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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他眼中带雾,让礼部尚书看着他的眼睛,直看得礼部尚书被魔摄了心窍。
    磨了好久,礼部尚书和摄政王晕头转向的点了头,定了三天后的黄道吉日颁婚旨拜天地,皇宫又是一阵好忙。
    此事依了魔尊的心意,他好快活的床上打滚,仰脸对天说道:“旧神若有眼,就遂了本座的心愿,快快让珠儿为本座动心,成全了妖魔佳话!”
    天上一轮明月,静静不语。
    明珠与百花主凡人装扮,化身走街串巷的驱邪道长,扛着辟邪黄旗,敲着木梆,到有鬼新郎传闻的一带招揽生意。
    他们此刻,是师徒打扮。明珠是师,百花主为徒。百花主秀秀气气敲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木梆,终于来了生意。
    “道长哪个门派的?”
    明珠掐算之后,说了百里外最大的修道门派长阳门的名字。那也正是凝作幽冥主的十二个鬼道长中,最强三位的出身门派。
    “原来是长阳门的道长,不知如何称呼?”
    明珠见夜雾中隐约能见青山,遂回答:“道号见山。”
    “见山道长家中请。”村人将他们请进家门,斋饭招待。
    这户人家姓张,是村子里还算阔绰的大户人家,三进的院子,住了三房亲族。
    明珠迈进宅院,见墙角堆放着一堆做喜事的红绸布,路过主屋,又见窗棱上还有没撕干净的红双喜。
    进内院看到这家女主人,见她脸上毫无笑容,仿佛刚做了场白事,明珠就知,来对地方了。
    “阿姆,这是长阳门的见山道长。”
    老太太起身作礼:“请道长救命。”
    明珠直问:“家里,最近可办过喜事?”
    老太太迭声:“正是,正是!一个月前,二房的亲侄儿刚刚办过喜事,原本是喜事……可没想到,我家的亲侄,也与邻村的年青儿一样,洞房夜后出走。都一个月了,半点音讯都无。现在,我家儿子的婚期也都到了,是从小就定下的婚事,他不听劝,就要如期办,我就这一个儿子,怕他洞房夜后,也和那些人一样出走,那可如何是好……”
    明珠坐了下来,喝了这家捧上的茶,“请老人家细讲。”
    原来,新郎婚礼后突然独自出走的事,一年前就已开始。最早是三百里开外,合庆镇的一个书生,新婚之夜喝醉酒,说怕唐突了新婚妻子,要去醒酒后再回,结果不知所踪。
    而后安丰城也出了两起,家里人报了官,官府没能查到人的下落,只查到两个新郎好赌,怀疑是新郎出走赌博,输光了后,被赌场卖去外地,或是远走他乡躲赌债了。
    越往后,新郎走失的就越多,范围从最东边靠海的三饮镇,到这西边的白鹿城,绵延五百多里,至少有四十多新郎失踪。
    “起初,那地方离我们远,官府又说是赌场做的鬼,所以我们没在意。”老太太皱着脸道,“可二房的沁儿,打小是我看到大的,品性没得说,是个从不沾赌,勤学务实的孩子。与他定亲的春香,也是一起长大的,他不可能舍了那么好的媳妇,独自出走。”
    明珠问她:“他们出走时,可有人看到?”
    “有。”他老太太说道,“沁儿走的时候,街角卖馄饨宵夜的老头看见了,说是朝东门走了,叫他他也不回声,还说奇怪呢。”
    老太太便回:“后来,我们找到了最后一个见他的人,是个夜半下山等着到城里来卖柴的樵夫,与沁儿擦肩而过,见他出了城朝山上去,说他满脸喜色,好似中了榜的举子,脚下飘乎乎的上了山。”
    明珠就问:“山上找过了吗?”
