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肆月被问得心虚,强撑着最后的骄傲抬起下巴,挤出一句自己都嫌敷衍的话:“当初是我对不起你!我道歉行了吧!”
她嘴上硬,眼睛却闭起来,没底气直视他。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止不住地从心底往外跳。
学生时代她过得荒唐,没心没肺,对什么都三分钟热度,感情这码事在她这儿只是个消遣,从来没走过心。
打从初中开始,追她的男生就没断过,各型各款都有,她无聊时候挑个顺眼的逗逗,觉得没意思了就换个有趣的继续。
撩人挺好玩的,尤其看着对方热血上头,她还心如止水,明明自己什么实际的也没做,连手都不会碰一下,就能让别人要死要活,确实解闷儿。
上大学以后她更自由了,但也更没挑战,围过来的男生千篇一律,所以当朋友提出赌约时,她没拒绝。
“隔壁青大的校草你知道吧?妥妥的高岭之花,极品冰山一座,好像还是你中学同学,据说一张白纸,初恋还在呢,怎么样,姐妹儿有兴趣去推不?要是成功推倒了,我赔你两个限量包,要是失败——”
“失败?”她当时笑得懒洋洋,眼尾满是艳色,“别逗了。”
于是这件事在小圈子里飞快传开,平常玩在一块儿的那帮纨绔子弟们听说了都来起哄,朋友索性搞了一波大的,坐庄开局,赌她到底能不能成。
她就算为了面子,也必须把顾雪沉拿下。
两天后的早上,她专门逃了节课,穿上一条特无害的奶白色连衣裙去青大,见到了十九岁的顾雪沉。
那天晨光很好,薄纱似的笼在他身上,他很高,清瘦挺拔,风鼓动他的白衬衫,贴合着紧窄的腰线,侧脸沉静俊俏,墨色睫毛如鸦羽一般垂低,更衬得肤色极白。
她早就知道顾雪沉,初中跟他同校,高中跟他邻班,是个她很不喜欢的乖学霸,从前她没仔细瞧过,今天面对面一见才发现学霸居然长这么好看。
她被美色所迷,来了点实打实的兴致。
“同学——”
然而她一句招呼还没打完,顾雪沉就从她身边经过,一个眼神也没给,冷淡说:“借过。”
可以啊,有点东西。
她偏不放行,纤细指尖扯住他袖口,侧头一笑:“我可以借,那同学用什么来还?”
至此,战役打响。
让这种纯白冰山染上专属于她的颜色,为她哭为她笑为她疯,想想就刺激。
顾雪沉也没让她失望,果然够难搞,压根儿不理她,她软硬兼施,各种套路用了个遍,原本一个月的计划拖到足足三个多月,总算在一次欲擒故纵时,抓到他吃醋的反应。
他眼瞳黑得吓人,呼吸沉重,失控地扣着她下巴吻上来的时候,她甚至来不及躲。
她索性随他去了,反正她已经赢了,顾雪沉成了她到手的猎物,可以随便拿捏。
他的初恋,初吻,几乎所有第一次,全被她甜笑着骗走,而她心里打着小算盘,想的都是怎么去跟别人炫耀成果。
恋爱后的顾雪沉把她看得很严,她多跟谁说笑几句,手都能被他攥疼。
她不耐烦被管着,本打算哄他一阵就赶紧找借口分手,没想到意外先一步到来。
那天她接到梁嫣电话,说圈子里有个嘴贱男跑到顾雪沉面前说了赌约的事,顾雪沉全知道了。
她没想到会突然翻车,心里冒出某种从未有过的慌。
她再没心肝,骗人感情也是头一次,对象还是顾雪沉那么纯的一抹山巅霜雪。
正不知所措时,又传来许家出事的消息,许丞怕她被影响,十万火急要把她送出国,前后不过两三天的工夫。
她面对不了知道真相的顾雪沉,就算丢脸,也不得不承认有些害怕见到他,于是她说服自己,既然渣了,那不如渣到底,让他一辈子记恨好了。
反正都是分手,见面是惨烈的分,不见还能体面点。
所以她没再联系顾雪沉,逃避似的直接飞去英国,辗转换掉了所有联系方式,屏蔽一切关于他的消息,直到今天,此时此刻。
许肆月不能想象,分开这四年顾雪沉到底经历了什么,能把身份气质性情都变得天翻地覆。
沙发上,顾雪沉对她的回答哂笑了一声。
许肆月听得头皮发麻,但抹不开面子服软,态度依然生硬:“我这么道歉你不满意?行,我承认我欠你的,你搞这么一出我不怪你,那现在你说,到底想要什么补偿!只要不是拿我自己赔,我都照办!”
顾雪沉抬了抬眸,黑瞳里有丝嘲意:“许肆月,你除了自己,还剩什么?”
