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第一年独自在南北之间顺利地走了一遍,但第二年的时候,他没有回来。
和他同行的少年是普通祭司的候选,同样杳无音信。
最开始陈末以为他们出了意外,因为每次旅途的路线都是规定好的绝对不能更改,所以陈末亲自沿路走了一趟,在幽州一家小药铺找到了重伤濒死的候选少年。
“十三部落的人重创了我,陈青和他们走了……”说完这话少年心事已了,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陈青叛逃的消息和少年的尸体被带回了皋兰山,而去十三部落打探消息的人说,曾经的汗主最得力部下的儿子被找到了,现在已经加入了反叛新汗主的大军。
即使在这个时候,陈末仍然相信他一手带大的孩子是无辜的,他只是被家人带回去了,少年的死也是个误会,那孩子至少念及村子的养育之恩不会透露他们的秘密。
成为祭祀之后的第三年,他亲自去云南,在回程的路上被十三部落伏击了。领头的人说要活捉,他便知道,陈青不但把一切都说了,还想挖掘出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他一路向西逃,在余杭躲避追兵时被蓝秋娥救了。他不是不想借助锦绣山庄的力量,但那样大的秘密多一个人知道族人就多一分危险。
所以他只能自己引开追兵,在走之前把解药和自己说明情况的信交给蓝秋娥,求她将信交给族人。
“我夫君就在皋兰山,凭我和他的实力,定能先护住你的族人再救你出来,你放心就是。”
他现在才知道,那个英姿飒爽的女人用生命信守了承诺。
“父亲的部下说父亲看到村子里来求救的人手中的一块布料就知道出了事,说明我娘在临行前告诉了父亲一部分秘密,又不想他参与太多,就自己偷偷跑去找村子了。”封天麟最知道母亲的行动力有多强,“父亲毕竟是忠于朝廷的人,有些事知道得多了他会为难。”
吞服能让人失去心智的蛊虫,这是祭司保守秘密的最后防线。他变得面目全非躲过了追捕,神志渐渐模糊之后凭着本能向北走,一路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最后落入了耶律钧德的手中。
“耶律钧德为什么要带你来神都?”封天麟回想起怀远驿里的严密防守,“陈青为了自己的地位肯定把这件事上报给汗主萧擎,萧擎才会大张旗鼓地追捕你。如果被发现私藏知道宝藏信息的大祭司,耶律钧德有几张皮可以蒙凳子?”
“耶律钧德根本不知道宝藏和我有关,他肯定是为了研究蛊术,我是个现成的例子。”陈末看着那个小盒子里的一小块鲜红碎肉,肉还在轻轻颤动。“知道为什么我使了这蛊不会化为血水吗?因为蛊术来自云南,皋兰山养的蛊都是村子从云南迁移的时候带过去的,北境苦寒,只有最凶猛强壮的蛊才可以存活下去。所以祭祀养的蛊有奇效,与它原本的属性也不相同。”
耶律钧德大概是从陈青那里知道了北境竟然蛊术的存在,又恰巧抓到一只蛊人,想自己研究利用而已。
“而且,我们怎么知道他就不会被发现呢?”天九幸灾乐祸,“说不定萧擎已经知道蛊人的存在,也知道耶律钧德是个人在眼皮子底下都能丢了的废物,等他回到十三部落才真是倒了大霉。”
“现在我们掌握的信息和十三部落是对等的。”封天麒总结道,“十三部落觊觎宝藏一定是想利用这笔财富对大庆不利。他们知道宝藏确切的地点,或许也拿到了开启宝藏的钥匙,但知道具体怎样打开宝藏的人在我们这边。”
“不,他们拿不到宝藏的所有钥匙。”陈末笃定道,“因为宝藏的三把钥匙只有两把在皋兰山,第三把钥匙已经遗失了。我曾问过父亲为什么不去寻找,父亲说第三把钥匙不会被心存恶念的人长久掌握的,而且我们看守宝藏的目的是不让任何人开启它,所以钥匙在人间流传也不是什么坏事。”
封天麟起了好奇心,“不会被心存恶念之人长久掌握?这件东西竟然有可以左右自身去向的力量?”
“它的传说贯穿了从古到今的历史之河,是仁道的化身。”陈末面带崇敬之色,“正是神剑湛卢。”
他说完这句,发现在场的所有人表情都凝固了,然后他们的目光诡异地集中在一个小男孩身上。
小男孩猛地站起来,蹬蹬蹬跑出去,又蹬蹬蹬跑回来,把一个布包的长棍子小心翼翼捧着,“你说的是它吗?”
布包里的长剑颜色暗淡,隐隐有光华流转。陈末手腕一动,长剑“嚓”地一声出鞘三分,剑光泠泠如秋月照水,锋锐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观望之心海自生怡然之感。
陈末握着剑,两眼一翻抽了口气,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
耶律钧德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身边衣着暴露的女奴依偎在他肩头,他的手在女奴的蜂腰上轻轻揉捏,心思却已经飞回了十三部落。
往常他最喜欢把女奴捏得浑身青紫,听到她诱人的娇吟声就龙精虎猛,如今这声音却吵得他头痛。他一把将女奴甩到车帘外,女奴猝不及防直接滚到了马蹄车轮之下。
他听见一声惨叫,整条长长的车队中也没有一辆停下查看,仿佛所有人都聋了。
耶律大人最是喜怒无常,兴致起来一晚上能玩死好几个。在十三部落,奴隶的贱命甚至比不上一头健牛。
刚弄死一个奴隶的耶律钧德并没有心情愉悦,他觉得自己很倒霉。
哥哥耶律达拉上次追捕那个破村子的祭司时把人追丢了,差点被汗主赏的鞭子打死。这次汗主让他来大庆是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他谈到了最有利于部落的条件,正春风得意,结果从前抓到的蛊人和美貌的准备献给汗主的戏子又在手边被抢走了。他吃了个哑巴亏,连犯人都抓不到。
他现在怀疑汗主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这两天每晚都做噩梦,梦见自己和哥哥的皮被汗主剥下来挂在大帐前面,迎风飘扬。
无论怎样残忍的事,那个男人都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