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练满两个时辰,她回过头去,早已不见那白色的身影。先时还能因为自愧而压抑的情绪,这时突然爆发出来,她掰断手中的竹筷,朝不远处一只冒头的野免身上砸去。
筷子落下,兔子动了动脑袋,连避都未避。
那惬然吃草的表情,简直像是藐视她,丽娆自然气不过,她一路追了过去,免子蹦得飞快,偶尔露出灰麻色的耳朵,眼看它就要钻进田壁间的土洞里了,倏然一支竹筷破风而来,把它钉在洞口。
免子双腿挣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丽娆愣愣地看着它,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身后有人渐渐靠近,脚步踩在细草上,窸窸窣窣,像是正在皲裂的冰面。
丽娆侧眸望去,一个油纸包正递到眼前。
她接过打开来,里面是几块热气腾腾的桂花糕,香甜的气息扑进鼻端,让人垂涎欲滴。她闷闷地咬了一口,叹道:“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以后还是会气你的。”
薛珞幽幽道:“我知道。”
丽娆转过身,也不看她,抬脚便走,后面的人跹步跟上。肚子里有了热气,心情自然好了很多,回去的路上,遇到几株红梅,丽娆颇有兴致地折了一大把。
到客栈后,她找了个花瓶把它插起来放在窗沿上,沉闷的房间顿时便雅致了几分。
下午,丽娆借客栈厨下的炉子给薛珞煎药,两个打杂的厨娘在灶后聊天,谈起了最近津门城出现的一件奇事。
“更夫说最近城南的土地庙里,子时总会听到人的哭声。”
“是哪个小叫花冻得哭吧?”
“不是,他说他进去看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吓得最近都不敢走庙前的路了。”
“会不会是猫叫春呢?”
“这才几月呢,猫就叫春,都跟你说是人了。”
稍显年轻的厨娘还是不信:“谁半夜三更跑那破庙里去哭什么?想是听错了,要不然就是风吹得幡响。”
年老的厨娘搬着一支矮凳坐在灶在,掰着手里的白菜,她似乎认定了这是鬼魂作怪,因此表情略显神秘的压低嗓音:“这津门城要开什么武林大会,到处都没地方住,连暗巷的几间漏顶的破屋都被乞丐占了,你说他们为什么不去土地庙睡呢,肯定是知道些什么?那里死过人呢,本来就阴气重。”
丽娆手上扇着小火炉,耳朵却支楞起来,一个字都没放过。
年轻的厨娘自恃胆大,对鬼神之说不以为意,眼睛只放在自己守着火候的那锅炖猪脚上:“它就光哭,也不伤人,就算是鬼也是个可怜鬼。”
“就算是个可怜鬼,也该明白人鬼殊途,该投胎就去投胎,别来吓唬人啊,何况她在菩萨面前哭,那肯定是有天大的冤情要诉。”
话刚说完,便有小二拿来菜筹,高声唱道:“两碗酸笋肉丝面。”
丽娆端着药一路飞奔回房间,彼时薛珞正在静练心法,听得她急匆匆推得门来,哪里还静得下心,睁眼笑道:“怎么了,后面有人追你么?”
“没人追我,我跟你说个好玩的事,你先把药喝了。”丽娆赶忙把药捧到她眼前。
薛珞唇还未覆上去就觉一股袭人的热浪扑面而来,她把碗接过搁到一旁的小几上,问道:“什么事,说吧,等你说完这药就能喝了。”
丽娆一脸兴奋道:“ 咱们晚上去城南的土地庙玩,听说那里有鬼,咱们去看看鬼长什么样。”
薛珞微蹙眉头,清丽的脸上带了些嗔责,摒除了一贯的肃然看起来真是娇美可爱:“晚上去看鬼?你还真是闲得没事做了,安安静静睡觉不好么?”
“不好。”丽娆气恼道,这几日她天天被守着练功,手臂练得酸痛不已,偶尔也该像年轻姑娘们一样,恣意放松一番。虽不能做些诸如夜探王府,偷取秘籍之类太过冒险的事,但寻访荒宅这样的趣事还是该做一做,免得回了河清派后却没有值得回味的记忆。
“咱们子时去,听说那鬼每到子时就会发出哭声,是人是鬼把它揪出来看看,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你呀。”薛珞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突然对这些事这么有兴致。”
丽娆端过药碗,轻轻吹了吹,尝了一口,霎时整张脸都皱成一团:“我想跟你做些快乐的事情啊。”
薛珞闻言脸上骤起红晕,但见丽娆眼波澄辙,一脸无邪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真是白白修了清心诀、静心咒这诸般澄心绝欲的心法。
为了掩饰自己脑海中不断冒出的旖旎想法,她只得答应下来:“好罢。”也许到外面去散淡下心绪倒比共处一室来得自在些。
“可以喝了,这药必须热着喝,冷了伤脾胃,反倒积寒。”丽娆把药碗抵到她唇边,看着她一口口咽下去,想着那酸苦的滋味,自己身临其境般打了个寒战,等到她喝完,连忙塞了颗冰糖过去。
晚饭过后,陆谨言便来敲门了,临近比赛,他和陈亦深也是见天都在外练习剑法和暗器,很少能看到踪影,若不是有重要的事情,恐怕也不会贸然来打搅。
丽娆开了门。
陆谨言笑着问候了一声:“江师妹的暗器功夫练得如何了?”
丽娆叹了口气:“内力太浅,练得不成样子。”
他安慰道:“慢慢来罢,以后回听雪楼,我教你两句运功的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