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这两个月,司徒羽对独孤灵竟循规蹈矩起来,言语也不再轻浮。当然,除了那紧追不舍的凝视之外。
那双桃花眼时而多情,时而炽烈,时而讥诮,时而深邃,穿透人海,凝视着她,大方从容,又令人费猜。
他让她知道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她,却又不进一步,也不退一步,若即若离的态度无端多了几分莫测。他在想什么呢?于是,她就会情不自禁这样猜测。或许,这就是他表演的欲擒故纵的戏码?或许,知道她已是有婚配的女子,确实令他变得有所顾忌犹豫不决?
他的规矩虽然令她松了口气,却没有令她完全释然。内心的纠结依旧持续着,只为了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从不曾彻底淡漠!
但这两个月,他也不曾闲着,他令她见识到了他非凡的作战才能。
比如“草人取箭”。城中的箭用完了,司徒羽就将禾杆束成上千个草人,并给他们穿上黑衣,晚上用绳子拴着放到城下,尹子琦的士兵争先恐后地射向他们,很久之后才发现他们是草人。司徒羽得箭数十万支。
这以后他又故计重施,在夜里从城墙上放下人来,贼兵以为又是草人,没有理他。谁知司徒羽这次派的是真人,五百个敢死队员出其不意砍向尹子琦的军营,令敌营大乱,烧掉营垒逃跑,直追了十多里。
比如“鸣鼓扰敌”。麦熟之时,叛军在城外收麦以充军粮,司徒羽在城上看到后,召集士兵,擂鼓作出欲战的样子。叛军见状立刻停止收麦待战。这时,司徒命军士止住擂鼓,让军士作出休息的样子。叛军见状放松了警惕。司徒羽见叛军放松了警惕,趁机命南霁云和沈心率军大开城门突然冲出,直捣尹子琦大营,斩将拔旗。
与此同时,叛军派大将率一千余骑兵直逼城下招司徒羽投降。司徒羽在城上一边与敌将答话,一边暗命几十个勇士手持钩、陌刀、强弩从城上吊下潜入无水的护城壕中,趁城外叛军依仗人多势众并不戒备时,勇士们奋勇杀出,叛军猝不及防损伤了许多人马。
这次大捷之后,朝廷拜司徒羽为御史中丞;许远为待御史。
司徒羽接到圣旨的时侯,那不屑一顾的神情令独孤灵莞尔一笑。似乎,她期待中的,也就是这样桀傲的姿态!
他对敌的智勇兼备,对名利的不屑一顾,对妹妹的至情至性,对百姓的抚恤关爱,都令独孤灵渐渐对他心生好感。
独孤灵不再冷若冰霜,慢慢地会以嫣然的笑容回应他的凝视。
这两个月中,他们惟一的一次交集是在那州衙后花园里。
州衙的后花园并不小,而在那僻静的一角,许夫人种了十几株的桃树。暖融的春季里,某个黄昏的漫步中,独孤灵踱到了这里,惊喜地发现这十几株桃花已悄然绽放。
桃花开得那么绚丽,那么灿烂。粉色的花瓣,迎风飘舞,如霞如雾,艳丽得仿佛吹口气就能化成水似的。
独孤灵开心地笑着,在桃花树下,翩然起了舞,凌空舒袖,行云流水,轻旋着转着圈儿,如一只美丽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忽然,耳畔悠悠传来美妙的笛音,她知道这是谁在为她伴奏,但她并不打算停下舞步。
这样浪漫的桃花雨,这样难得的静谧,就在战火纷飞的忙碌里,暂且放松一次,尽情地舞一曲吧。
他们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白衣白袍横吹玉笛的司徒羽飘逸如梦,粉衣粉裙曼妙起舞的独孤灵翩然若仙。当她舞倦时,笛音亦歇了。他们似乎默契十足。
然而余韵犹绕,那美好的默契令俩人都觉得意犹未尽,有那么一刻钟,两人彼此凝视,都沉默着!
独孤灵实在不习惯,司徒羽这样约束自己,他的规矩,令她意外,也令她失落。
然而,这不是之前自己一直想要的吗?为何要失落?难道是企盼在他的不拘里找到在意自己的映证吗?
独孤灵微微扬起月牙儿,勉强由自己打破这份僵持,柔声问道:“这是什么曲子?好听得紧!”
司徒羽眸底深情无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倾世的容颜,梦呓般道:“这是‘夺魂曲’。所谓‘夺魂’,是说以内力吹奏时,可取敌人的魂魄;可是以真心吹奏时,不知能否夺取爱人的灵魂?”
独孤灵闻言迅速垂下了如扇贝般的羽睫,不知所措。
司徒羽淡然一笑,并不如以往一般步步紧逼。
反而退一步,他转身从桃花树上撷取一朵桃花,轻轻将它别在了独孤灵的鬓边。桃花遇着她的绝美的容颜,真是美极了!司徒羽看得一瞬不瞬。
独孤灵抬起了头,以手抚着那朵桃花:“这……”
“别动!”司徒羽柔声制止,由衷赞叹道,“灵儿,你真美!”
独孤灵的心尖不由一颤,为何这样一句简单的赞美,自己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她也感到困惑了!
司徒羽轻轻托起她那尖尖的小下巴,正要说什么,箭伤已然康复的司徒燕却突如其来奔了过来,大叫:“哇,桃花开得这么漂亮呀!灵姐姐,怎么不叫我来看?”
独孤灵匆忙背过身去,咬着唇,暗自责怪自己竟有那么一刹那的心猿意马!她感到深深的愧疚。
司徒燕忽然反应过来,责怪自己:“哎呦,我真是个木头脑袋,我走,我走……”
“走什么呀?”独孤灵急忙拉住她。
司徒羽的唇边抹开一丝微笑,也不说什么,顾自潇潇洒洒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