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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幸好,那人在向她靠近。
    银色的权杖躺在身侧,柔和而冰冷的光全部收敛起来。
    那人俯下身,将软成一滩水的元庆抱了起来。
    浓郁到化不开的血气将她笼罩,他的手在颤抖。
    他受伤了,很严重。
    鲜血在流逝,沾湿他的衣袍。
    不同于的其他血腥的鲜血落了下来,一滴滴落在她的脸上,晕开一朵血之花,又一滴,又一朵。
    眼睛看不见,她的听觉被无限放大,使得那鲜血滴落的声音变得如此,如此的让人心痛。
    心脏如同刀割,被光芒刺伤的眼睛看不到他的模样。
    元庆颤抖着,颤抖着抬起手,覆盖上那张记忆中的脸庞,缓缓在大脑中勾勒他的模样。
    手在眼眸处停下,她记得一切,却无法分辩他的目光。
    她脸上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疑惑,然后渐渐转化为茫然。
    是谁?
    “你是海涅,还是金?”
    第64章 佛罗伦萨哀伤(八)
    佛罗伦萨下雪了。
    地中海沿岸, 是温和的地中海气候。那一年的冬天,却裹上银霜,像是被神灵抛弃一样, 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漫长严寒。
    恐怖的疾病, 数不清的死亡,刺骨严寒,缺衣少食。
    那是最恐怖的日子。
    几百年后,元庆知道, 那是鼠疫, 是全球小冰期。
    可在1348年的冬天,在佛罗伦萨,她只感受到悲伤。
    身体上的伤口养了两个月, 十月份时候, 她渐渐能够活动身体, 十二月份, 眼睛重新感受到光亮。
    因为伤害同族血裔,她躺在棺材里整整四个月。
    等到再苏醒的时候, 佛罗伦萨落了十年来的第一场大雪。
    在严寒的冬天, 疾病的传播稍微缓和了一些。
    从棺材里出来, 元庆定在地毯上, 很久才有了活过来的感受。
    她走出房间。
    爱德蒙府邸还是一样的安静,疫病期间,海涅安排多数的血裔沉睡。
    安静的有些悲伤。
    元庆走下旋转楼梯,沿着佣人们使用的走廊来到厨房, 锅灶还如同她沉睡前一样,柴火塞满炉灶。
    她抬手按住了眉心,按住了不经意流动的回忆,按住了胖胖的身影,让她不要继续在心口作怪。
    通过厨房,是爱德蒙府邸的后门。
    莉迪亚会从这里送面包来,从她来到佛罗伦萨的第一天起,她每日都会从这里出现。
    以后不在会了。
    通过奥尔维兹权杖,她看到了太多病人,临去前的画面。
    其中,有莉迪亚,有她的母亲,她的父亲,她的弟弟。
    莉迪亚与母亲死于瘟疫,而父亲与弟弟,死于人们的恐惧与愚昧。
    元庆听到声响,目光从后门上的小铃铛移开,转向身后。
    莉薇娅抱着莉莎出现。
    有着红色卷发的小女孩好奇地打量着元庆,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可怕的事情,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她的母亲,很好看。
    元庆勾着唇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伊莉丝小姐……”莉薇娅湿了眼眶。
    “我醒了。”元庆开口,声音有些哑,“长亲呢?”
    “爱德蒙阁下,还未苏醒。”
    那一夜,元庆在黑雾笼罩的城市中,寻觅奥尔维兹权杖,而海涅则深陷十七位教廷圣者的围攻。
    罗马教廷祭出了他们拥有的高阶神圣武器。
    战况惨烈。
    亚伦因为被神圣武器洞穿左胸,险些化为灰烬。万幸的是,他的心脏与常人不一样,生长在右边,最终艰难保住性命。
    “阁下,伤得很重。”莉薇娅哄着莉莎,“莫尔先生说,他本就灵魂受创,后来,被太阳直射,背上的肌肉全被烧成了灰烬。”
    “爱德蒙阁下带着您回到城堡时,只剩下薄薄的躯壳。”
    元庆的眼前又一次模糊,又是一片血红。
    她闭上眼睛,抹去了血泪。
    元庆出现在长亲的卧室,屋子里燃着蜡烛,却也显得昏暗。
    元庆小心翼翼地拉开窗帘,带着冬日寒意的的风吹了进来。
    她抬头向上看,月亮清清冷冷,似乎永远都不会变。
    回头,伊丽莎白女王注视着她,神情温柔。
    元庆不敢久看,默默收回视线。
    她走到海涅的棺材边,推开了闭合的棺材盖板。
    长亲沉睡着,安静而美丽。
    她跪坐在棺材旁,手搭着棺材沿上,静静注视着沉睡的海涅。
    莉薇娅说,他受了很重的伤。
    险些死在围攻之下,可同样,他也重创了人类教皇,时至今日,教皇仍然处于昏迷之中。
    手不受控制地点在他的面颊,冰冰凉凉的,充斥着难以拒绝的吸引力。
    突然,那人伸手反扣住她的手,元庆惊呼一声,被人拖入棺材,跌在他的胸口。
    “阿庆。”含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元庆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金。”
    “是我。”他闷着笑。
    “你什么时候醒的!”
    “在你离开自己棺材的时候。”金回答。
    她的棺材上有金画下的魔法阵。
    “你装睡骗我!”
    “嗯。”金大方承认,“本来想等你忍不住偷偷亲我,可我先忍不住了。”
    “胡说什么!”
    心疼与伤心,在金轻佻的语气下荡然无存。
    “别生气。”金伸手搂紧了元庆,他闭上眼睛,“醒来的有点勉强,海涅太弱了。”
    长期节食,使得他面对那十几个老头的时候,那样吃力,甚至连累那个古板的小侍卫差点死掉。
    金埋头进元庆的肩颈,手抱紧她。
    “饿死了。”他抱怨。
    “吃点东西?”
    “不要天鹅。”
    元庆的表情顿了下。
    金钟爱人血。
    金似乎也意识到什么,他撇了撇唇,暗自咒骂海涅一声,手臂将元庆搂紧。
    “累了。”他说。
    元庆顺着他的台阶:“那休息吧。”说完就要起身。
    金摁住她。
    “陪我。”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元庆顺杆溜到坡底,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睡吧”
    海涅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陷在他臂弯里的黑色小脑袋。
    伊莉丝闭着眼睛,眉头却紧促起。
    他定了很久,去思考为什么会是这幅场景。
    答案很简单,海涅几乎瞬间就想到了,很长的时间,他思考的是接下来该做什么。
    也许是长期的饥饿让他的大脑变得迟钝,又或是身体还未完全愈合,鬼使神差地,海涅伸出手,抚平了元庆紧促的眉头。
    他小心翼翼将她的头抬起,塞进一个小靠枕。
    自己则退出棺材,来到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