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初,《十月》编辑部。
“像《暗战》这样的稿子正是《十月》需要的,今后我们也要多多留意谍战方面的小说。”
在编前会上,苏予作为主编,环顾着张仲锷章守仁等编辑,讨论起期刊未来的大方向。
在场的所有人热情高涨,议论纷纷。
日日盼,夜夜盼,终于盼到《十月》得到了正式期刊号的消息,就在10月1日国庆节的那一天,最新一期的杂志就可以交邮局全国发行,再也不用被局限在燕京范围。
针对10月的那一期,商量着组稿计划。
“我们要不去一趟文学讲习所吧?”
张仲锷语气认真地提出建议。
“去文学讲习所?”
苏予等人把目光纷纷投向他。
张仲锷点了下头:“之前对接《蝴蝶》的时候,我曾经去《燕京文艺》编辑部找过王朦,无意间听到方言现在就在讲习所。”
“张老师的意思,我们找方言约稿?”
苏予投去问询的目光。
“不只是方言。”
张仲锷笑道:“今年讲习所招收了一大批优秀作家,王朦前不久跟我分享了一篇叫《芙蓉镇》的小说,绝对是反思文学的上乘之作,而小说的作者,就是一个叫‘古桦’的学员。”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去吧!”
“没错,去晚了,恐怕好的稿子就要被别的出版社抢先了。”
“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就是周日,趁着其他出版社休息,杀到讲习所,打个措手不及。”
“………”
编辑们一个比一個性急,你一言,我一语,商量决定派张仲锷、章守仁当先锋,到文学讲习所打第一战,争取拿下个一两篇稿子。
正当他们以为占得先机,却发现其他出版社已经捷足先登,编辑络绎不绝地前来约稿。
毕竟,伴随《暗战》的爆红,方言算是给恢复办学的文学讲习所,打响了开门红!
不仅仅是讲习所外的编辑慕名而来,所内的学员里,也有不少和方言一样,也是当地期刊的编辑,纷纷向方言、蒋紫龙等人约稿。
肥水可不能流外人田!
等张仲锷来到食堂,意识到来晚了。
整个屋里闹哄哄一片,堪比菜市场,认识的、不认识的编辑,一个个缠着学员交流。
“岩子,说说看,为什么要刊登这篇《没有太阳的角落》?”
周雁茹放下了稿子。
方言道:“周老师,我是这么觉得的,时代在前进,但也不能忘了那些被撞倒、被冷落的人,我们知青有伤痕文学、有反思文学,那么,是不是也该有为他们而写的作品呢?”
“看来你跟在茅公身边,长进了不少。”
周雁茹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方言嘿然一笑,“跟着老师身边耳濡目染,就算什么都不做,我感觉也能受益匪浅。”
“你啊!”
周雁茹笑着白了眼,“这篇稿子我收下了,回去我再找王老师议一议。”
方言知道这事基本成了,于是压低声音说:“周老师,我还有件事要跟您商量。”
“你说。”周雁茹道。
“是关于这篇小说的作者的稿费。”
方言大致介绍了下石铁生的情况。
周雁茹沉吟片刻,“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以酌情考虑,把稿费定到每千字4元。”
“周老师,我代石铁生谢谢您嘞。”
推荐完石铁生,方言紧接着又把铁甯和她的《哦,香雪》,推荐给周雁茹和王洁。
“周老师,我写这篇小说,还是希望读者从这个平凡的故事里,不仅看到乡村的姑娘们质朴、纯真的美好心灵,还能看到她们对新生活强烈、真挚的向往和追求……”
在铁甯感激的目光下,方言深藏功与名,把空间留给她们单独相处。
没想到刚在人群里一露头,立刻被如狼似虎的编辑盯上,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别说方言手头的长篇小说,现在没写好,即便写好了,到底在什么期刊上发表,也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
方言婉拒了一个又一个约稿,最终受不了这股汹涌的热情,偷偷躲到角落寻求僻静。
“安逸,你干嘛躲到这里?”
“我、我……”
王安逸吞吞吐吐了半天,才难为情地说没人找她约稿,到现在无人问津。
“把伱手上的小说拿给我看看吧。”
方言把手一伸。
“我没什么本钱,写的不好,你看完可不要笑我。”王安逸犹豫地递上去。
“不会吧,之前贾大山跟我聊天还说,他在《冀北文艺》看过你的小说,写的不错。”
方言定睛一瞧,就见第一页纸上醒目地写着《小院琐记》的题目。
“你就别安慰我了,那篇稿子三千来字,排在很后面的小稿,谁能看见呢?”
王安逸不信心地摇了摇头。
“不信?不信咱们就去找贾大山问问。”
方言在潮水般的人群中找到了身高体壮的贾大山,带着王安逸去找他当面对质。
“是我说的没错,《平原上》确实写的不错,我还跟章庆田,就是《冀北文艺》主编说,这孩子将来准有出息。”
听贾大山这么说,王安逸脸上露出笑脸。
“你看吧!”
方言翻阅着稿子。
王安逸脸颊微红,“可是、可是好些编辑看了我的稿子,都没有要发表的意思。”
小说不长,方言认真地看着:“很正常,现在衡量文学作品的首要标准是思想内容,这是这么多年来形成的评判观念,一时间是改不过来,你看铁甯的《哦,香雪》,刚刚也因为这个原因,被拒稿了。”
“是这样嘛……”
王安逸刚张口,背后传来张仲锷的声音。
“你好,请问这篇稿子能借我们看看吗?”
“你们是?”
方言左看看张仲锷,右看看章守仁,年纪看上去都有四五十岁的样子。
听着张仲锷两人自报家门,方言大为意外,正想着给王安逸找找门路,没想到门路自己送上门来了。
王安逸攥紧了手,就见章守仁在看自己的小说,而张仲锷主动地找方言聊天。
“刚刚我听到你谈到现在刊物的考量标准,觉得很有道理,想不到方言同志不但小说写得好,编辑的能力也这么出众。”
“您过奖了,我目前只是一个助理编辑。”
“助理编辑?!”
张仲锷不免吃惊,不管是对周雁茹,还是对王安逸,方言表现得不像是刚入行的新人!
方言也不隐瞒,自己的底细,只要一打听,都能打听出来。
张仲锷意味深长地多看了他几眼,转头看向章守仁:“张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章守仁露出淡淡的笑容,委婉地提出上不了《十月》,但话锋突然一转:
“这样吧,我替你转给中青社的《小说季刊》吧。”
“谢谢张老师!谢谢章老师!”
王安逸欢欣雀跃,激动地冲他们鞠了一躬,接着瞥向雪中送炭的方言,眼神水汪汪的。
“唉。”
目送着这对年轻人离开,章守仁轻轻地叹了口气,“可惜,没能跟方言约上稿。”
张仲锷不禁感慨,“是啊,方言这个小同志真的是让人大开眼界,不说刚才的那番见解,单单是他挑中的小说,《没有太阳的角落》、《啊,香雪》、《小院琐记》,我们也都看过,足以看出他有当一个优秀编辑的潜质,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超过你我。”
“可不是嘛,据说古桦的那篇《芙蓉镇》,也是方言替《燕京文艺》约到的稿。”
章守仁颇为欣赏地望向方言的北影。
“这样的年轻人,如果能来《十月》就好了,我们正需要这样的得力小将。”
张仲锷倍感意外。
“估计不可能,除非能说服王朦放人。”
章守仁摇头,“还有一种可能,我们抢在燕京文艺的前头,把方言转为《十月》的正式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