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无情感觉自己被拉进了一团淤泥。
坚硬的合金管道之间是一堵极厚的水泥墙,这些水泥碰到孙无情的手都乖乖分到两侧,他就这样看着身周的黑暗,温度也极低,红外线探测仪只能捕捉到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
两分钟后,视线豁然开朗。红外线探测仪自动切换,惨白的日光灯把这个狭小的设施照得十分明亮,但却更突显了这房间的普通。没有粉刷过的墙壁,一张铁床,没有任何装饰,看起来和牢房无异。
“在这里等着,我去拉其他人。”
抓着孙无情手腕的手松开,身上那种奇怪的感觉忽然消失,就像从太空落到了地面,孙无情有点眩晕感。
这个人也属于失落绿洲,他的真容孙无情一直未仔细看过,只知道他能穿越大多数金属和石块。他的恩赐和黄三少有点相像,但他似乎不能操控这些金属,而黄三少也只能在沙石之间游动。
天下之大,真的无奇不有。
很快,包括秦楚安在内的其它执法者也被他带了进来。隔着一堵不知道多厚的墙,从他们逃生的下水道被这个能自由在金属间穿梭的人带到了这个房间,而“无名”的士兵没有一起过来。
“你们可以叫我破壁者,虽然我真名叫凯恩。”破壁者从墙壁间探出身子,最后一个站进房间内。他比持椅人还要高一个头,瘦瘦高高,脸颊微微凹进去,但眼睛很小,看起来有些怪异。
但孙无情总觉得这人有些熟悉。
“你可以叫我学长,如果你愿意的话。”他迎上孙无情的目光,耸了耸肩:“你是张依瞳老师的儿子,应该知道当年她的五名学生在执行任务时失踪的事。对了,好像当时的任务就是抓捕‘无名’。”他又转向白大褂,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四区的那件事?”白大褂墨镜上的眉头微微一皱,但下一刻似乎又明白了什么,仔细把破壁者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说道:“你是不是和一个穿黑色卫衣的人接触过,他像是一个亚洲人。”
想了想,破壁者点了点头。
那件事,距离现在已经有六年了。五名学生在四区执行任务时失踪,但根据孙无情的了解,除了一个叫贾华的人,其他人都没有掌握恩赐。对他们的资料,孙无情甚至没有太过关心。
却没想到,现在跳出来了其中一人。
“东国借程轻命的手,一边组织‘无名’,一边和失落绿洲有联系。你们的事没有经过我这边,我也不知道有人被送离了联邦。”白大褂缓缓开口,作为一个组织的负责人,可以说他知道很多别人不了解的秘密:“五个人,五个提乌斯学院的学生。你们失踪的事我后来才知道,因为联邦在满世界的找,不过似乎有人帮助他们离开。那段时间管二经常联系不上,嗯……确实有点问题。”
白大褂低头沉思,破壁人没有孙无情想象的那么冷酷,看起来反倒是有点腼腆。他抓抓后脑勺,看了看承万里一眼,又看看持椅人一眼,两人都在角落闭目养神,懒得理他。他便又开口道:“送我们离开的还有一个粒子化的黑影。感觉像瞬间移动的技术,或者是远程投影。他对局势的判断比较准确。”
孙无情眨了眨眼,而白大褂没有丝毫意外。如果真要从提乌斯学院里拐人,那个叫钟离望的男人应该很有经验,也难怪这五名学员会失踪得如此顺利。
只是,钟离望难道也和失落绿洲有关系?
