,诞生灵性比天地山川诞生灵性更难,所以神器器灵很是罕见,如今世上恐怕都没有几个灵族了。
    『那个小鬼的情况有些奇怪,身上既有器灵的杀伐之气,又带着天地之灵的天道自然之意……着实看不透啊。』
    稚嫩的童声以一种老气横秋的语气感叹着,听上去格外古怪。
    『不过他是灵族没跑了。蠢!真是蠢!现在的他明显不能动用天地之力,这超出了那具躯壳的控制,居然还强行硬来。我可没见过这么蠢的灵族!太给我灵族丢脸了!』
    这话音刚落,乾坤道图表面就被人用力弹了一下。
    它顿时“哎呦”一声,仿佛突然被弹了个脑瓜崩儿的小孩,愤怒不已。
    罪魁祸首却不搭理它,只是随手将之收入袖中,转身打开门。
    “什么事?”晏危楼淡淡开口,“没事不要打扰我。”
    门外,刚刚举起手正要敲门的姬慕月愣了愣,心中一阵无语。
    ……话说这鸿运赌坊好像是他的地盘吧?这人住在他的地盘上,居然还对他这个主人一副不耐烦的口吻?究竟谁是主谁是客?
    最令人郁闷的是,之前对方回来的时候,完完全全没想过还可以捎带他一程,简直是将他彻底无视。
    自从再遇晏危楼以来,姬慕月便感觉自己似乎处处不顺,现在连地位都开始降低了,非但被人无视,时不时还要被这两人的某些行为搞得一阵心塞。
    看了看隔壁紧闭的房门,姬慕月目光一转,便荡漾出一阵令人心醉神迷的秋波。
    他斜斜靠在门框上,幽怨地抛出一个眼神:“没什么……咳咳……只不过是想请晏兄来为我疗伤时护法一二。”
    擦了擦唇边的鲜血,化身酸菜鱼的姬慕月幽幽开口,似乎别有意味:
    “毕竟,本宫受伤太重,一个人不太安全哩。”
    第91章 会相逢(13)
    ……一个人不太安全?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不久前他才同宿星寒说过的话, 被姬慕月换了一种语气说出来, 听在晏危楼耳中, 却硬生生多出了几许暧昧难明的意味, 仿佛在暗示什么一般。
    分明是同样的句子, 这人就是有一种让人不得不想歪的能力。
    连带着不久前才说过这句话的晏危楼,莫名就心虚了几分, 仿佛当时的他也是怀着什么不轨的心思一般。
    晏危楼抬起眼皮扫了姬慕月一眼,却很难看出对方眼中究竟是戏谑之色更浓, 还是暧昧之意更深。
    在他目光扫视下, 姬慕月又是幽幽吐出一口气:“唉, 世子殿下不愿意吗?也难怪呢, 有了那样一个可人儿倾心以待, 便是我,也是舍不得离开半步的。这次倒是本宫强人所难了哩。”
    ……可人儿?
    这姿态与口吻未免有些轻佻,晏危楼目光一下凝在他身上, 唇边微笑消失,语气也多了几分不悦:
    “九公主殿下究竟何意?还请直言。”
    晏危楼本身神魂意志极为强大,兼之入道不久, 一身道意锋锐至极,还未能圆满收敛。此时他不过是神情稍冷,双瞳中便现出一抹摄人的神光。
    犹如神剑斩破天边碎云, 金色晨曦一瞬间倾泻人间。
    一般修为低的人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 都很难再保持镇定。姬慕月却不躲不闪, 那包裹在绯红色衣裙中的身体仍是柔弱无骨般斜斜靠在一边。
    “何意?世子殿下真是误会我了……”
    姬慕月秀美的眉毛微蹙, 为自己叫屈了一声。随即他缓缓扯起嘴角,露出一抹轻佻又勾魂夺魄的微笑。
    “本宫可是十足的好意!”他撩起耳边一缕发丝,眼眸低垂,似念似叹,“不过是想……劝君怜取眼前人哩。”
    ……怜取眼前人?