许肆月指甲按进手心。
对……她已经没家了,失去依靠,卡里的钱少得可怜,顾雪沉哪怕随口要个房子要辆车,她都给不起。
顾雪沉站起身,灯光在他平直的肩上无声切割,一半阴冷一半锋芒。
他睨着她的目光淡而凉:“许总跟我谈好,他会作为父亲促成这门婚事。”
“他把你带过来见我,我付定金,等去民政局办完手续,我再付其余的。”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他平静得像在说天气,“结婚。”
结婚这个词,从许丞的嘴里说出来,和亲耳听见顾雪沉说,对许肆月的刺激完全不一样。
她还没自恋到认为顾雪沉对她余情未了,他根本就是恨透她了,要拿这种方式羞辱报复她!
结婚?当她傻呢。
他打的算盘,绝对是拿结婚证限制住她的自由,接着婚内强|暴凌|辱,再把她关小黑屋洗衣做饭,自己出去风流,让所有人看她的笑话,彻底毁掉她尊严,把她变成个生不如死的怨妇!
她的确可恶,没良心,但也罪不至此吧!
许肆月更说不出软话来,被激得提高音量:“你这是趁人之危!顾雪沉,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入流!”
顾雪沉睫毛落下,在眼睑遮出阴影,冷笑问:“你对我做的事,又有多入流?”
许肆月被回敬得无话可说,手腕止不住发颤。
顾雪沉朝她迈出一步。
许肆月很想躲,却被他骨子里透出的陌生压迫感钉在原地。
他走到她面前,彼此呼吸交融,纠缠出莫名的高温,像无数细小的电流钻入她的血液,在身体里乱撞。
“何况你从来没和我说过分手,”顾雪沉低头看她,眸底的沉沉郁色盖住惊涛骇浪,“我现在做的事,只不过是送完聘礼,来跟异地了四年的女朋友当面求婚。”
作者有话要说: 肆月不坏,她只是不懂怎么爱人。
【防误解小提示:1.雪沉给许爸钱是有原因的,2.雪沉要求结婚也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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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听他把趁火打劫,强买强卖说成求婚,许肆月更确定,顾雪沉是真的变了。
她跟他正儿八经谈恋爱的日子,加起来也就三个月,那几十天里,顾雪沉也提过一次这个话题。
当时是个周末,顾大学霸难得挤出时间陪她逛街,但她那会儿猎物到手,心里已经存了抓紧分开的念头。
所以她没再假装清新朴素地去买zara,故意把他拉到她真正常逛的商场里,一把雨伞也能标价五位数。
顾雪沉在她身边很安静,沉默看着那些高不可攀的零。
她对这种反应不满意,正常来说,就算不自行惭秽,总该意识到经济差距吧,下一步就是他压力太大,主动分手,多完美,多省事,怎么偏偏不上道。
达不到目的,她有点失望,也没心情逛了,结果出商场的时候撞见了一场奢华求婚,戒指尤其够分量,闪瞎眼的一个鸽子蛋,晃得她不得不多扫了几眼。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顾雪沉突然开口,很低地问她:“你喜欢?”
“什么?”
“那个戒指。”
她顺口回答:“你还不如问问现场哪个女人不喜欢。”
周围很乱,人群里到处是起哄尖叫声,巨大气球在头顶炸开,散下彩带和金箔片。
顾雪沉站在这场斑斓的雨里,薄薄的眼帘垂下,郑重问她:“如果拿这样的戒指求婚,你答应么?”
他掏了心问她,然而她在那一刻只觉得荒诞又好笑。
不过就是场短期恋爱而已,他未免认真到可怕,再说他过得那么清贫,别说鸽子蛋,普通的一克拉都不知道要攒上多久。
但那时候的“求婚”,他唇间碾着,小心矜重,却被她轻慢践踏。
现在他真有这个能力了,“求婚”两个字就成了武器,像把刀子能把她捅死。
作孽。
真他妈的作孽。
顾雪沉这么执着地要娶她,必定是为了狠狠虐她报仇。
许肆月脑补了自己婚后的各种惨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激烈拒绝:“你要真那么恨我,直接弄死我算了,反正也没人管我了,你既然钱多没地方花,不如买|凶杀|人去啊!”
顾雪沉漠然问:“然后你外婆跟着你一起死,我再赔上一辈子去坐牢,做鬼也要背着两条人命债?”
许肆月被他噎得喘不上气。
他什么时候嘴这么厉害了,面无表情地讽刺她。
许肆月深呼吸,决定改变策论。
人一旦被逼到份儿上,矜持面子什么的就没那么重要了。
她挽了挽微乱的长发,露出娇美侧脸,泪眼朦胧低下头,总算是放软了语气:“雪沉,我其实也不是没心没肺,这四年我一直很愧疚,觉得欠你太多了,所以——”
“所以,”顾雪沉冷声替她说,“你前前后后换了七个男朋友。”
许肆月立马闭嘴,暗骂一句脏话。
这人是把嘲讽技能点满了吗!
没错,她亲自编的假料,亲自说给梁嫣让她想办法渗透给顾雪沉的!总共七个男朋友,国籍还都不一样,冷酷妖艳种类齐全,连恋爱细节都甜得各有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