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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直到近光顺门处时,他忽然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身披鲜丽衣裙,发饰海棠玉簪,额贴金色花钿,明艳的面庞间有三分与丽质肖似的妩媚,正是才离开不久的钟妙云。
    她似乎有意等在光顺门处,见他行来,满面欣喜地上前,躬身行礼,红着脸唤“陛下”。
    李景烨见她过来,收敛神色,轻声道:“你还未离去?怎不见你母亲?”
    妙云小心翼翼抬眸瞥他一眼,随即道:“母亲先走了。妾特意留下等陛下,是有话想说——”
    话音落下,她眼眶一下红了。
    “陛下,阿秭——贵妃她不会做那样的事,一定是被人冤枉的,陛下千万别信她们的话!”
    李景烨垂眸看着她带了泪的脸庞,只觉慢慢与心中的那张脸重合在了一处。
    他不禁伸手,轻轻抚去她眼角的泪珠。
    妙云悄悄拉住他的袖口。
    二人站得极近,看得身后的何元士胆战心惊,生怕有大臣经过此处。
    然而不过一瞬,李景烨便忽然收敛心神,抽回衣袖,退开道:“你回去吧。朕自有主张。”
    说罢,不再看她,往东面的延英殿去了。
    ……
    承欢殿中,青栀才小跑着回来,便忙进内室,瞪着眼冲丽质道:“奴婢看见了,四娘的确等在光顺门附近,似乎还与陛下说了两句话,秦国夫人却不在!”
    丽质与春月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梦境中,堂妹钟妙云便曾对李景烨有意,只是原本的丽质也是真心恋慕李景烨,自不肯让堂妹如愿,二人闹了一阵,最终不了了之。
    她想,如今换做自己,大约不会费心阻止吧?
    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觉得惆怅不已。
    明明是深渊,只因装点了珠翠金玉,被奉在高台之上,便被无数人向往。
    人人都想踏入其中。
    ……
    转眼至二月,天气渐渐回暖,远赴边疆的裴济终于带着数百个功劳卓著的将士,与睿王李景辉一同回了长安。
    二人甫入长安,先各自回府稍做休整后,便要入宫面圣。
    时李景烨已领着十余位重臣等在延英殿。一见二人,众人便是一番夸赞。
    李景烨坐在御座上,面上虽带笑,目光却几乎不往亲弟弟身上去,只望向裴济时,带着几分真挚的赞赏。
    李景辉则始终低垂着眼,待领过封赏,又听他说完后日在宫中设宴犒赏后,便主动请求退下,往太后处去了。
    少了一人,殿中尴尬的气氛才缓和下来。
    裴济头一回与萧龄甫并列坐在最前方,在李景烨的示意下将先前的战况详细叙述后,又一次受了众人夸赞。
    就连一向谦逊的裴琰也忍不住夸了他两句。
    然而裴济心中,除却战胜的喜悦,还藏着其他。
    众人散去时,他并未跟着退下,而是留在原处,等着李景烨问话。
    陛下多疑,特意派他去,就是要他紧盯幽州的情况,此刻他回来,定要私下询问。
    果然,待殿中没人,李景烨方重新问了他两句,尤其说到睿王时,着意多问了两句。
    裴济有一瞬犹豫,想起方才那兄弟二人相对无言的模样,终是没将心底的疑虑说出,只将军中捉住奸细,被安义康当场斩杀之事道出。
    李景烨思忖片刻,淡淡道:“朕知道了,辛苦你了。”说罢,微笑道,“这几日你不必忙,好好歇着,等后日赴宴便好。你带回来的将士都是有功的,到时朕也会亲自嘉奖。”
    裴济先替他们道谢,随即拱手道:“多谢陛下体恤,只是臣已离开羽林卫两月有余,如今回来,理应尽早回到任上。臣不敢怠慢,明日便回任上。”
    方才在府中,石泉已将近来的事都告诉了他。
    此刻他急着回到羽林卫,不但是为公,更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他想见她。
    这样的念头令他心底空落落的,几乎不敢抬头直视李景烨。
    此刻,他的心里既有渴望,又有愧疚,更有困惑与克制不住的怨怪,是对陛下,更是对自己。
    李景烨略微诧异,打量他片刻,随即想起他一贯的性子,无奈笑道:“罢了,知道你从来尽职尽责,不肯松懈。明日便明日吧,横竖交给你,朕才放心。只是姑母恐怕要怨朕了。”
    “谢陛下。母亲一向教导臣以公务为重,不会埋怨陛下。”他悄悄捏了捏拳,努力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慢慢退出殿外。
    第55章 夜会
    翌日二月二十, 正是裴济值守之日。
    羽林卫上下本料想他才得胜归来,不会这么早便回任上,可清早却见他一如往常地准时出现在九仙门外的营中。
    众人先是一阵惊讶, 随即联想起他平日一丝不苟,尽职尽责的作风, 又觉果然如此。
    天子近卫不但肩负宫城防卫, 于整个长安城附近也都有驻防之所, 暂掌军务的副将近来正觉肩上担子太重,每日战战兢兢,不敢有半分懈怠, 见他回来, 自是松了口气,忙跟上前去,一面跟着他先在各宫门处巡查, 一面又将这两月里军中的要事一一禀报。
    裴济听得极仔细,待巡完回营, 又翻看了近来的记录, 见一切无虞,始终面无表情的脸上才露出几分赞许。
