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亲,反倒蛮横得很,霸道又不讲理,祝星渊紧闭嘴唇不肯张开,她就咬他,那强势的劲儿,看得小方目瞪口呆,连忙低头狂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不可以吃太多冰的。”
玲珑舔了舔嘴角,哼道:“我又不会肚子痛。”
“那也不可以吃太多冰的。”祝星渊把她拦腰抱起来,玲珑顺势圈住他的脖子,“虽然知道你不会有事,但还是忍不住要担心,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她嘟起嘴,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祝星渊又哄了她好久,答应她明天可以再吃一个冰淇淋,才让她高兴起来。其实他哪里管得住她,又哪里舍得去管她,是她愿意让他管,愿意珍惜这份心意,祝星渊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很好说话的,对玲珑几乎是予取予求。
玲珑顺势道:“对了,刚才我买完甜筒,有个身上很臭的人趴在地上,好像想拦住我,但是被我踩了一脚。”
她想了想,又形容道:“没注意看他的脸,不过那种臭味,就是身体腐朽灵魂未灭的味道。”
祝星渊立刻起身:“我出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但是那个老乞丐当然已经不在原地了,祝星渊还特意去问了甜品站的小哥,小哥想了半天才说:“哦你说那个乞丐啊,以前从来没见过,好像是今天刚来的,不过走了,我刚才还奇怪呢,咱们这地段人多,来买甜筒的女孩子也多,基本上都会给他一点钱,不知道他怎么走得那么快。”
别看人家是乞丐,说不定换了衣服比你都有钱。
这年头没多少人愿意相信乞丐了。
祝星渊来到那老乞丐趴着的地方蹲下,除了气息没有留下任何东西,想起也猜的行事作风,祝星渊眼神冷凝。
他再三跟玲珑确定,没有他的陪伴不可以一个人出门,更不可以乱跑,玲珑乖乖点头,抱住他的腰,在他怀里仰起头:“放心吧,就算他敢来,我也会揍他的。”
她还没把什么也猜放在眼里。
祝星渊道:“知道你不怕,但没必要让你亲自动手。”
他也不怕也猜,只是更厌恶这个人待在阴暗的角落里盯着他们的生活,真是令人恶心。
两人谁都没把也猜放在心上,任也猜如何筹谋划策要弄死他们两个,仍旧照常过自己的日子,倒是也猜,藏在黑暗中无时无刻不盯着祝星渊与玲珑的生活后,那股怨毒之心,渐渐被嫉妒充满,尤其是祝星渊——他凭什么这么幸福?!
都是被上天抛弃的人,凭什么祝星渊就能活得这么好?
他应该跟自己一样,被拉入泥淖,一辈子不能翻身才对!
可是瞧瞧啊!祝星渊他过得那是什么样的日子啊!跟置身天堂有何不同?!再瞧瞧自己,也不过四十岁的年纪,却如耄耋老人苍老憔悴,走在路上只能接受行人恐惧的眼神,像过街老鼠一样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自己还能活上多久,生怕这天晚上闭上眼睛,第二天便再也醒不过来。
谁不怕死呢?
不想死啊。
就算是这样赖活着,也不想死。
祝星渊笑得多开心啊,他的女人多美啊,他们那么幸福,对从来没有拥有过幸福的也猜来说,比长寿更让他嫉妒!
“师父!师母!大事不好了!师父!师母!”
守门的小方从门口捡起一封信,看了两眼后大惊失色,一边朝祝星渊办公室狂奔一边大叫,结果刚进去就看到他家光风霁月的师父以三岁稚童的状态躺在师母腿上,好像是在让她掏耳朵,两人对于他的鬼吼鬼叫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很淡漠地丢了个眼神过来。
小方顿觉自己应该出现在车底,不应该出现在车里。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间:“师父师母!小何出事了!”
他连忙把手上的信送过去,小星渊伸出胖胖的小手掌:“别靠过来,你拿在手上就行。”
上面只写着如果想要小何毫发无损地回来,就在今天晚上九点钟到郊外某地见面,地址十分精确,落款是也猜。
这信纸被也猜碰过,无论是小星渊还是玲珑都爱干净,并不是很想碰。
小方急的团团转:“师父师母,这、这怎么办啊?”
“又不是你被抓了,你着什么急。”玲珑摁住腿上的小星渊不给动,继续给他掏耳朵,其实他干净得很,只是她闲着无聊一定要给他掏,反正这么亲密的事情做起来也很舒服,小星渊被弄得昏昏欲睡,“不用担心,晚上我跟你师父会过去的,你把算命馆守好就成。”
谁叫他俩总是形影不离,也猜找不到机会,自己又快要嗝屁了,临死之前还不狗急跳墙一把,难道要死后再来找他们算账?
