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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空气中湿气大, 随意活动两下, 身上便是一层热汗。
    柳长宁神色厌厌, 搬出一把摇椅,置于老槐树下,整个人懒洋洋得躺了上去。
    手边放着昨日在书铺内买的两本书籍,并一碟桂花糕。
    她有吃早膳的习惯,如今便宜夫郎不在家,退而求其次,拿出昨日买来的桂花糕, 和着热水,一边吃,一边手持书册,翻阅这个时代的人文地理。
    金凤王朝政治经济发展水平类似于z国宋朝。
    如今朝堂更迭,将将经历三代女皇。
    上一代女皇永泰帝因了后宫只有一位皇夫与侍君,子嗣不丰,育有二子一女。
    长帝卿与当今女皇乃上一任皇夫所生,二皇子生父不详。
    据说当年永泰女皇南下江淮,于十里桃花庵遇见一男子。两人一见钟情,暗通款曲,后生下一哥儿,便是二皇子。
    女皇将这在江南生下的哥儿抱回金陵城,寄于皇侍君名下,千娇万宠。
    明间有句俗话,为母为父者爱幺儿。许是如此,永泰帝对嫡长子严厉却对这抱回来的幺儿宠爱非常。即使老来得女,她却也将一世恩宠给了二子。
    永泰十五年,孝贤女皇意外驾崩。幼女年岁尚小,特命长帝卿垂怜听政。
    说来这长帝卿也是一治世奇才,他把持朝政两年。整饬纲纪、抚定内外,勤政为民,虽手段强硬,为人严苛。却将整个金凤王朝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但是好景不长,长帝卿于三年前意外落马,性情大变,府内圈养面首无数,沉迷女色不可自拔。
    朝堂无人把持朝政,女皇年幼,难以威慑群臣。金陵城一时内人心惶惶,朝堂内结党营私,暗涌不断。
    好在三朝元老贾太傅之孙,入主后宫。
    老太傅亲自出山,主持朝政。这才将整个朝堂控制住。可因了人心动不足,官员间派系错综复杂,朝堂并不安稳。
    趁着便宜夫郎不在,柳长宁将这本《金凤朝堂更迭史》粗粗翻阅了一遍。原主本是目不识丁,倘若被那人知道她识字,便又是一波麻烦。
    前日在客栈之时,拿出一本图画书籍,尚且被他多看了两三眼。
    这会儿也只能趁着他不在,借此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政治变化。
    她倘若以后想要摆脱白身,科举入便是唯一出路。毕竟士农工商,士是这个朝代社会阶层的顶端。
    要想在这个朝代过的舒适,科举为官几乎是唯一提高自身社会地位的途径。
    柳长宁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眼原主这破旧的老宅,柳眉微蹙,今早醒来,她的皮肤又白了三分。
    没料想到,这里的月色过于纯粹,打坐效果比第二世好上太多。昨日皮肤变化提醒了她,她可能控制不住面容变化的时间。
    虽现在暂时看不出端倪,可时日久了,指不定便会被人怀疑。
    最重要的是此处并不适合长期居住,屋舍破旧,地处潮湿。
    柳长宁摩挲着尖细的下巴,心中已有了盘算。
    西樵村她可能待不下去了。
    等再上几次后山,用草药换些盘缠。就到了她离开的时候。
    至于便宜夫郎,便再多给他一月时间。左右依那人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他也即将离开。
    两人迟早一拍两散,陪他一月时间,全个同居的情分。
    屋外电闪雷鸣,雨滴却迟迟不落,黑沉沉的天空,燥热难耐。
    柳长宁手持蒲扇,尽管不停的扇动,额边的汗水依旧打湿了整片后背。
    她烦躁的蹙眉,正欲去净房洗把脸。
    屋外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柳长宁眸中滑过一抹诧异,进屋洗了把脸,方一步一缓的走至门口。
    木门打开。
    老宅的台阶下站着一对中年妻夫。
    柳长宁扫了一眼来人,双眸微眯。