    他轻拍了拍副将的肩, 点头道:“近来辛苦你了。你在羽林卫这两年始终出类拔萃,陛下也一定都看在眼中了。待期满时, 我会向陛下举荐,允你往地方驻军中去。”
    那副将家世不显, 不过长安一户末流贵族出身, 好容易在羽林卫中谋到个职位,摸爬滚打三年,却因家世始终不得重用, 直到一年多前,裴济任大将军,才给了他机会。
    他虽比裴济虚长三五岁,可每每面对时,却不自觉地挺直腰板,毕恭毕敬。一听有希望派入地方驻军,他心中一时激荡,当即拱手道谢。
    长安重家世,地方重军功,以他如今在羽林卫的职衔,派往地方军中,便可从高级校尉做起,若能参战立功,往后的晋升定能顺利许多。
    午后,二人又一同出宫,策马赶往各城门外的驻防点巡查一番,直到将近傍晚时,才回到宫中。
    夜幕低垂,裴济忍下心底的躁意,面无表情地将换防后的各处都一一巡查一番,经过紫宸殿时,又着意看了看其中点满的灯火,这才独自沿着小道绕过各处值守点,从清晖阁和左藏库南面行过,准确寻到承欢殿后的宫墙,借着黯淡的月色,三两下翻身而过,悄无声息地落在殿后的一片树影下。
    因丽质被禁足,承欢殿外围有内侍日夜看守。虽不严苛,他也不敢掉以轻心,脚下飞快闪到廊下阴影处,见左右无人后,才敢凑近窗缝处侧耳倾听。
    屋中明黄的灯光从窗纸与缝隙间倾泻而出,流淌在他的面颊上。
    熟悉的女声若隐若现地传来,仿佛一只轻柔的手,将他近来的紧张与焦躁稍稍抚平。
    他闭了闭眼,待确定屋中应当只丽质与春月二人后,方轻轻叩击窗棂。
    屋里一下静了,片刻后,有脚步声靠近,窗从里面推开,露出春月那张惊喜的圆脸。
    她咧嘴笑着回头,压低声道:“小娘子,果真是裴将军!奴婢猜的没错。”
    裴济也往里望去,便见到灯下那道熟悉的美丽身影也正扭头过来看他。
    二人目光对上,一时都没了声。
    他心口缩了缩,轻手轻脚地翻身进屋,随即将窗阖上,一转身却觉光线忽然黯淡了许多。
    春月已经出去了,丽质一人留在屋里,正背对着他,将角落里的几盏烛火吹灭。
    “你来了。”她轻轻开口,听不出情绪,仍是背着他,面向那几盏正冒着袅袅青烟的红烛,包裹在纱裙下的身躯显出几分单薄来。
    他顿了片刻,心底的情绪缓缓涌动,不由上前,从身后将她慢慢搂进怀中。
    柔软温热的躯体贴在身前,带着幽幽的馨香,令他心口一点点涨满。
    她的长发极柔滑,因在寝殿中,只用了一支木簪随意绾起,此刻轻轻一碰,木簪便滑脱落地,发出一声轻响。
    一头青丝登时坠下,铺开在她的肩背之上,一点点滑至胸前。
    他环住她腰肢的双臂松了些,手掌抚摸着她纤细的骨骼,面颊则埋进她发丝间,轻声道:“我回来了。”
    丽质没说话,静了静,慢慢转过身来,伸手轻抚他被风霜扫得愈发坚毅硬朗的面庞。
    好半晌,她平静的面容间忽然露出几分委屈的神色,一双妩媚的杏眼也慢慢泛红:“你骗我。”
    裴济心口一痛,忙握住她的手,替她拭去眼角泪痕,问也不问,先哑声道:“是我不好。”
    丽质水盈盈的眼眸凝望着他,咬了咬唇,反问道:“你哪里不好?”
    裴济顿住,慢慢道:“我答应过护着你,却没能做到。”
    丽质不过是玩笑,闻言一下愣住,随即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被人诬陷,不得不禁足之事。
    可这事与他何干?更何况,他那时还远在边疆。
    只是,他这人也忒实在了些。起初还好,一次一次地对她这样好,实在令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微微撇开眼,避开他黑沉的眼眸,轻声道:“不怪你,方才不过是玩笑话。”
    说着,她换上笑脸,轻抚着他下颚的线条,重新与他对视:“裴将军不必觉得歉疚。这两月里,我可曾入你的梦中?”
    裴济被她这一双妩媚的杏眼看得心跳加速,扣在她腰后的手不由收紧,带着她撞进怀中,又沿着脊背上移,掌着她的后颈便俯身亲吻。
    两月时间不算太久,先前二人也不常能私下见面,可异地分隔又显得格外不同。
    他几乎每夜都能梦见她的影子,或远或近,或妩媚或清丽。
    他浑身的火花一触即燃,此刻已情难自禁起来,轻咬住她的唇瓣,不住拉扯她的衣衫。
    丽质微仰着脸,由着他粗糙的掌心隔着布料抚过她的身躯,或轻或重,带着单薄的衣衫一层层落下。
    她环住他的脖颈,含糊地问:“都说刀剑无眼,将军此去,可曾受伤留下伤痕?”
    裴济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衣领,示意她替他解开衣扣:“你可以亲自检查一番。”
    说着,不待她反应,抱起她便往床榻边去。
    孤灯之下,旖旎难掩。
    ……
    许久,待热意渐散,裴济侧身将她抱在怀里,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端详她双目紧闭的疲惫面颊。
    “似乎瘦了些。”他粗粝的指间抚过她的轮廓,语调中带着说不出的怜惜。
    丽质汗湿的面颊上露出笑意,眼眸也睁开些,慵懒地拉过他的手覆上某处,狡黠问:“哪里瘦了?”
    裴济顿了顿,掌心的温度渐渐升高,几乎就要顺着她的动作重重揉抚起来。
    可他到底克制住了,将手移开些,哑声问:“你近来在宫中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