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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节
    郭兴与她同岁,今年都二十一了,郭兴少年时带着妹妹逃荒吃了不少苦头,好在遇到了赵宴平,赵老太太虽然小气,但饭菜管饱,如今郭兴也长成了八尺多高的高挑汉子,容貌端正,想说亲还是很容易的。
    阿娇让冬竹退下,然后才在兄妹俩疑惑的目光中对郭兴道:“你年纪不小了,那日官爷还提醒我该为你张罗婚事了,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郭兴噌地红了脸。
    翠娘嘿嘿笑道:“夫人,我哥喜欢秋月姐姐,喜欢好几年了……”
    “你别胡说!”郭兴瞪妹妹道,傻丫头知道什么,做下人的不能背着主子眉来眼去做出有违礼法之事,他是喜欢秋月,可秋月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回应,万一夫人误会两人有什么,他岂不是害了秋月?
    如今的夫人与曾经的小娘子一样心善宽和,却也会订立家规了,郭兴可不敢放肆。
    他跪下去,发誓自己没有喜欢任何人。
    翠娘被哥哥的举动惊到了。
    阿娇也觉得郭兴太见外了,以他们的交情,大可不必如此诚惶诚恐。
    阿娇让郭兴起来,温声道:“你若喜欢秋月,秋月也愿意嫁你,我与官爷自然乐见其成,也会为你们好好操办操办,但你要是没有那个心思,我们也不会逼着你成亲,等你何时想娶了,再来告诉我,我替你张罗。”
    夫人这么好说话,郭兴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翠娘小声嘟囔道:“明明喜欢还不承认,再这么憋下去,哪天秋月姐姐看上旁人,有的你哭。”
    郭兴低着头,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阿娇好奇问他:“你不跟秋月说,是嫌弃秋月以前的经历,犹豫不决吗?”
    郭兴一听,顿时忘了之前的那些顾忌,红着脸澄清道:“夫人误会了,秋月那么好,明明是我配不上她。”
    阿娇懂了,笑道:“秋月对你无意也倒罢了,万一她也喜欢你,只因年长你四岁,又介怀她的过往,自觉配不上你才掩饰了心迹,真若如此,她不说你也不说,岂不是白白蹉跎了?郭兴,若我是你,我就去找秋月问个清楚,成不成都做个了断,也免得我与翠娘在一旁替你干着急。”
    郭兴呆呆地看着夫人,秋月真有可能这么想吗?
    自从樱姑娘开了胭脂铺子,秋月就去那里帮忙了,吃住都在铺子里,樱姑娘出嫁前秋月一个月还会回来几趟,樱姑娘一出嫁,秋月禀事也是去永平侯府,除了夫人订立家规时让他去嘱咐秋月、李管事休要妄议官爷的事,这一年多来郭兴再也没见过秋月。
    “夫人都帮你了,哥你快去找秋月姐姐问问吧。”
    从厅堂出来,翠娘撺掇自己的哥哥道。
    郭兴心里很乱,不知该怎么做,万一秋月对他没意思,他说破了,以后见面都不敢看她了。
    郭兴还是不敢。
    阿娇留意了几天郭兴,见他拿不定主意,阿娇就暂且不管了。
    七月倏忽而过,进了八月,京城的天明显变凉了,早晚要多穿一件衣裳才行。
    阿娇进京后没怎么生病,倒是赵宴平病了两次,将人折腾得那么瘦。眼下一入秋,阿娇就将一家人的秋装、冬装都拿出来,趁着日头好晒了一个白天,炕上的被子也换成了厚一点的,结果晚上睡在一起,赵宴平竟嫌被子太厚,让阿娇自己盖厚被子,他又将薄的那床翻了出来。
    阿娇裹着自己的厚被子,看他光着膀子跳下炕再跳上来,等赵宴平在旁边躺好了,阿娇嘀咕他道:“刚刚出了一身汗,当然嫌热,等会儿你就该冷了,折腾来折腾去,仔细着凉。”
    赵宴平没有告诉阿娇,他以前生病,是因为过于想她,精神萎靡,才让病气趁虚而入。现在她又陪在他身边了,家里日子也越过也好,赵宴平岂会轻易被京城的寒冷打倒?
    盖了一晚薄被子,翌日起来,赵宴平神清气爽,的确没事。
    倒是阿娇,起来穿衣时突然干呕了一下。
    赵宴平听见了,外袍都没穿好便大步走过来,一手扶阿娇的肩膀,一手摸她的额头,皱眉道:“是不是着凉了?”
    昨晚两人刚睡下时,做那事本来就热,还压着一床厚被子,赵宴平就把厚被子扯开了,他粗人一个没事,阿娇身子娇弱,许是冷到了?
