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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生于春日,雍容华贵。春雍这名字当之无愧。似乎能与牡丹媲美了。”我凝着那一团团紧簇的浅粉深红色,心中明白,若非今朝母凭子贵,这般华贵稀珍的花,哪里轮得到我。
    我命玉棠打发了那两内务局的太监赏钱,然后吩咐下人将花挪至了桌案旁。见春雍芍被安放好,玉棠又将闲杂人等屏退,对我细声回报道,“娘娘,宁康宫那边,那个叫芫梅的宫女儿来报说,淑妃宫里的小朱子殁了。”
    早在太后离宫去佛寺那会儿,我便吩咐了玉棠,让她给我额外留意宁康宫那些宫人。尤其是有遭到排挤欺负的,定要好生观察,离间挑拨。玉棠并不知我真实用意,只以为我是想在皇城站稳脚跟,所以学着各宫娘娘安插眼线,如此防患于未然,也无可厚非。
    说来也巧,这个叫芫梅的宫女我原是认识的。去年海媛珠在蕊珠芍药堂设宴,我入宫参加筵席,后又被太后拘在宁康宫罚跪了一个时辰。当时负责计时并且扶我出宫门的小宫女儿,就是她。
    先前的几个月,我并没有着急笼络她。而是派人留心着她,每每在她遭受委屈时,伸以援手。比如仲秋的时候,她被宁康宫几个欺软怕硬的宫女围着欺负,只能一个人躲在上林苑掩袖哭泣。我便紧随其后散步至此,佯做偶遇,为她排忧解难。又比如腊月的时候,她去内务局领银炭,我命人与她擦肩而过时故意将她的炭盒打翻进了池水里,然后自己又做及时雨出现,把漪澜殿的银炭取给她拿去顶上。芫梅亦不是的傻子,面对我的“善意”与帮扶,她渐渐无师自通,开始向我回馈宁康宫里一些有的没的。
    “小朱子人是怎么没的?”我问。
    “淑妃那边儿对外只说小朱子是吃里扒外,背主求荣,无颜苟活便郁郁而终了。其实,小朱子回去后大约受了排挤,淑妃自然是容不下他的。而太后娘娘似乎也没有放过他的打算……芫梅也是值夜的时候隐约听到桂珍姑姑向太后娘娘汇报了小朱子人没了的消息。至于到底是淑妃还是太后动的手,她也不得而知。”
    我心忽地怅然,却不好多说什么。这世道,这深宫,总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一条鲜活的人命说没就没,直叫人觉得惋惜。所幸这时候孩子醒来了,发出健康的婴啼,由奶娘们上赶着抱着哄,分散了我的注意。我收起心中一刹那的悲天悯人,转而欣慰问道,“可要喂奶了?”
    奶娘亦笑答,“是该喂奶了。哟,还尿了呢。”
    *
    孩子满月那日,宫内外春和景明,杏雨梨云,一派祥瑞。宫道上莹白的梨花株株繁盛,悬灯结彩的宫人们穿梭而过,忙碌间不忘抖落肩头凋寥的残花碎瓣。
    户部谢家女雪凝、霍宝幺因着尹相莲的关系,随她早早入了宫。打算一同先去宁康宫给太后娘娘问安。一路上见礼部司的人为了布置满月宴而忙得不可开交,霍宝幺不由眼红道,“还真是乌鸡变凤凰呢。竟然有如此福泽为皇上诞育第一位皇子!”
    “是啊……皇上自十四岁登基都好几年了,难得终于有了位皇子,竟是这再醮妇所生。”连早嫁作他人|妇的尹相莲都有些心有不甘地纳闷道,“我记得去年皇上驾临王府时,明明对琼嫔讨厌至极啊,还罚她禁足了两个月呢。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好上了呢?”
    霍宝幺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儿,才道,“哎,所以说琼嫔是脚底踩狗屎,鸿运当头啊。皇上东巡才结束,正要回京时,就听说了我父亲战场上负伤的消息。皇上敬重我父亲,念我父亲劳苦功高,遂改途换道,决定去玉山关亲迎他回京养伤。而琼嫔当时被太后下旨流放边疆,正巧就遇到了皇上。哎,皇上当时也是看在刘清慰大人的份上,才对琼嫔心生怜悯,救下了她。却不想琼嫔借着近水楼台的机会,施展媚术,对皇上打殷献趣,各种投怀送抱。”
    “我听说这次为大皇子筹备的满月宴,可完全是按照太子满月的规格和礼制操办的。自皇子出生那日,皇上就忙不迭的昭告天下了。那些个王室公卿家的都上赶着要巴结琼嫔,若不是皇上拦着不许让人登门打搅,恐怕她漪澜殿的门都挤坏了。”尹相莲说这话的时候,想必是忘了,她也往漪澜殿送了份红宝石雕佛手。
    第111章
    谢雪凝老实本分些, 也谨小慎微,并没有对霍宝幺与尹相莲的对话搭腔。只是一抬眼,无意瞥见我正站在旁边芦苇馆的楼阁之上俯视着她们, 便赶忙伸了伸胳膊肘, 捅了捅一肚子酸水的两人,示意她们抬头看。
    方才还喋喋不休的霍宝幺与尹相莲倏地噤声了。就算不喜我, 看不惯我,但碍于尊卑秩序,也不得不收敛好方才酸溜不敬的态度, 朝着我行跪拜礼。
    我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并不急着让她们起身, 而是抬起戴着玳瑁指甲的纤手,由杜欢搀扶着, 娴静从容地下了楼。
    “阔别许久不见,霍二小姐还是那么率性呢,快言快语, 不设城府。”我反讽轻笑, 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怏怏不服的霍宝幺。忽而想到很早之前入宫参加叶知秋册封大典的那天, 在御苑偶遇赵姝环一行人, 被她捉弄戏耍,让雨雪淋湿了身子, 寒潮侵体, 大病一场。当时在瑞和殿,看着那些与我年龄相仿却出生优渥的世族贵女, 我还曾自卑过。如今, 不过一年多的光景, 她们却都跪在了我的脚下。
    似是还没适应往日低人一等的我地位一跃在她们之上。虽不敢轻易放肆, 但目空一切惯了的尹相莲到底没忍住阳奉阴违,“琼嫔娘娘您才出月子,要当心些身子啊。怎么方才站在芦苇馆二楼去了?小心高处不胜寒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