小方见二人淡定冷静,心中也生出无敌的信心来:“是!我相信师父跟师母!”
玲珑瞧着小方走远,低头道:“你这两个徒弟,脑子好像都不是很灵光。”
这么久了,连自己师父换了芯子都没瞧出来,不过换个方向想,也是原主伪装得好,明明就是死爱钱,却在两个徒弟面前还要装好人,小方小何是从村子里跟他出来的,老家都没什么亲人,对原主也都掏心掏肺,可惜原主只是看中他们人傻老实又忠心,除了管吃管住,不仅不教什么本事,连工资都不发,还是祝星渊来了之后给发的工资。
因为约的是晚上九点,早一分钟都不行,玲珑与祝星渊掐点而至,见来人只有那个女人和一个小孩,也猜先是狂笑了一通,然后问祝星渊:“你这副模样也敢来?”
当初他与祝星渊不欢而散,便对他下了咒,没想到这人居然一直不死,还能活到现在。
玲珑左右看了看,也猜跟他们约见的地方是一栋私人别墅,里头布置的金碧辉煌的,很像是也猜这种没享过福所以一朝得势便品味庸俗只想堆砌值钱宝贝的人,不过说实话玲珑也蛮喜欢这个风格,因为全是亮晶晶。
而在大厅中间,摆着一个祭台。
那家算命网店所接待的客人除却年轻女性外,最多的算命对象都是年纪不大的小孩子,也猜帮助这家算命网店出名,条件是要客人的生辰八字,为的不是别的,正是要给自己续命。
他与原主臭味相投相谈甚欢,原主便告诉了他续命之法,也猜根本不在乎几十个小孩的性命,只要自己能活下去,别人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可惜术业有专攻,他是咒术师,并不擅长玄学,因此即便收集够了七七四十九个小孩的生辰八字,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为自己续命。
祝星渊不肯帮他,他也只能自己尝试,奈何各种各样的方法他都试过了,全都不行,于是也猜认为这全都是祝星渊的错,是祝星渊导致了今天的一切,如果他活不下去,祝星渊也必须得陪他一起死!
玲珑听完了他这番反派死于话多的长篇大论,由衷感叹道:“你对我的星渊是真爱啊。”
小星渊皱起淡淡的眉毛,显然并不乐意跟也猜这样的人捆绑到一起。
“不过我注意到了哦。”也猜嘿嘿一笑,指了指祝星渊,又指了指玲珑,“你这个女人,不是一般人吧?”
祝星渊冷冷地看着他,小何正躺在那个祭台上,手脚被束缚,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孩被捆绑着丢在四周,也猜桀桀怪笑,“今天你帮我续命,我就放你的徒弟走,否则……不管是你的徒弟,还是这些小孩,都要死!你不是自诩是个好人?那你肯定愿意为他们牺牲吧?!哈哈哈哈——再不济,你把你的女人给我,我就把这些人全还给你!”
小星渊两只手巴着玲珑的手臂,被她抱在身前,对这狗皮膏药般盯着自己不放的也猜烦得不行,他的时间很宝贵,根本不想浪费在这样的蛆虫身上,偏偏这些蛆虫总是要叮着他不放!
“那你就错了。”
“什么?”也猜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些人的死活我通通不放在心上,是无辜也好,不无辜也罢,他们如果死了,那都是你造成的,是你下的杀手,我为什么要惭愧和后悔?”小星渊的声音奶里奶气,却透着极致的冰冷,“我只会把你大卸八块,挫骨扬灰,给他们报仇。”
也猜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这说得还是人话吗?!“你敢!我不信你真的不在乎他们的生死!”
“你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
但也猜终究不敢试试看,因为在他找上祝星渊之前,就知道这人六亲不认冷血自私的性格,虽然装了一段时间的好人,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生死关头,谁还在意那点脸面?
也猜口风一转:“事已至此,难道你还不愿意跟我合作?我们之前的约定现在也仍然有效,只要你帮我,我——”
祝星渊没理他,问玲珑:“到了么?”
玲珑点头:“应该就到了。”
这两人跟打哑谜一般,也猜还没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外头已经传来了警铃声,他脸一黑:“祝星渊——”
“我可是守法公民,从来不做触犯法律的事。”祝星渊挂在玲珑身上如是说,“你绑架了我的徒弟,又绑架了这么多小孩子,如此情节恶劣的绑架案,我一个公民怎么处理?当然得交给警察了。”
也猜面部扭曲:“你——”
原本他想的是与祝星渊斗法,虽说祝星渊很强,可他身边终究有个需要照顾和保护的女人,自己手上还有一堆人质,就算赢不了,带着祝星渊同归于尽是肯定能做到的,可谁知道这家伙居然根本不跟自己打,而是报警了!
