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莫笙甩手，看着她的手指分开。
    响指声似乎也在他耳边响起。
    不知为何，彼得想到了恒星寿命到达尽头时爆炸陨落的声音。
    他的星星不见了。
    他再也看不到他的星星了。
    沉寂了几秒钟，无形的波动猛然散开，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波动传遍了整个地球，似乎还有整个宇宙。
    波动带来的还有无形的改变。
    彼得不自觉地闭上眼睛，等他再次睁眼时却失去了莫笙的踪迹。
    眼前只有轻飘飘的金色光点，随着太阳的落下也好像要跟着消逝。
    莫笙不见了，他意识到。
    这回的不见和过去不一样，这回……他们无法找到她，她使用无限宝石让世界做出巨大变化，即使她被无限宝石承认融合了无限宝石，她依然要为如此巨大的能量消耗付出代价。
    代价是什么，死亡吗？
    他们都不觉得是死亡，但和死亡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似的。
    所以他们都没想过莫笙是死亡了。
    小姑娘是不会死的，这是深刻在脑海里的事情。
    但同时他们也都认识到，很多事物都和死亡差不多。
    “你们再一次拯救了世界！”有人从周围的建筑里走出，他这样喊道，神情极其激动和兴奋。
    “我爱你们！你们又一次地救了我们！”又有一个人这样喊道。
    陆陆续续地有很多人从建筑里走出，他们都说着相似的话，什么‘再一次打败了外星人’，‘再一次避免地球被侵占’，‘永远支持超英’，‘永远爱超英’之类的。
    然而超英们本人，却不明所以。
    “这是……？”托尼看向他周围的伙伴，试图从他们那里获取有关信息，但他们也只是摇摇头。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这时超人从天而降，他的到来让人们发出了更大的欢呼声，他们不停地对超人表达自己的爱意。
    “太阳之子！感谢你又一次地帮助了地球！”
    “超人！我们爱你！”
    超人对群众们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实际上他是笑不出来的，但他已经习惯对群众笑了。
    “我们的记忆被篡改了。”超人一降落就这样说道。
    听到这句话的复联成员们，脑海里都突然多出了一段清晰无比的记忆。
    在记忆里他们这次是在和一些外星人斥候打仗，他们是在阻止他们不将信息传递出去让更多敌人进攻，他们刚刚成功杀死了最后外星人斥候。
    这些记忆是那么的真实，具有所有的细节、逻辑无懈可击。
    但他们知道这都是假的，因为这如果是真的，就否认了莫笙的存在。
    莫笙存在过。
    将群众们处理好、跟官方打完交道后超英们便回了基地，同行的还有彼得和克拉克。
    克拉克说是布鲁斯委托他过来的。
    超英们调查了一切信息，发现一个他们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除了他们自己，没人记得莫笙。
    女孩的一切都被抹去了，不管是好的坏的，就像她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在发现这个情况后我去小姑娘生活过的地方求证过。”克拉克说道，他难以忘记提起这个名字时那些人迷茫的眼神，“和她有关联的人都在，但是她不在，在他们的记忆中也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人。”
    她的父母她的同学她的朋友，全都不记得了她，也不对此感到奇怪，好像这个人就是从未存在于他们的生活中。
    克拉克有那么一瞬间都怀疑关于莫笙的记忆只是自己的错觉。
    “所以，是她抹去了自己的痕迹……”托尼低声念叨着，眼睛里充满着悲伤，“她不应该这么做的，她没有必要这么做……”
    以自己的存在为代价，换取一个美好的世界。
    莫笙被世界伤害，但她依然爱着这个世界，依然守护着这个世界。
    他们再一次认知到了女孩的善良，他们宁愿她不这么善良，自私一次，在乎自己的利益一次，不要总为他人着想。