    可阿娇的额头温度正常,并不烫。
    见他担忧地看着自己,阿娇笑着推开他手,道:“没事,可能是渴了,喝口水就行。”
    她让冬月倒碗温水来,京城的秋天太干,本来也要多喝水。
    咕咚咕咚喝了一茶碗的水,阿娇果然舒服了,气色红润,怎么看也不像生病的。
    赵宴平放了心。
    洗漱过后,夫妻俩来到厅堂,与柳氏、孟昭一起吃饭。
    吃完早饭,赵宴平去大理寺做事,孟昭去将军府读书。阿娇处理了一些杂事,便去后院陪柳氏说话赏花,秋日的阳光暖融融的,等丫鬟们忙完各自的差事,阿娇让冬竹将桌子搬到院子里,再叫上百灵,四人一起打叶子牌。
    这牌还是阿娇从姑母那里学会儿,在赵家属她玩得最好,如果不算偶尔陪她们玩玩的赵宴平的话。那家伙会记牌,目光也犀利,能看穿旁人在想什么,分明是将破案的本事用在打牌上了,阿娇有时候甚至怀疑,哪天赵宴平要是不做官了,没有俸禄可拿,那她只需派赵宴平去赌场转一圈,保证也饿不死一家人。
    上午就这么打发了,晌午翠娘端了饭菜过来,有道鱼汤。
    柳氏笑着对阿娇道:“宴平出发前,跟我说你可能有点受凉,让我炖个汤给你补补。”
    阿娇脸红,低头道:“只是嗓子干,呕了下,都说了没事,他还多嘴跟您提。”
    嘴上埋怨着,心里却很甜,高兴自己有个体贴的相公。
    柳氏听儿媳妇的症状竟然是干呕,心中微动,可想到儿媳妇喝过那种药,柳氏不敢抱什么奢望,更不想说出来让儿媳妇难受,就笑了笑,若无其事地盛了七分满的一碗鱼汤给儿媳妇。
    “娘也喝。”阿娇接过碗,劝说道。
    好大一盆汤呢,柳氏没客气,婆媳俩一起喝。
    阿娇喜欢喝鱼汤,见婆婆先喝了,她才端起碗,然而热乎乎的鱼汤,离得远还没闻到什么味儿,眼下近了,当那股子味儿窜入鼻子,阿娇胃里突然一阵翻滚,急忙忙放下碗,捂着嘴跑到门口,扶着一侧门板呕了起来。
    翠娘刚从厨房出来,瞧见夫人这样,吓得丢了扫把跑过来,比柳氏动作还要快,一边帮夫人拍背一边紧张地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阿娇肚子里没有东西,什么也没吐出来,可她难受极了,眼里转着泪,说不出话。
    翠娘照顾她,柳氏便站在一旁观察儿媳妇,等阿娇缓过来了,柳氏试着问:“是不是闻不得那鱼汤味儿?”
    阿娇白着小脸点头。
    翠娘慌了,看向饭桌道:“鱼汤不好喝吗?不能啊,我哥把鱼拎回来的时候那鱼还活蹦乱跳的,保证新鲜,我也像以前那样炖的汤,夫人明明很爱喝啊。”
    阿娇安慰她道:“跟你没关系,可能是我着凉了。”
    才半天就呕了两次,阿娇也开始怀疑自己生病了。
    柳氏扶住她道:“着凉可轻可重,疏忽不得,还是请郎中过来看看吧,真病了得赶紧吃药,免得耽误下去,病气过到昭哥儿身上。”
    她这么说,阿娇就没硬撑了,等翠娘撤下鱼汤,她随便吃了点旁的东西,吃完感觉自己什么事也没有,阿娇看眼婆婆,心想这次郎中大概是白请了。
    婆媳俩就在厅堂坐着,等了又等,郭兴引着一位郎中来了。
    郭兴并没有自报家门,郎中也不知道这宅子里住的是谁,见婆媳俩貌美却面相和善,郎中就把二人当初了普通小富人家的太太、夫人,从容不迫地为阿娇号脉。
    号了几口茶的功夫,郎中笑道:“恭喜夫人,您这是喜脉,应有一个多月了。”
    第132章
    今日大理寺为一个案子的定刑争辩了很久, 红日快要落山赵宴平才回来。
    他心情不太好。
    官职越高权力越大,牵扯的各种利益也就更多。大理寺看似是清水衙门,其实里面也有很多门道, 譬如某个达官贵人的亲戚犯了罪, 虽然证据确凿无法辩驳了,但在定刑上还有文章可做, 只要犯人利用关系贿赂或胁迫了定刑官,明明该判死刑的罪也能想办法让人活下来,判十年的可能改判三五年。
    卢太公在大理寺时,赵宴平的官职低微, 只管协助调查案子, 上峰让他查什么他就查什么,能接管荆州案乃是卢太公破格授权给他。那时候的赵宴平, 接触不到什么利益相关的东西, 感受也不深,直到今日, 赵宴平才发现, 大理寺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公正。
    是因为大理寺一直都有这种情况, 卢太公也无法凭一己之力彻底杜绝, 还是卢太公走了, 那些早就蠢蠢欲动的官员少了卢太公的威慑, 才露出了本来面目?
