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家子围着这个在床上昏睡的人盯着看。
“阿古为什么还不醒?是解蛊的方法出了什么问题吗?”封天麟急得已经喝了三壶茶了,“看样子不像啊。”
之前他们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就给他起了个名叫阿古。
“照理来说应该不会出问题。”封天麒想了想,“或许是有什么条件没有满足。”
封天麟瞪了一眼自家大哥。“谁让你一冲动就解蛊了,做事的时候都不想想后果。”
封家大哥摸摸鼻子,有点心虚。
躺在床上的人安详得仿佛只是累极了闭眼休憩,他相貌普通,体格瘦弱,看外表无论如何也跟会用奇门蛊术续命的隐士高人搭不上边。
“也可能他只是想休息一会,毕竟十三部落那帮人肯定没少折腾他。”天九宽慰自家小侯爷,“现在着急也没办法,不如我和正风潮平轮流看着他,小侯爷还有伤在身,先去休息。”
封天麟摇摇头,“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如果他很快就要死了呢?我想亲口问他关于我娘的事。”
他们没想到阿古会连着睡了三天。最后正风给犯倔的小侯爷在床边铺了个地铺,才勉强让他休息了一会。
小侯爷躺在地上睡,做了个梦,梦见他娘。
他娘在厨房里偷偷烤红薯吃,他走过去,正看见他娘坐在门槛上把红薯掰成两半塞进嘴里。
“天麒快过来吃红薯。”蓝秋娥把另外一半塞在他手里,“快吃,吃完了娘就走啦。”
封天麒捧着红薯使劲咬了一口,一下子烫得嘴都红了。
他哭着吃完,然后就醒了。
这一醒不要紧,睁眼就正对上一双血红色的瞳孔。
小侯爷吓得直接从地上蹦起来,那蹲在旁边看他的人也被他吓了一跳。
“阿……阿古,你什么时候醒的啊?”
“我不叫阿古。”那人皱了皱眉,“你是秋姐的儿子?长得和她有点像。”
封天麟一个猛扑到他面前,“你真见过我娘?什么时候?在哪?”
那人眉头皱得更紧了,“秋姐说要去皋兰山找她夫君,不是她把项链给你的?”
“这条项链,是我娘的遗物。”小侯爷哑着嗓子低声道,“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坛子灰了。”
他以为这人能告诉他娘亲是怎么死的,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那个人说他叫陈末,是在余杭遇到蓝秋娥的。
“我被十三部落的人偷袭,受了重伤,蓝姐救了我一命。”
封天麒有些忧虑,“看来十三部落的势力已经延伸到南边了,不过他们冒险深入南境,只是为了杀你,也太费周章了。”
陈末叹了口气,眼圈从刚才得知蓝秋娥的死讯时就一直红着。“你方才说的,被十三部落烧杀的村子,就是我家。”他吸吸鼻子,“不知道族人都怎么样了。”
“我爹战死之后,他的部下带兵把你的族人从十三部落的军队救出来了,现在安置在皋兰山附近的城镇。”封天麟安慰他,“应该大半都活下来了。你要回去看看么?”
方才陈末就告诉他们,他虽然给自己种下了竭蛊,但并不会像传言中那样一刻便化为脓血,而是还可以坚持几年。
“来不及了,我有重要的事必须告诉你们。”陈末低下头,“而且,我没脸回去见他们了。”
因为族人所有的灾难,都是他带来的。
……
陈末从小生活在皋兰山半山腰的小村庄里。
村庄里有两种人,一种是普通百姓,每日耕种放牧秋收冬藏。虽然皋兰山里四季苦寒,但村子附近有热泉,庄稼长得不比山下的差。
他们自给自足,只有每半年从山下的集市采买东西才会出山,其他时间都是与世隔绝的状态。只是有一次年少的陈末跟随父亲下山,在集市的牛马粪堆里扒拉出来一个小孩带了回去。
孩子虽然是大庆人的长相,但高鼻深目,应当是个少见的混种。村子里的意见分成了两派,一派觉得不能让外人,尤其是十三部落的人知晓村子的存在,另一派认为这不过是个可怜孩子,让他一直待在村子里平安长大就好。
陈末的父亲是村里的大祭司,他最后发了话,同意让孩子留下。
这孩子一身的血污伤痕,带回来之后昏迷了好几天,都是陈末照顾他。后来孩子醒了,大家说要送他回家,他说回不去了,就这样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那时十三部落的王族刚刚经过一场血腥的政变,汗主一家被人屠杀干净,余党也被灭光了,这孩子应该只是政变的牺牲品。具体的情况孩子不说,他们也不问,反正都是过往云烟了。
陈末家世代都是大祭司,大祭司身负重任,守护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告诉你们其实也无妨,十三部落的人已经知道了一半,但另一半全天下之后我知道。”
云南的山岭中埋藏着前代一个暴君用一生劫掠而来的宝藏。而宝藏的三把钥匙,就埋藏在陈末所在的村子。
作为大祭司的继承人,陈末每年都要奔赴云南去确认宝藏的安全。随行的还有一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少年,可在某一年出发前夕,那个少年出意外去世了。
于是他的同伴变成了他救回来的小孩。
那个小孩说自己名字叫青,陈末就直接让他跟着自己姓陈。此后陈青伴着他,整整七年都陪着他奔赴在云南和皋兰山之间。
就在四年前,陈末的父亲去世了,临终前他把宝藏全部的信息都传给了陈末,从此之后他就会继承父亲的衣钵,成为新的大祭司。
而陈青,则要接替他继续去云南。所以在陈末最后一次带着他去云南时,并没有把他留在山下的城镇,而是手把手交给他进山的方法。
陈末以为七年的时光足够考验一个人的品质,他信任陈青,把全族的安全交给了这个成长起来的少年。
现在想来,他还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