    原猜想许是便宜夫郎的风流债找上门,却不料,如今站在门口的这两位,是原主自己的麻烦。
    门口两人乃原主至亲之人,二姨与姨夫。
    二姨柳正,人如其名,国字脸,一脸憨厚面相。只可惜,面并不由心生,此人虽平日沉默寡言,但真的狠起来,却敢拎起锄头,朝原主头上砸。
    柳正身边站着他那满是小心思的夫郎田氏,倘若说二姨是这个家中的打手,这二姨夫便是始作俑者。她在原主的记忆中,始终扮演着父夜叉的角色,对原主极尽苛责。原主如今落得个如此懦弱,任人嗟搓的性子,大抵也与自小受此人压榨有关。
    但凡这一家人善待原主一分,她也不会落得个寒气入体,无药可医,等死的下场。
    柳长宁手拉着门环,长身而立的看着这两位。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天空灰沉沉一片,眼见着马上便得有场大雨。
    这两位竟然从村东头走了整整五公里的路,找上门来,便定不是好事。
    “大侄女,可算开门了。你那荡……咱侄郎君呢?不在家?”柳田氏拉着柳正,上前两步,探头探脑的往院子内瞧。
    柳正警告的斜了眼田氏,显是怪她越了规矩,宣声夺人。
    田氏拉着她的手摆了摆,自觉退后一步。可一双窄小的眼睛,却在柳长宁背后的院子内,滴溜溜转个不停。
    柳正重重咳嗽一声,狐疑的看了眼,一月未见似乎变的白净了两分的侄女。
    她沉着脸,训斥道:“敲了这么长时间的门,如何这会儿才出来!姨平日如何教你规矩?即使分家,也没来得由着你这般不守礼?”
    柳正早年跟着村里秀才,识过一两年字。村里酸腐秀才,平日最重礼义廉耻。!
    柳正虽诗词歌赋没有学会,却将酸腐秀才那等刻板的礼教观念学得十成。
    柳长宁双手抱胸,她好整以暇的觑了一眼传说中一板一眼的大姨,面无表情道:“哦,我自小爹娘不在,寄人篱下。本就目不识丁,礼仪廉耻自是不甚懂。至于您教的,我可能天生愚笨,学不会。”
    她语气极缓,声音无波无澜,却句句皆是讽意。
    被侄女冷不丁呛声,柳正脸色忽青忽白,她上前两步,便要如往日那般教训这不听话的狗东西。却被自家夫郎扯住衣袖。
    “妻主大人万万不可,长宁可是大姐家唯一的独苗苗。她如今已是成家之人,总归多了些脾性,你可不能再如以往那般训斥。”
    她说完对着柳正使了个眼色,毕竟上门要银子,倘若妻主直接将人揍了。即使这大侄女再如何懦弱,伤了她,她家那荡夫郎也定不会将钱拿出来。
    田氏八面玲珑,安抚完妻主,侧头对着柳长宁眨眼,慈爱的道:“侄女你说姨夫说的可在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你二姨迎进屋内啊!”
    她笑得眼睛迷成了一条细缝,和颜悦色的冲着柳长宁使眼色。
    只可惜这侄女榆木疙瘩,对她的善意视而不见。
    田氏微楞,心中忽觉怪异,来回打量了一眼一月未见的大侄女。
    方才一心想着如何要来财物,此刻仔细打量,却发现这侄女比往日竟多了两分气度。
    许是这一月她娶回来的荡夫郎拿来银子,为她好生将养了身体。虽眼看着依旧瘦削,却一改往日蜡黄面色。白了两分,比以前竟要好看一些。
    此刻穿上一声纯白麻衣,腰板笔直的站于门前,竟与自家女儿有了同样的气度。
    田氏心中惊疑不定,毕竟二女儿柳冬跟着隔壁秀才姨学习多年。前些时日他们又将她送入县里的书院,她那一身读书人的气度,整个西樵村内的女君,皆是无人能比。
    田氏眯着眼,视线再次落在柳长宁身上。
    撇嘴,心头生出一抹不屑,大侄女何等模样,她再清楚不过。那性子与她那去世的爹如出一辙。做事全没有注意,性格又软弱,倘若身为一男儿,倒还能找上一门妻主。只可惜却是一女子,如此性子永远成不了大气候
    倘若不是熟悉她的性子,一月前,她如何也不可能,略使小计便从分家的大侄女手中继续压榨银子。
    想及此,田氏翘唇,神色俱是得意。
    柳长宁面色不变,她冲着台阶下一唱一和的妻夫,不耐烦的眯了眯眼,不悦道:“进屋便不必了。您二位虽是我名义上的长辈,但这些年,所做之事,也着实令人伤心。如今我既已分家另立门户,全没了与二位长辈叙旧的心思。您二位有事说事,无事便走。”
