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明雅听到自己的话,会作何想,他还不知谢临是……秦惜半是混沌间,猛地清醒过来,几乎绝望。
但奚明雅忽然松开了扼制秦惜脖颈的手。
他的念头还留在秦惜问奚明懿死因那处,便自然而然听做想“她”。
奚明雅退了一步,见秦惜奄奄一息地吊在那里,浑身是血,原来一句求饶也没有,只悄无声息的快要被自己活活打死了。
倘若他死了,再无人与明懿有联系,再无人像明懿。
奚明雅眼中浮现出惊惧之色,他忽然没了力气,沾满血的鞭子“啪”地落在了地上。奚明雅又走上前去,探到秦惜鼻下,只觉得过了良久,才感知到微弱的呼吸。
他走出牢门,吩咐护卫把秦惜解下来,匆匆而去。
第121章
雨来得迅猛酷烈,敲打得凤凰木枝条不住地摇晃,土腥气顺着窗缝漫进来,驱走了夏日的闷热。
秦惜遍身都被冷汗浸湿透了,他咬着一块绢布,蜷缩在床角落里,眉心紧紧地拧着。
雷雨声微弱地响起,顺着缝隙摸进了梦里。
梦里的屋子燃着灯火,任外头如何风狂雨骤,烛火都不晃上一晃。秦惜站在屋子中央,看见一个妆台前坐着一个女子,她青丝如瀑,穿着大红衣裳,正背对着秦惜抬手戴耳环。
尽管无人告诉他,他心里却通透地清楚那是奚为霜。
他朝着那背影走过去,开口呼唤:“母亲……带我走吧。”
刹那间秦惜觉得浑身火燎似的痛苦都消失不见了,昏睡过去之前似乎有什么放不下的事,现在也不大能想起来了。其实报仇是这样苦难的事情,如今看来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不如就此算了。他实在是太累,想好好地、长久地睡一觉。
红衣的女子慢慢地转过身来,确然是奚为霜的模样,她温柔爱怜地笑,目光落在秦惜的手上,只是不语。
秦惜低头去看,却见自己手里攥着一把短刀。
刀锋雪亮,寒意入骨,沉甸甸地含了十年的珍藏。
那是心念之人送给他的。他们曾经偷偷说好要在夜半的月光下见面,后来是他负了约。
昏睡之前放不下的,原来也是为的这一件。
那一瞬间梦境坍塌,层层痛楚重加于身,秦惜的意识跌回尘世里,在一声炸雷中惊醒了。他尚且未将思绪理清楚,坐在床榻边近在咫尺的人便已叫他十二万分的警醒。
“做噩梦了?”奚明雅说。他的嗓音听着有些低沉。
秦惜勉强撑住身子坐起来。他死死地倒握着藏在衣袖里的短刀,心思绷成了一根弦。
“我听见……”奚明雅顿了顿,他看见秦惜穷途末路似的凶狠眼神,也未动气,“你喊明懿了。”
秦惜的眼皮一下都不眨,他靠着墙壁,看着奚明雅慢慢倾身过来。握着刀的手骨肉紧绷得剧痛。这短短的时间,秦惜脑海中已经想象了一万次,奚明雅的血溅出来的场景。
他要把奚明雅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奚明雅的手虚虚地放在空中,离秦惜的脸颊只有数寸的距离。他瞥了一眼秦惜背在身后的胳膊,却好像真的毫无察觉,接着便又看秦惜的脸。
“……她不曾入我的梦,”奚明雅低声道,听来竟有些寂寥。
接着奚明雅霍然站起身,便要离去。
秦惜心下一动,连他自己也未考虑清楚,只是凭着做人命生意时的经验,喊了一声:“……舅舅。”
奚明雅猛地转过身来,眼神喜怒难究,面上似恨似悲。
但很快,他神色又恢复如常,淡淡地道:“好好休息,我叫人送药来。”
门打开,屋外的风雨声狂躁入耳,很快又因为门被关上而低弱下去。
秦惜的姿势一动不动。手却颤抖着,握不住刀了。
他还未想好如何在心里安放谢临的位置,如何在报仇的路上为谢临留一席之地,便先让仇恨充满了胸腔,不择手段地认贼作父了。
他好像又回到了未与谢临重逢的时候,没有牵挂担忧,狠极绝极。于报仇来说,这是件好事。
倘若他未再与谢临重逢,未得到他的心意,这么做也算不得什么。
但他既然得到了……
秦惜突然害怕起来。他从前那般笃信,自己会再与谢临相见,他准备好了许多解释,要说给谢临。但现在他觉得这都是无稽之谈了,他为着报仇喊了这一声舅舅,往后便是要百种手段地取信奚明雅。
再见谢临时,他以何种面目,又以何种身份?
秦惜爬下床去,跌跌撞撞地跑到妆台前。他匆匆地解开衣带,甚至不顾衣裳已经被血肉黏住,只毫无章法地撕扯开,露出后腰来。
他努力地扭过头去,看镜子里映出的那一个不成形的“谢”字,不顾周围狼藉的伤痕,一遍遍地抚摸着。
“谢临。”
秦惜低低地开口念,一滴泪无声地滑落了脸颊。
第122章
谢临大病了一场,过了一个月,才连带着把病和伤养得差不多。这期间林楹再没有派人看着他,每日里都亲自来送汤药,谢临也不再冷面相对,两人之间的关系看起来亲密了不少,好像那一声恨从未说出口。
这日谢临喝完药,林楹照例陪着他坐了一会儿,看见谢临放在身旁的赤霄,便道:“从前的剑法还记得么,这几日我帮你练一练。”
“想起来一些,是要好好练一练,”谢临道。他早想到了,如果他武功厉害些,胜过卢广义,胜过武林中所有的人,怎会与秦惜落得今日的田地。
林楹笑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