    她只是一个孩子，孩子难道不应该无忧无虑的吗？孩子难道不应该任性一些吗？她不做什么做什么能真的被责怪吗？
    可是事情的起因是莫笙的善良，事情的结果也是莫笙的善良，善良是构成她的一部分，消失或减少都不再是她。
    过后几天，超英们都在调查被改变后的世界，他们发现这个世界和之前的世界近乎一样——既然是近乎，那就有不同的地方。
    比如只有他们还清楚知道世界原本不是这个样子，原本各个宇宙是分开的。
    原来大多数人也都是不知道的，但他们有隐约的感觉，而那些影响力大的、身居高位的人对此清楚的很，只是为了社会稳定而不表现出来。
    但现在不同，除了他们所有人都对此习以为常，那些讲述他们事迹的文学作品都被当成了得到了他们授权后的作品，算是一种记录。
    那些演员也都被当成了凑巧和他们长的像的人，电影里的事件也都算是经过一定艺术加工、用来警醒世人的半纪录片。
    最大的隐患被解决了，没人会怀疑世界的真实性。
    其实超英们知道莫笙有能力将他们的记忆也清除，但她没有选择那么做，可能是因为太过在意他们，不想让他们也遗忘。
    “莫笙曾跟我说过，她很讨厌被清除记忆，无论那记忆是好是坏。”彼得对此这样讲述道，“记忆影响一个人的性格，那是构成自我的重要一部分，清除记忆就相当于否认自我。”
    “她说许多人都说思想是最重要的，她非常赞同这句话，因为怎么否认一件事情它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发生就是没发生。”
    “如果有机会去更改一个事实，比如见过的大海变成陆地，那它之前也是大海，无论认同与否都存在的一个事实。”
    “即使穿越过去就能逆转未来，那它在你的过去也发生存在过。”
    这是寻觅十多天无果后的一天，彼得例常来到基地，和托尼等人商讨事情。
    说是商讨事情，但大多数还是聊他们认知里的女孩。
    是的，这样会让悲伤更加浓郁，但他们依然要聊，因为只有他们还记得她。
    当他们都不谈论她、当他们都有一瞬间忘记了她时，她还存在过吗？
    毕竟的毕竟，只有他们还知晓她的存在，知晓她给他们、给世界带来的影响。
    世界应该记住她，记住她为此做的事情。
    “我想她是不希望我们也没有‘自我’，所以留下了我们的记忆。”
    彼得说完后坐在大厅里的人都蹙着眉，这都不说沉不沉默了，因为一次聊天只有那么零星的时间是有人说话的。
    “真要我说，我还希望能记住。”娜塔莎说道，看向最后讲话的彼得，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彼得从娜塔莎的眼神中读懂了什么，点了点头。
    “悲伤总比遗忘好。”
    而后娜塔莎又说道。
    要不然为什么说遗忘才是最残忍的一件事呢？要不然为什么就连一些人也一定要被人信仰才能存在呢？
    遗忘才是否认一切意义的行为，哪怕失败的再惨它也是有意义的。死亡不是终结，遗忘才是。
    莫笙正是因为懂得这点，才没有清除掉所有人的记忆。
    她爱着这个世界，虽然最后有失望与痛苦啊，但她还是希望自己能继续被世界所爱。
    时间是最公平的东西，它会磨平一切，无论性质。
    你对什么再在意，在时间面前还是会渐渐平静下来，所有的悲伤欣喜执着，到后来都会化为一声叹息。
    他们需要习惯没有莫笙的生活——说句残忍的，甚至都不需要习惯，因为女孩虽然给他们带来的影响巨大但在他们的生命中真的只占一小部分时间，不满打满算也连一年都不到。
    他们迟早会习惯，只是会在说起的有些时候无奈地叹息。
    毕竟，都成定局了。
    毕竟，都已结束了。
    他们也想改变，但这和以往都不一样，这无法改变，他们没有了改变的依靠。
    失去了强大的外物后，区区人类还怎么能颠覆世界呢？即使再有心不还要凭借外物吗？
    彼得虽然还会在午夜梦回时流泪伤心，但也不得不向前看，接着过生活。
    就像莫笙跟他说过的那样，不沉溺于过去，展望未来。
    他想，他都失去了莫笙，那怎么也要按照她的期望生活，走向一个更幸福的未来。
    他想，莫笙肯定在某一个地方看着这些，所以他一定要开心起来才可以。
    这并不是一个完美的结局，但却使每一个人都过上了好的生活。
    有些时候付出是必要的，即使是童话也是在付出后才收获美好。