这一次,就连白大褂也感觉落入了一个很深的阴谋。钟离望似乎根本不担心“无名”的衰弱,在联邦的计划陷入了无限期的停滞,他们做了如此多的准备工作,培养了那么多的仇恨,现在都随着这些忠心成员的身亡走向了末路。联邦境内还有那么多的唐人街,还有那么多的东国移民,现在都被联邦排除在外,一点一点的把他们和联邦人隔开。
就像是身体里的骨头变成了刺,扎进了肉里,让联邦寝食难安。白大褂或许能明白钟离望的想法,但潜意识里,还是不太接受。
尤其是再看到失落绿洲和钟离望的关系时,这种感觉变明显了。
“无名”只是一个跳板。
“这里有几个房间都布了屏蔽器。”破壁者对白大褂点了点头,一旦离开熟悉的金属墙壁他就显得有些萎靡,缩着腰走路,声音也细声细气:“赫尔墨斯只能追踪有恩赐的执法者,我们进来就可以了,外面的下水道是安全的。”
“那可是我的兵。”白大褂闻言有些不乐意:“我们的补给都不太够。”
破壁者有些不敢直面白大褂的怒火,只能悄悄看了持椅人一眼。承万里是不会搭话的,这次阿什隆市的任务,持椅人就是失落绿洲的主心骨。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我们现在也就这几间特质的房间,能喝上水,但粮食只有几块饼干,我不知道你们会来那么多人。”持椅人在角落坐着休息,长时间的使用恩赐让他有些疲惫:“只能饿着,我也饿着,但是外面是安全的。这里离东国的大使馆只有不到十公里的距离,算是进入他们的监测区域,我们的头顶已经有军队开始行动。”
“失落绿洲和东国有关系?”孙无情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知道的并没有。”持椅人很快否定了这一点:“我们只是擅自闯到别人的地盘,如果我们再往前跑几公里,肯定会被抓住。但是我们身后的宙斯是个麻烦,他是欧洲大陆最强大的几个执法者之一,东国所有的力量,现在应该都放在他身上。而且,我认为他们很乐意借我们来挑起事端。”
“他们也想加入?”白大褂推了推墨镜,问道:“我印象中他们都不会主动出击。”
“因为他们人少,杀我们不容易。”持椅人耸耸肩,又叹了口气:“真的,我们虽然看起来危险,但是对上军队依然没有办法。破壁者刚觉醒恩赐没有几年,他带不走多少人。”
“和你们一样,我们也在等机会。”破壁者无奈地走到墙边,半边身子融入墙壁,他的脸色看起来才好了一点,双眼也微微张开,就像鱼回到水里一样来了精神。
“还有十天,联邦的洲际导弹就砸过来了。”白大褂一直在摁身上的仪器,但是智能设备没有任何反应。他们沿路设下的数据采集装置已经被破坏,而这个房间开启了屏蔽,是一个小型的黑箱。这个时候,就连失落绿洲他们也收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这让领导一个团队的他有些不适应。
“砸下来我们也只能等。”持椅人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又说道:“说实话,我觉得这个深度应该挡不住这种规模的导弹。”
“他不是说导弹的问题,联邦如果往这里发射导弹,就算是正式开战了。”承万里突然把话头接过来:“留给东国的只有两个选择,战或者逃。”
“你难道来自书院?”白大褂盯着他的脸,忽然想起了十五年前一场失踪案。这件事情他还是从程轻命口中听到的,说是东国的书院走了一位重量级的执法者。
“书院肯定会派人来,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躲不是他们的性格。”承万里枕着自己的手臂,看起来十分安心的打起了哈欠:“院长肯定也没法交代。刚才帮我们把宙斯拦下的就是我的老同学,就这样吧,先耗着。”
耗着,这两个字说的轻巧,但孙无情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这个房间里挤进了三个势力的人,孙无情带着一个昏迷的秦楚安,一只手牵着一年级的林琼露。“无名”的头头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思索,白色的大褂满是泥土和灰尘,看起来颇为狼狈。失落绿洲的三个人都各自在休息,他们的肚子早就饿了,执法者的能量消耗比其他人要快的多,但为了节省食物,他们还是选择了休息。
现在,突然安静下来了。
“他怎么办?”忽然,破壁者指了指地上的秦楚安,他被承万里打了麻醉药,正昏昏睡去。
“带到另一个房间,这个人的身份还存疑。”持椅人想了一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破壁者应了一声,从墙壁里出来,扛起秦楚安,又对孙无情伸出了手,说道:“你也来一下。”
金属墙壁又再次穿过他的身体,孙无情觉得嘴巴里满是铁锈的味道。很快他们两个被带到了另一个空房间,似乎就在刚才那个房间的隔壁,同样是一张铁床和白灯,只有桌子上放着一台有些眼熟的虚拟设备。
“我和你们两个待在一起,即使你说这个人是你同学,我们也有他的资料,但是等他醒过来,还是要看一看他的恩赐。”破壁者的声音听起来很小心翼翼。
“你们不打算杀了他?”孙无情突然问道:“还有我,你们失落绿洲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是打打杀杀就能解决问题的,在某些关键的时刻做正确的事才是我们的目的。”破壁人弯腰把秦楚安抬到床上:“我们要的是人类的自由,世界的和平,就是这样子。”
正当孙无情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破壁者指了指桌面上的虚拟设备,说道:“先别说废话了,戴上这个,你去失落绿洲,把这里的情况反馈一下。是你的情况,不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