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听得到屋里的叫喊声此起彼伏,“这小兔爷这么倔,看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是不会从的。”
“既然是兔爷,那让我们兄弟浅尝滋味也不是不可以吧?”
另一人赶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耶律大人有交代,这小子可是神京的头牌,要带回去伺候汗主的,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到分毫。若真把他给怎么样了,这一身细皮嫩肉毁坏了小心大人拿你们试问!”
封天麟倒不清楚是哪个头牌,想着总不能放任这人被强行带到北境苦寒之地,可自己有要事在身无暇他顾。正为难着,房中那“头牌”低吟一声,好像是被踢打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小侯爷直接掀开一片瓦往里瞅,想着先看看情况再说。
从房梁的缝隙中只见几个壮汉围着中间一个委顿在地的人。那人身形瘦弱,被推搡几下又被污言秽语羞辱也只是低垂着头,凌乱黑发披散下来遮住瘦削的肩背。
小侯爷盯着他,心中莫名一阵慌乱。
正在这时那人仿若心有灵犀一般,突然抬头,露出一双剪水秋眸。
那双眼眸中的隐忍倔强瞬间变成震惊,直愣愣落在小侯爷的脸上。
……
正风把湖边值守的几个侍女迷晕了,泅水至湖心三层小楼。一身夜行衣湿透了紧黏在身上,显出优美紧实的腰线和大腿。
他从窗口翻进房间,拿出鱼胶密封的竹筒打开,将里面的桐油遍洒在床帐上。掏出火折子擦燃,正要往床上一丢,忽然看见妆台上一样物什。
他见过那个青檀栉,是三年前他家小侯爷兴冲冲从古玩店买回来的,一掷千金转手就献了给心上人。
火折子坠落在帐幔,赤焰忽地一下蹿起一丈高。正风眼疾手快揣了青檀栉在怀中,纵身从窗口跃出。
那妆台上还有未收进妆奁的头饰胭脂,木架子上也挂着轻薄的寝衣,那人应该在楼中住了不短的日子。
正风暗自祈祷,梁仙音竟然在这,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变数啊。
……
湖心小楼的火势越来越旺,烧得半边天都是亮的。整个怀远驿的人都在忙着救火,潮平已经放倒了三个守卫,将木屋里被使了手段失去意识的蛊人装进麻袋,可本该来接应的小侯爷却并没有出现。
只要没有追兵过来,潮平一个人也能完成扛着蛊人逃出去的任务,他担心的是小侯爷那边出了什么差错。
小侯爷那边还有封天麒接应,可自己这边再耽搁到追兵赶过来,一个多月来策划的一切就功亏一篑。犹豫片刻,潮平把麻袋甩到肩头,扛着蛊人蹬蹬两脚就跃上墙头,往天九那边去了。
刚跑出去没多远,迎面差点撞上同样急匆匆的正风。看到潮平孤身一人,天九暗暗咬牙,心知自家小侯爷一定是碰见他那小相好了,不得不英雄救美。
正焦灼万分时,墙边一道冷白的焰火飞窜向漆黑的天幕,是天九发出了安全的信号。正风略一思索,向着潮平飞快道:“先去找天九,如果没有追兵你们就一起直接回侯府。我去找小侯爷。”
潮平立刻转身离开,正风深吸一口气,在树梢屋顶间几个提纵直掠向封天麒的方向。
果然不出他所料,封天麒并没有在完成拖延时间的任务之后就立刻离开。他将留下来加起来也只和他斗了百招的五个刺客一一制服,几剑挑断筋脉却不伤根本。
正风觉得他玩得挺开心的。
“师兄,小侯爷一直都没有出来,他或许被什么事绊住了,我们过去接应一下。”
封天麒诧异地看着他,“以我对这些所谓高手的见解,他们离一流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天麟想要全身而退并不难。你对我弟弟的功夫就这么没有信心?”
正风被他噎住了,想说自己不放心的是封天麟要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梁仙音。可事关小侯爷的私密和脸面,又不能直接告知,一时间着急万分。
最后还是封天麒开了口,“既然你这么着急,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我随你去便是。”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还在之前计划内的位置了。
……
时间倒回半个时辰前。
梁仙音心有所感,抬头一眼便望见曾经的相好,一时间震惊无比。
“他在看什么?”一个壮汉警觉地抬头看,却什么也没看到,骂骂咧咧又坐回椅子上,“天杀的老鼠,日日夜夜吵得睡不着觉。”
“神京哪里都好,就是蛇虫鼠蚁比咱们那边多些。”先前阻止他们动手那人赔笑道。他身量较为瘦弱,显然并不是靠体力吃饭的打手。
封天麟心知这事不能不管了,再一盘算正风潮平加上大哥,三个人不出意外应该能顺利完成任务,他的作用可有可无。想毕,他折了一截树枝,照着门口一个铁皮镶的桶那么一丢。
树枝“铛啷啷”落进桶里,惊得几个壮汉赶紧出门查看,而那个瘦小的畏畏缩缩留在屋里。封天麟从屋顶跳下来,干脆利落地敲晕了他。
一手扶起梁仙音,手碰到那人的小臂才惊觉他瘦了许多,皓腕也细成伶仃模样。
“你其实不必救我。”梁仙音仍然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或许去十三部落对我来说会更好。”
“你别是傻了吧,只有傻子才会离开神京跑去北境。”封天麟拉开旁边一个破箱子把少年塞进去,扣上盖子之前认真看着他的眼睛,“别胡思乱想,等着我就好。”
盖子轻轻合上,封天麟拔剑,向着屋外走去。
梁仙音待在黑暗一片的箱子里,双手紧紧抱着膝蜷缩起来。他已经绝食几日了,连呼吸都轻而无力。方才的动作对他而言幅度已经过大了。
他心口跳得飞快,不知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是因为见了那个人。曾经他以为,他们或许会死生不复相见了。
只可惜那一柄青檀栉落在小楼里了。那是他仅剩的,封天麟亲手送给他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