    一路默默独行, 到了家门口, 赵宴平才将那些不快压了下去,上前叩门。
    大理寺是大理寺, 家是家,有些事他自己烦恼就够了, 不必让家人跟着牵肠挂肚。
    赵宴平更喜欢看母亲、阿娇因为家里日子越来越好而露出的笑脸。
    郭兴一早盼着官爷快回来了,听到叩门声,笑眯眯地来开门。
    赵宴平立即注意到了郭兴的异样,上次郭兴笑成这样,还是他升五品的时候。
    “婚事要成了?”
    郭兴、翠娘兄妹是赵宴平捡回来的,那一年郭兴才十三四岁,赵宴平看着兄妹俩一年年长大,早已把兄妹俩当成了家里人。想到前阵子阿娇提到过的郭兴与秋月的事,再看郭兴笑得这么高兴,赵宴平就猜到了这上头。
    郭兴听了,笑容一僵,他连问秋月都不敢,上哪成婚去?
    “跟我没关系,等会儿官爷就知道了。”
    郭兴一边关门一边催官爷快去里面,这么大的喜讯,该由夫人说出口才是。
    他卖关子,赵宴平只好继续往里走,绕过影壁,看到翠娘站在厨房门口,目光相对,翠娘也笑出了花,然而嘴碎如翠娘,也只是笑弯了眼睛,转身去准备饭菜了,并没有给他任何提示。
    厅堂里,阿娇与柳氏正在问孟昭今日都学了什么,别看小孟昭才三岁多,脑袋可聪明了,跟着薛宁的女夫子启蒙,如今已经学完《幼学琼林》、《声律启蒙》,诗也会背了很多,而且也开始学习描红练字了。
    姑母曾经对阿娇感慨,说孟昭虽然是阿娇捡来的孩子,却像极了真正的孟家人,阿娇的父亲也是老家有名的才子,年纪轻轻就中了两榜进士,如今的孟昭,颇有祖父的聪敏劲儿。
    阿娇早就决定要好好抚养孟昭成人,无论她有没有自己的孩子,应该给孟昭的疼爱,她都不会减少一分。
    看到归家的赵宴平,阿娇柔柔一笑,比郭兴、翠娘矜持多了。
    赵宴平跨进厅堂,便又看到了母亲、妻子带笑的脸,就连孟昭都在笑,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家里出了什么喜事吗?”赵宴平坐到阿娇一侧,问了出来。
    阿娇低头浅笑,柳氏对儿子道:“你那么聪明,猜猜看。”
    赵宴平见阿娇破不好意思的样子,猜测这喜事肯定与阿娇有关,道:“是铺子做成了大生意,还是地里的白菜长得好?”
    阿娇嗔了他一眼。
    柳氏也笑道:“你就知道赚钱,再猜猜。”
    这回是真的把赵宴平难住了,阿娇的喜悦要么与他有关,要么与赚钱有关,要么就与将军府有关。将军府的喜事不至于让郭兴、翠娘笑成那样,他自己又没什么喜事。
    柳氏见儿子猜不出来,给了一个提示:“明年咱们家就要多一口人了。”
    多个人?
    赵宴平又想到了郭兴的婚事,但郭兴都否认了,多出来的人又与阿娇有关……
    赵宴平突然一怔,想去看阿娇的肚子,又怕自己会错意,惹她伤心。
    儿子都不敢往那上头猜,柳氏怪心疼的,笑着道:“已经请了两个郎中看过了,阿娇确实怀了身孕,都有一个多月了呢。”
    阿娇这才瞄了一眼赵宴平。
    赵宴平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他娶阿娇的时候就没想过孩子的事,认定他与阿娇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只是得知阿娇仍然没有死心,为了要孩子宁肯逼自己喝那么苦的药,赵宴平才默默地希望老天爷多疼疼阿娇,给她一个孩子,了却她的遗憾。
    现在阿娇突然怀上了,赵宴平高兴也是为了替她高兴,怀上就证明她的身子没有问题,她再也不用自卑什么,再也不用喝那种苦药了,至于自己当爹不当爹的,是不是要有亲生骨肉了,赵宴平真的没什么太大感觉。
    可阿娇笑得那么满足,他是不是也该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