    “找遍了。”老太太说,“白日夜里都找了,找了快一个月,连狼窝都翻了,什么都没有。”
    这也问不出什么。
    明珠查了屋内人的生平往事,也没找出与此事有关联的东西。
    百花主淡淡道:“老人家,您儿子何时办喜?”
    他声音好听,清如阳春细雨,仿佛春风轻吹入耳。
    老太太盯着他看了好久,虽觉这双眼蒙布的徒弟奇怪,但却总觉得他是个道行颇深,样貌无双的高人。
    “定了明日。我儿倔强,偏要明日黄昏就接新媳妇过门。我实在不能依着他的意思,拖到现在,连宅院都没布置,就想让他缓一段时日,把这邪门的给缓过去再说……”老太太叹了口气,“可我儿子不在乎这个,说就算是没布置,他也要抬着花轿,把他的媳妇接进家门。”
    百花主看向明珠。
    明珠深思熟虑后,点头道:“就让他如期办,我与徒弟会一直看着他,帮忙查清事情的原委。”
    老太太犹豫再三,颤巍巍问道:“道长既然来了,那是说……让新郎走失的,应该是妖魔作祟了?”
    “事情还无定论。”明珠扯动嘴角,给老太□□慰一笑,“老人家不必担忧,我们此行,就是来彻查此事。”
    这日晚,明珠与百花主又找到了几户新郎走失的人家问了,等到黄昏,返回张姓人家,老太太的儿子一身喜服,骑着高头大马,把新娘抬回了家,未理会家中母亲,倔强地抱着新娘跨进了家门。
    明珠坐在房顶,对百花主说:“你可看出这些失踪新郎的共通之处了?”
    百花主雪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腿,末了,回答:“与新娘的感情都很好?”
    “嗯。”明珠说道,“我们问的几家,和小寿星说的那几个,新郎新娘都是自小定下的婚约,彼此感情真挚。”
    屋内,是新郎新娘的洞房花烛夜。
    屋外,听到动静,明珠也无羞涩反应,反而微微一笑,说道:“果然感情如胶似漆。”
    百花主沉默良久,说道:“这么说来,今晚这位新郎官,应是必走无疑了。”
    旖旎声更是细密,此刻正是情浓时。
    百花主轻轻咳了一下,笑说:“我们怎成了偷听墙脚的了?”
    明珠理所当然道:“人间入夜后,处处有此声,怎会是我们偷听?”
    百花主缓缓展开扇子,遮了脸。
    后来,屋内寂静无声,屋外两人也沉默坐至后半夜,百花主都要坐成一尊月下雕像,明珠忽然起身。
    “来了。”
    屋内轻响,是新郎登上鞋,蹑手蹑脚走出屋,到井边舀水喝。
    家主安排了仆人在外院守夜,可这会儿却都睡了。
    新郎官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喝了水,望着月亮,之后,眼睛就像被蒙上了一层雾,向院外走去。
    他好似一个牵线木偶,知道如何避开人,七拐八拐,东躲西藏的,从侧门出了院,双脚落地无声的,飘着走向村口。
    明珠与百花主隐去了身形,跟在后面。
    新郎的脚步声,连趴在路上睡觉的狗都惊不醒,走出村口,他转了方向,忽然加快了脚步,走着走着,一阵雾气淹没了他的身影。
    明珠:“魔气?”
    她捏着纸符,微微一晃,纸符化长明灯火,劈开了浓雾,追上新郎。
    新郎脚下飘飘,走入了一方烟紫结界中。
    结界中央,孤零零放着一只花轿,花轿旁搁着一根未点燃的红蜡烛。
    明珠跟上去,却无法进入结界,她无论穿过多少次,都被结界自动滤出。
    “似乎只让男人进。”明珠试探过结界后说道。
    新郎在花轿前停下,撩起帘子,坐进去之前,明珠出声:“雪满衣,你去换他下来。”
    百花主一笑,轻声说好。
    他一缕轻烟魂魄,身形如风,花瓣似的悄无声息进了结界,抢在新郎前面,坐进了花轿。
    新郎呆头呆脑站在花轿前痴笑。
    百花主坐进花轿后,花轿上的红烛犹豫了好半晌,忽然燃起了一簇紫火,无人抬的花轿腾空而起,晃晃悠悠,鬼魅般飘向空中。
    结界消失了。
    新郎如梦方醒,惊恐道:“我这是在哪?!”