    王子披荆斩棘勇斗恶龙后才迎娶了公主，公主一往无前磨练意志后才成为了女王。
    托尼没在去质问史蒂芬，说‘你不是说会好起来的吗？’。
    因为他知道，这已经是好起来了。
    就像曾经他们唯一胜利的那种结局一样，一切都很美好，除了有人牺牲，这不也一样吗？
    有人牺牲不代表不胜利，不代表不美好。
    美好是属于大多数人的。
    彼得仍旧进行着他的生活，和过去没太大不同，白天上着学晚上进行着他的英雄事业。
    他会为得不出一个重要实验数据而苦恼，也会因自己一个不小心的失误给被帮助了的人造成麻烦而苦恼，会因受到老师表扬而开心，也会因救下群众而开心。
    有好多时候彼得都觉得，莫笙还在，只是没在自己身边，她就像过去一样在大洋的另一边生活，像自己一样学习等等。
    也有好多时候他觉得，曾经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有些长有些真实的梦，莫笙只是梦中一个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梦醒了周围的事物和几年前没有什么变化，不是吗？
    两条相交的线最后只会渐行渐远。
    时间慢慢流逝，流逝，很快就到了年末。
    这个年末和过去的年末也没有什么不同，彼得白天在自己家里解决学校留的作业，快到傍晚时就穿好制服出了家门，继续自己的英雄事业去。
    梅还跟他说别回来的太晚，新年超级英雄也需要放假。
    彼得对此只是笑笑，应了声摆摆手，荡着蛛丝走了。
    荡在纽约的高楼，感受冬日的寒风吹拂过脸——实际上在带上头罩后风的温度如何他也没有感觉，制服有控温系统，不会让他感受到寒冷。
    只是看着晃动的光秃秃的黑褐色树枝，寒风就像长了脚似的，穿过层层阻隔，调皮地给大脑一个刺激信号。
    彼得帮助着人们，他在皇后区活动的频率更大了。在进行过一段时间帮助后他就荡了一个楼顶，坐在上面休息。
    低头看时忽地发觉这个地面有些眼熟，他回想了一小会儿就想起了这里是哪里——
    他和女孩相吻的地方。
    就在他正对着的那个路灯下，在情人节的那一天，他们第一次相吻。
    那是美好的一天。
    想到这里的彼得，双腿也不再晃动，他沉默地注视着那个路灯，注视了良久。
    久到他都要忘记今夕何夕了。
    雪慢慢地落下，更像那一天了，阴沉却带有暖意的天空，微微泛橘的灯光，冷清的街道。
    彼得在感知到下雪后就没再在意外界的环境，因为实在是太像太像了，他不想触景生情，而他又回忆那一天。
    其实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但就是恍若隔世，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这个熟悉的姿势又让他回忆起了某次他和莫笙坐在楼顶上的聊天，聊天的内容结合如今的实际会发现是那么的附和。
    曾经他不是很理解莫笙为什么要那么说，但现在他彻底懂了。
    女孩早就意识到了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他们以为她不知道，但她什么都知道。
    莫笙的那种说法解释了她为何做出这些举动。
    她不希望当超级英雄，因为当超级英雄太累。但她喜欢超级英雄的行为，所以她会迷茫会犹豫，会直接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最后还是按照自己所崇尚的去做了。
    因为这是她所向往的，而向往是一种强大的动力。
    女孩曾说自己不算超级英雄，她不配这个称号，但彼得认为她配，她最后的选择就是在践行超级英雄的价值观。
    所以她是一个超级英雄。
    从始至终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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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完
    【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