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魔女……我会杀人的……”女孩有些虚弱的说。
    熊熊的烈焰燃烧而起，人们似乎想要把少年一同烧死……这样，他们的罪孽也会与火焰的余烬一同永远的被埋藏下去。
    只要好人全部死掉，坏人全部活着，那么黑与白就可以颠倒，好与坏也就可以互换。
    但是在火焰里，少年斩钉截铁的呐喊：“不！”
    一切就此定格，梦境被无形的力量凝固，萧遥的意识模糊了一下随即彻底清醒过来，他看着白自己保护在怀里的小涟，有些呆滞。
    小涟轻声说：“谢谢你……如果那时候真的有你在，该多好。”
    萧遥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记忆被封锁的情况下，进入了这个由小涟编织的梦境，这里……恐怕就是小涟一百多年来始终无法忘却的恐惧。
    死去的朋友，疯狂的人们，燃烧的火焰，一切都写满了绝望。
    自己的行为，也许就是这一片疯狂的绝望里唯一希望的光芒……可惜的是，一百多年前，那一幕真真正正发生的时候，小涟的身边没有自己。
    萧遥放开了小涟，后退了几步，而清秀的小脸上还沾着泪痕的女孩慢慢的站了起来，带着捉摸不定的眼神凝视着自己。
    人潮远去，那些残留在小涟的记忆中的人们、那些造成了这一场痛苦的悲剧的罪魁祸首全部都像是被时光风化的沙粒一样消散。一百年的岁月过去，无论当初的受害人是迷茫还是怨恨，这些人也早已不在这个世上。
    仇人早已故去，无论在怎么想要复仇都太过于苍白。
    所以有时候，大家都这么认为的事情，并不一定就是正确的。有时候跳出自己所在的小团体那些自我洗脑的言论，才能做到真正的清醒——只是这种清醒往往会被蒙昧的人认为是愚蠢。
    那些尸体身上的伤口愈合，血迹消失，他们一个个的重新站了起来，站在小涟的身后。他们的身体都是畸形的，看起来有
    些让人难以接受，只是经历了这一切的萧遥，一点也不想评判他们的缺陷。
    他们也只是……一群普普通通的，想要好好活着的可怜人啊……
    沉默的对视持续了很久很久，小涟终于还是轻声的说：“萧遥，你赢了。事实上我的存在全部都是依托于我的能力，当你的能力终止我的能力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无法继续存在下去了……这个幻境，或许就是一个不服输的小女孩最后的执着吧……谢谢你，没有让我失望，输给你，我心服口服。”
    “我……知道……”萧遥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平心而论，小涟是他面对过的敌人中最让人难受的一个，说实话，小涟并不强大，但是萧遥却总是无法硬起心肠面对她。
    “当然，我也是有一点报复你的心理的。这个幻境，虽然在外界真实的时间流速中大约只会有十几分钟，但是我可以把它延长到一百多年……”小涟自嘲一般笑了笑，“我最初还想着，就算你赢了也不能让你痛快，虽然无法伤害到你，但是只要将这个幻境重复数万次，足以将你彻底逼疯……但是我还是没有想到，第一次的幻境里，你就做出了让我们都这么意外的事情……”
    “这是我应该做的……有时候我还真的希望，那个时候我能在场啊，至少那样你们就不会这么孤单了。”萧遥叹了口气，心里突然转过一个新的思路。
    “真的很谢谢你，至少……有点俗气的说，这世间上还是有好人的。”小涟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发自内心的笑容荡漾在清秀的小脸上，“萧遥，真实的坞都……其实并不是一座死城，在我还没有恢复意识的时候，那些自行扩散出去放力量杀了很多人，就是你在外面遇到的血肉森林，那就是全部了。但是我的意识醒过来了，我就终止了黑雾的杀戮性。”
    “果然你没有真正的想要杀人，我知道这个就够了。”萧遥选择了相信，因为小涟这种时候没有再撒谎的必要了。
    “虽然我还是让
    黑雾侵蚀了整个坞都所有人，但是他们都只是陷入了沉睡，用梦境的力量支撑着虚伪的坞都……等你回去之后，很容易就能在恢复正常的坞都城里找到他们，他们大概身上还残留着一些眼球，这是后遗症，不过我死之后这些眼球很快就会消失掉。”
    小涟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一直都是。一百年后的坞都已经没有了她的仇人，她的本心的善意让她没有取走那些人的生命，哪怕那些人大部分都是自己仇人的后代。
    当然，她杀过人，一百年前浴火重生屠杀了很多群体疯狂的人们，一百年后的现在在意识还没有恢复的时候无意识溢出的力量也害死了很多人。但是萧遥设身处地想了想，假如换成自己，恐怕自己屠戮的人只会更多。
    小涟原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善良女孩子，她不是圣母，这样的仇恨那个正常人能够忍耐？何况，她已经就要死了，一切都一了百了。
    小涟转过身，很是诚恳的朝着站在她身后的人们弯腰道歉：“那么……就这样吧，我们也该走了……大家，很抱歉留着你们的灵魂陪我胡闹了这么久，我们都已经很累了……”
    萧遥在那些人中看到了曾经被自己怀疑过的赵老大，还有酒店的老板，街头酒馆的老板娘，总是在街角晒太阳的老爷爷……坞都的一千多人，全都在这里。
    小涟为他们创造了虚伪的坞都，希望能够还给这些无辜的受害者一次美满的人生，但是那些虚伪的坞都已经像是泡沫一般消散，小涟甚至连维持他们的灵魂都有些做不到了。
    那些人形像是显示不良的旧电视一样晃动，几乎就已经处在了消散的边缘，他们这样已经无法再说话了，只是从他们的神情中，就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对女孩的歉意和怜爱。
    他们不怨恨小涟，一直都没有。
    “你们值得……拥有一个更好的结局。”萧遥轻声说，“假如这个见鬼的世界不肯，那么就让我来为你们编织一场美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