    明珠扇袖,一阵风将他送回家中。
    明珠的声音也钻入他耳中:“我是长阳门的见山道长,此处的怪事由我来处置,这几日请待在家中,不要出门。”
    把那个新郎“扇”回家后,明珠脚踏逢春剑速速腾空,然四下茫茫,不见花轿的踪影。
    瞬息功夫,花轿就消失了。
    明珠惊诧道:“这是什么魔物,竟有这等神通!”
    连她这样的修为,也看不到一丝半点花轿留下的踪迹。
    第28章 试忠贞
    月夜, 燃红烛的花轿晃晃荡荡,走的是银河之道, 飘飘忽忽,穿越重重魔雾结界,直坠到白骨森森的羊肠小道。
    道路盘白骨山,两旁松柏蔼蔼,花轿经过,挂在风中的红灯笼亮起血光,暗淡的血光映着灯笼皮, 照出清楚的血脉纹路。
    那是一盏盏的人皮血灯笼。
    腥风掀起轿帘, 花轿上突然出现了一只身材瘦削的魔物,白皮包瘦骨,两只漆黑填满眼眶的痴情眼, 脸皮上挂着痴痴的笑, 拍着手说:“好极了, 好极了,他的心沉甸甸的, 是个痴情郎。娘娘高兴, 娘娘高兴!”
    百花主不动不言,默默摇着雪扇,等花轿落地。
    花轿直飞山顶,荒芜的山顶上枯枝遍地,乌鸦盘旋,孤零零一座坟头,再看就变成血红的洞房, 黑红的血画的双喜字, 还在慢慢地淌血, 拖长了喜字,看起来诡异阴森。
    一个戴着盖头的魔物慢慢飘过来,嫁衣陈旧破烂,风中飘荡,而盖头就像沉重的血,压在她的头上,远看像没了头。
    她是个女魔,魔气比魔尊还要明显,隔老远,就让百花主微微蹙眉。
    好在他额前挂着花面封印,那女魔看不到他蹙眉。
    “很早就想请郎君来。”女魔飘到他面前,盖头在风中隐约露着她的一角下巴,灰白色,不似人的下巴,而像个鸟类的白骨喙。
    那凸起的骨头顶起盖头,鼓囊囊的,很是怪异。
    女魔说:“郎君生得好看,又是妖王明珠的爱侍,今夜郎君能不请自来,红线很是高兴。”
    她从袖中拿出一只妖紫玉杯,晃了晃,杯中多出血酒。
    “郎君请。”女魔说,“红线与郎君喝交杯酒。”
    “既是交杯酒,必要交心才可同饮。”百花主合扇推开酒杯,温柔道,“这酒恕我不能与姑娘喝。”
    这叫红线的女魔自己嫌弃盖头一角喝了酒,尖细的舌头舔走唇边的血酒印,又道:“郎君屋里请。”
    “姑娘盛情邀请,本不应推辞。”百花主含笑道,“只是姑娘今日有喜,是洞房之夜,在下有妇之夫,不便入内。”
    另一只瘦骨嶙峋的魔物啪啪拍起手来,满脸喜色:“好极了好极了,娘娘,他是个痴情郎,是个痴情郎。”
    女魔也笑,笑声十分婉转好听,像极了莺啼。
    她说:“我最喜痴情种,尤其是那些对夫人好的,洞房花烛夜许诺夫人,今生今世一心一意永不负她的男人。这样好的男人,正是我红线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