这种事让警察掺和进来,难道祝星渊不怕他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公布于众?他自己也不怎么干净吧!
没等也猜说完话,警察已经冲进来了,也猜想看的场面并没有看到,因为祝星渊几次与警方合作,如今双方关系良好,在警察眼中,祝大仙可是个大大的好人!不仅每次都英勇举报恶意罪犯,警方求助他的时候他也从不含糊从不收费!这是怎样善良正直的人啊!真是令人钦佩!
相比较而言,又老又丑还臭的也猜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他是咒术师,身上刻满了咒术纹身,还穿了鼻环舌环,别怪大家以貌取人,真就放在祝星渊旁边是两个画风,本来就丑,还整个奇装异服跟个乌鸦似的,看着就辣眼睛,不废话铐起来再说!
也猜哪里愿意束手就擒?他心念一动,立时发现了不对劲,他居然动不了了!
怎么回事?!
整个人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别说还手,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把他铐起来的警察还嘀咕说没见过这么懂事的犯人,知道跑不掉了就老老实实被抓。
也猜恨不得破口大骂!
小何与那些孩子都被解救下来,听说也猜的目的是抓这些生辰八字与自己相同的孩子来续命,警察们纷纷咋舌,还有人好奇地过来问祝星渊是不是真的,已经变回大星渊的祝星渊平静地回答:“自然是假的,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世间万物都会消亡,这是自然规律。”
警察们点头,对嘛,所以真的搞不懂这些弄邪门歪道的人到底图什么,牢饭真就那么好吃?
出乎意料的是,被抓获的也猜坚持要见到祝星渊才肯招供,而当祝星渊进入审讯室后,外头观看审讯的人警察们却突然发现没了声音。
审讯室他们也进不去,只看见也猜像个疯子一样用戴着手铐的双手捶着桌子,而坐在他对面的祝星渊神色淡漠,丝毫没有激动,只是偶尔说了几句话,便让也猜茫然不已,半晌,跌坐在椅子上,像是失了魂一般,再不能言语。
玲珑也在外头等着,祝星渊出来时她什么也没问,祝星渊离开时也不曾回头再看也猜一眼。
当天夜里,玲珑在他怀中熟睡,祝星渊却睁着眼睛。
有一些事……他没有同玲珑说,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他是谁?
他从哪儿来?
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有一点,也猜说对了。
审讯室里,也猜神情狂热:“你不是人类,对吧?你不是人类?你是谁?怎么样才能变成你这样?”
他当初施加在祝大仙身上的咒术可不是变大变小这么简单,可祝星渊非但没有死,没有开始腐烂,反而只是出现了这么一点小小的状况,而且据他观察,祝星渊维持大人形态的时间越来越长,就好像他的身体在自动修复!
什么样的人能够自动修复?
也猜对自己的咒术非常有信心,他从来没有输过,祝星渊是唯一一个。
祝星渊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万物终有消亡之日,我也是如此,所以你无需激动,我也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怀里的玲珑动了动,祝星渊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她便又沉沉睡了过去,呼吸平缓。
和他不一样,玲珑总是充满活力的,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烦忧,能让她不快乐,这样也很好,祝星渊觉得,他从来都不希望自己能够影响到她的喜怒哀乐,快乐的人就应该永远快乐,不问前程吉凶。
只有朝夕。
两人在这个世界共同度过了几十年,玲珑从来没有觉得厌烦过,留在祝星渊身边让她感到很高兴,而对她来说,与祝星渊在一起的年年岁岁,都还太短暂了,于她时间都已失去意义,有时候一个沉睡便是许多世界的新生与灭亡,因为得到的时候很快乐,所以她从来不去考虑失去。
因此也不会因失去而难过。
无论祝星渊能够存在多久,她都愿意留在这片温暖的爱里。
天色将晚,蔚蓝的海边,两人依偎在一起,海风吹拂起两人的长发,波涛声、风声、海鸥的鸣叫,交织出另外一个璀璨而美丽的世界来。
祝星渊似乎也很喜欢大海,不过他很少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仿佛知道自己不能拥有,于是从一开始便克制着贪念。
人类欲壑难填,总有着无穷无尽的渴望,他以人类的身份存活在世上时,从来不会如此。
他深知万物生长自有规律,死亡与消失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正因为会失去,会死亡,得到与新生才能如此珍贵,才更需要被珍惜。
“下个世界见。”
他呢喃的声音消逝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