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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金平糖
    你的孩子,其实不是你的孩子,他们虽经你而生、和你在一起,却不属于你。他们是生命的子女,是生命自身的渴望。
    你可以给予他们的是你的爱,却不是你的想法,因为他们自己有自己的思想。
    你可以庇护的是他们的身体,却不是他们的灵魂,因为他们的灵魂属于明天,属于你做梦也无法达到的明天……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存心想毁了这个家吗!”唐爸爸怒极破口大骂,“你今天就算从这里跳下去,我也只当你是块叉烧,真是生只狗都比生出你个窝囊废要好……”
    唐辛夷霎时就泪流满脸,下巴止不住的颤抖,她不吭声,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妈妈,缓缓松开扶墙的那只手。
    “辛夷!天哪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呜呜……”不知哪来的力气,唐妈妈反手揪住丈夫的衣领,“我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不管你到底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我求你,不要再说那些话了,同意吧同意吧!”
    “我们只有这一个孩子啊!”
    唐爸爸紧紧闭上眼,额头和脖子上除了汗水,还有暴起的青筋,什么时候……她已经不在乎婚姻里的琐事大事,满心满意都是那个……不成器的孩子。
    不对……那你发誓戒掉打麻将,不再和那些狐朋狗友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就行……
    唐爸爸搂紧她,看着得逞的唐辛夷说,“只要你变得和以前一样,听我的话,你们都听我的话,我就答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唐辛夷,我只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后怎么样自己别后悔就行,这一年,你必须和我们待在一起,不能出国不能离省,不能不接电话,每天晚上11点必须回家……更别想离家出走一走了之,你敢,那我就当真没有你这个女儿,你也没资格再待在我们户口本上,你的身份证,护照都在我们这里,如果你敢不听话,我就全部毁掉,看你一个黑户怎么敢出国怎么敢结婚!”
    “你不把我们当父母看,存心和我们过不去,还想得到我们的允许,做梦——”
    唐辛夷有些语塞,这究竟是妥协还是威胁,一年,还要一年,她在这个家里已经忍了十几年,她已经成年了,快要毕业了,为什么还是逃不开他们的压制,看着两人不同颜色的脸,忽然又想到什么,只要说出来,这个家就真的被她彻底毁掉了呀……
    “我忘了说了……”唐辛夷吸吸鼻子里的鼻涕,一大口浓痰随即被她吐出,咬牙切齿地瞪着父母说出更寒心的事实,“你们都觉得自己没有问题自己最伟大,因为养一个孩子付出了那么多失去了那么多,所以呢,已经不爱彼此了,可是又不能离婚,所以一个个的都喜欢出轨,都喜欢在外面找刺激……”
    “唐先生你不知道吧,你的妻子在我很小的时候经常用座机跟别的男人聊骚哦!那个人还是她的初恋呢……”
    “辛夷!唐辛夷——”唐妈妈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挣脱开丈夫的手就往阳台上冲,爆发之快,在其他人还没有做出反应时,唐辛夷就被她单手拽着裤脚扯了下来。
    火辣辣的痛感从身后一直蔓延到后脑勺,唐辛夷先是尾椎骨摔在阳台的砖石上,紧接着从后背摩擦到脖子,脑袋又咚的一下磕在尖锐的石头角上,疼的她已经感觉不到痛苦。
    “当着我的面,和他打情骂俏……哎呀……不要跟我说你和你老婆吵架的事……我不想……听……”
    “当着我的面和牌友说……当初看不上你……你追……她的时候……她喜欢着你们宿舍更帅的那个……唉……”
    唐妈妈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坐在地上,两巴掌扇在她脸上,揪着衣领掐她的脖子,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我的人生都被你毁了……都怪我生不出儿子……完了完了……我们一起死了算了……我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你要怎么回报我……你就这么回报我……”
    唐爸爸双眼发黑,失神地回想着唐辛夷说的话,他和那个女人暧昧不清是真的,那么妻子和别的男人棱模两可的有染也是真的吧……唐辛夷,他可真是生个了好女儿啊!
    “你既然……不爱我……是累赘……干嘛还要……生我!”唐辛夷把她的手扣出血痕才得到喘息的机会,“你用衣叉打过我,你用量衣尺打过我,梳子,筷子,棍子,你还能用什么打我,那么累,不如在我出生的时候就直接掐死我好了……”
    成为母亲,孩子就是她所有的光,兀自将孩子视为自己的所有品,生活中遭遇的挫折和不公,找不到其他宣泄渠道,只能通过控制孩子来控制自己的人生。
    父母总想让孩子符合自己的期待,自己却很少努力去符合孩子的期待,穷其一生还得不偿失。
    “啊……”唐妈妈气得肝肠寸断,伏在地上犹不能相信自己的女儿居然这么看待自己,二十多年来的付出当真毫无意义,“老公……”
    她转过头看向同样处于震惊失神状态的丈夫,被他眼底血红的怒气威慑到,呐呐不语地又掉转头,接着拍打着唐辛夷以掩饰自己的不安。
    她没错,很公平,他不忠她不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
    ……
    又是梦,唐辛夷忽然很怀念辛夷的存在,哪怕她只是个臆想也好,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一定是日夜颠倒的睡,才梦不到她的苏红凛。
    转眼一个礼拜过去了,大家安静地吃着饭,心照不宣地有着某些默契。
    唐辛夷揉揉眼角的皮屑,她最近右眼皮长睫毛的地方总是掉皮,客厅日历上显示今天是周末,真的又过去一个星期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她还能憔悴的瘦下四五斤。
    “叮”,父亲将象牙筷子放在陶瓷碗上,面无表情地转动着手腕的天梭手表,“收拾一下,送你去机场。”
    在唐辛夷开口问话前就打断她的动作,自顾自地收拾桌前的碗筷,“苏小姐今天去美国,好好说再见。”
    什么意思,唐辛夷猛地站起身想要追问父亲,脑袋却忽然发晕,眼前更是黑的吓人,她扶着椅子缓过神来,父亲已经走到厨房洗碗池前,母亲这几天吃完饭就待在卧室里不出来,要么根本不回家吃饭。
    憋住身体自然反应溢出的眼泪,唐辛夷深呼吸,然后边走向卫生间边扎头发,真好,她又可以见到红凛了。
    父亲只给了唐辛夷五分钟的收拾时间,完全不管她有没有换好衣服,拿了车和房门钥匙喊了一声就去搭电梯,唐辛夷匆匆忙忙地系着扣子往屋外冲,她只来得及收拾好脸蛋和头发,上身还穿着吊带睡裙,下身刚套好牛仔长裤。
    他说了,不等人。
    可唐辛夷刚走到电梯口,电子显示屏就表明电梯已经下去,没办法,咬紧牙关,她推开安全通道大门,两三步往楼下跑,八楼而已。
    脸色苍白地缩在车后排座椅上,唐辛夷觉得小腹坠痛,后知后觉惊恐地想起今天是她月经到来的日子,父亲将车里的空调开的很低,唐辛夷搓搓鼻子没憋住喷嚏,阴道咕噜几下,喷涌出一股热流。
    手忙脚乱的拉起屁股底下坐着的睡裙,安慰自己还有衣服可遮挡,至于座椅会不会被弄脏,她完全不在意。
    一个半小时的车距,父亲将车停在停车场后,敲着方向盘告诉她苏红凛的登机口,以及一个小时后如果见不到人,他就立刻撕掉唐辛夷的证件资料,依旧面无表情地拉开抽屉给她看堆在一起的身份证户口簿护照。
    唐辛夷咽咽口水,沉默着朝后视镜里的父亲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