    少年冰冷的瞳孔中缓缓浮现出一抹愕然,很快那愕然之色又转为恍然。
    似有一道闪电划过晴空,劈开了晏危楼的脑海,一直缭绕在心头的迷雾在这一刻彻底消散。
    他恍惚明白了什么。
    这一瞬间,过往许多次微妙的预感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连带着记忆中无数清晰的画面一并闪过。去除了曾经的那层迷雾,某些事实如此清晰。
    ……早该想到的,这显而易见的事实!
    没有理会离去的姬慕月,晏危楼在原地站了许久,目光看了一眼隔壁的房间,又重新回屋关上门,唇间溢出一缕微不可察的叹息。
    ……连姬慕月都看出来了,之前一次又一次的微妙之感,果然不是错觉吗?
    “——明光……他喜欢我。”
    身体轻轻靠在门上,少年双瞳开阖间神光锐利,每一个字都笃定无比。
    重生以来所走的每一步,晏危楼自认都在自己的计划中,瀚海界虽是意外,之后也被他纳入了计划……只除了宿星寒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变数。
    他是唯一一个超出自己掌控,让自己也难以预料的存在。非但前世从来不曾出现在自己的人生中,真实来历至今仍是一个难以解开的谜。
    说实话,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对宿星寒便有一层浅浅的、天然的好感。随着相处日久,这份好感也愈发深厚。
    晏危楼不得不承认,对方是两世以来与自己相处最投契的人,就这样多一个知交好友似乎也很不错。
    因此,晏危楼忽略了心中不时浮现出的直觉,忽略了宿星寒对他几乎是不加掩饰的绝对信任。将宿星寒对自己的特殊态度,归结于宿星寒本身的纯真坦率与彼此倾盖如故的知交之情。
    ——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骤然间被姬慕月点破真相,晏危楼惊愕过后,竟是自然而然接受了这个事实。没有厌恶,没有排斥,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恍然之感。
    似乎在他潜意识中早就有所察觉,只不过被以往根深蒂固的认知所阻碍,而今不过终于验证了他的直觉罢了。
    “笃笃。”
    房门突然被敲了两下,晏危楼转身开门,只见一名小厮站在门口,手中还捧着一个黑色的药罐子。
    “晏公子!”小厮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忙说道,“这是宿公子待会儿药浴用的药散,小的奉命前来送药,却被封禁拦在门外。因这药散特殊,再过半个时辰便药效大减,不得已劳烦晏公子……”
    “给我吧。”
    晏危楼接过那黑漆漆的药罐子,走到宿星寒那间客房前,果然察觉到房门处有一层无形的隔膜。
    ……奇怪!宿星寒不赶紧疗伤,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如此重要?
    双眉微蹙,晏危楼来到房门前,正要破开封禁,脚步突然顿住。他强大的神魂隐隐“听见”了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
    “属下无能,没能将那人活捉。还请大祭司责罚!”
    这声音明显是来自某一位天宗的入道大宗师,语气中充满了诚惶诚恐。
    “那个齐鸿羽在《太上阴阳图》上的造诣极高,最擅长借力打力,身上还有一件极厉害的奇珍,拼着被属下打成重伤后,借之逃走了。”
    紧接着响起的是宿星寒的声音,不过这声音与晏危楼平日所听不同,冰冷至极,漠然无比,没有半点感情。
    “下去吧。连一名洞见境武者都解决不了,你的确是无能。该怎么领罚不用我提醒了吧?”
    不多时,房门被打开,一名着天宗黑袍的老者恭恭敬敬退了出来。
    晏危楼顺势拎着药罐走进去,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屏风边上的宿星寒。
    他一袭白衣,苍白的脸上还有尚未消失的裂纹,神色冰雪一般寒冷。
    “明光,我给你送药来了。”
    听见晏危楼的声音,宿星寒抬起头,那一身寒气倾刻消散,他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弧度:“是你啊,阿晏。”
    ……
    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晏危楼关上房门,脸色一下子变得肃然。
    “齐鸿羽……”
    刚才听了只言片语,晏危楼就猜出了前因后果。
    试武大会时,宿星寒曾经离开过一段时间,据说是有要事吩咐天宗之人。现在看来,多半便是让人去活捉齐鸿羽。
    不过,齐鸿羽与宿星寒无冤无仇,他突然下此命令,究竟是为了谁可想而知。
    晏危楼轻叹一口气,心绪复杂。
    “明光……他真是很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