    此话一出不仅刘正脸上青青白白,田氏唇角的笑容俱僵在了脸上。
    柳正气的浑身发抖,声量拔高,怒道:“反了,反了!看我今日不打死你这不听话的小杂种,即使分家我也是你二姨,竟然敢如此与我说话。”
    她一把甩开柳氏,作势便要上前,宽而粗的巴掌高高扬起。
    却不料往日懦弱无能的侄女儿,却迎着她的怒目,漫不经心的道:“我劝你聪明点儿,在下被你家虐待多年。往日不吭声,却全村的人都看在眼底,倘若你今日敢动手,往后咱们便衙门见。”
    她茶色的眸子定定的扫来,厉色的眸中寒心四射:“记得我那二表姐如今尚在县里读书,读书人最终身家清白。倘若被传出家中母父虐待同族长姐,往后的仕途说不好便得毁了。”
    柳正举起的巴掌便堪堪停顿在半空,落不下去。
    她的眼睛并不大,倏然睁开,不长的睫毛便来回抖动。
    粗唇张合,却只能指着柳长宁“你你你……”,气的上气不接下气。
    柳长宁好笑的看了她一眼,这柳正不过是个假把式,易怒且转不过弯来。她家夫郎田氏方才是最难缠的人。
    自家女儿柳冬是田氏妻夫二人的命根子。因了柳冬启蒙早,六岁背诗,十岁写得一笔好字,连书院里的先生也时常夸她于科举一途有望。
    如今柳长宁以柳冬名声要挟,田氏气的肝疼,面上却不显。
    他眼珠一转,上前两步,不怒反笑道:“几日未见,大侄女脾性渐长。你既如此不要脸面儿。今日姨夫也只好拉下脸皮与你掰扯掰扯。”
    田氏虎着脸,声音粗厚。倒不似一般夫道人家那般腼腆。
    他插着腰,盛气凌人道:“你母亲去了十年,是我妻夫二人收留你,将你养成大成人。往日虽对你管教严苛,却也将你抚养长大。如今,眼看着你成家立业,不求你反哺,只望尚存两分良心。你今日既对我们不尊敬,且将这些年妻主喂给你的口粮还来。”
    “姨夫认为我需要还上多少合适?”
    田氏紧绷的神色微松,他眼珠一转,冲着柳长宁竖起五根手指头:“姨夫知道你不容易,可你家夫郎却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他那妖孽模样,想来有不少私房钱。姨夫也不多要,便给五百两银子,咱们往后便算两清,大可不必再有来往。侄女觉得如何?”
    天气炎热,这会儿,天空乌压压一片,柳长宁额头上的汗水止也止不住,她抬起衣袖将汗水擦拭干净。
    这才低头,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田氏:“不如何,帐总要算清。五百两银子倘若少了,岂不是让您吃亏。姨夫既然要掰扯,不若我们找来里正,算算这些年我用了您家多少粗粮。母亲爹亲死前,我虽还小,但记忆犹新。爹亲的嫁妆以及母亲名下二十亩良田俱被二姨家霸占。长宁不识字,里正那里倒有田产变更契约。”
    柳长宁忽尔与田氏对视,茶色的眸子淡的看不出情绪,她唇角的笑消失无踪,低声道:“不若我们算算这一笔账,我柳长宁素来不是让亲姨母吃亏的性子。”
    田氏眼睛眯成一条缝细,脸上黑得仿佛能滴出墨来。
    他们定是不能找里正掰扯,倘若单单只是柳大的良田被妻主占了勉强有理有据。可柳大夫郎手中的那笔嫁妆,他们是万万没道理强行霸占。
    那笔嫁妆,若仔细算下来,得有一百两银子,这些年早被她拿去贴补娘家。很多用处连柳正也不知道去向。
    倘若真掰扯清楚,他的下场……
    田氏眼神凌厉,先声夺人:“好啊,好话软话与你说尽,你却依旧这幅狼心狗肺模样。倘若你不应,我田永便是舍了这张脸,也要央着县里的人牙子将你卖到皇宫大内去。”
    柳长宁摩挲着下巴,人伢子?田氏倒是有恃无恐卖她,呵?
    她挑眉,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不为所动
    田氏怒目而视,冷哼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纸。
    保养尚算得意的手将纸张展开,上前两步,白纸黑字,隔的近柳长宁淡淡扫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