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仙之侠道，肩负苍生。混元金母，地灵之神。
“弟子幸不辱命，率众归山。”
宋临站在临仙崖上，立于‘仙路难’青石之旁。
双手作揖，面露愧色。
“十二位真传弟子，一百零八位入室弟子，随我下山，仅剩七十六人归来。寻欢愧对东临各峰师长，愧对掌教真人期许。”
“请……掌教责罚！”
说罢。
他深深弯下腰去，朝天空施了一礼。
在他身后，七十六名东临弟子放下四十四口棺木，皆束手而立，眉眼低垂，露出浓浓的愧疚之色。
沈藏谷、马德剑、清妙上人、地卜真人亦是如此。
气氛一时变得肃穆。
东临仙崖中，许多仙真、弟子不由面露悲色。
那四十四口棺木中，有许多是他们的师兄、好友、徒弟……乃至道侣。
“起身罢。”
一声轻叹飘荡风中。
“今，有剑崖弟子，寻欢者。机灵智慧，剑心开悟，表仙宗正道，剑出东临，率众降魔。耗时三年，平定灾祸。”
“此为——功！”
掌教真人的声音渐渐宏大，传遍海天，诸告天下。
“然。”
“其心猿难伏，六根不定。好犯险、好杀伐，以至同门殒命，再入轮回。”
“此为——过。”
“功过不抵，功当赏，过当罚，方为公正。”
“赐，剑崖弟子李寻欢，四转灵丹、遁空飞剑、清心蒲团、品神灵香。罚……”
说到此处。
掌教真人的声音忽然一顿。
“吾问尔等，可曾怪他？”
“不怪！”
山下众人齐齐大喝。
“掌教，魔劫事出突然，实非李师弟之过。”
“他已竭尽全力，智谋百出。若非是他豁出性命相护，我等不一定能活下这么多人。”
“是啊。”
“若非是他，东临大地不知还要死多少无辜的百姓。以我们的命，换千万人的命……值！”
说话之人眼含热泪，语气激动。
“掌教真人，我等愿以自身功劳，抵换李师弟之罚。请掌教开恩！”
“请掌教开恩！”
众人纷纷出声。
然而。
山下之人感同身受，纷纷为宋临出声。山上之人却无法共情，皆沉默不语。
“不要说了。”
宋临撇过头去，咬着牙，拱手请愿：“请掌教真人责罚。我们……没有资格代表逝去之人。”
“这——”
众仙者闻言，不禁动容。
掌教真人与众弟子已经把路铺好了，他却执意不选，甘愿受罚。
这份坦荡的胸襟，实在让人怪不起来。
可也确实如他所说。
活着的人没有资格代表死去之人，一齐出山的人能理解宋临。可山上未曾亲身经历者，那些死者的好友、亲朋、师长、道侣……叫他们如何原谅？
只凭轻飘飘一句话吗？
他们确实是有功之士，外出降魔难免有所死伤。可这一次的损失，实在让人心痛。
如今。
赏已经赏了。
罚，该如何罚？
宋临这一番话，反而把难题抛给了掌教真人。
却见其站在殿中，微微一笑，似早有定计。
“那便罚你去金光洞苦役三年，以儆效尤。尔等可有异议？”
“遵掌教法旨。”
宋临面色平静，俯首接旨。
这一劫，他早就料到。
他只是受一些惩戒而已，功劳并未被抵消。而那些因他止步仙道的师兄弟们，却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遵掌教法旨！”
山上、山下，无数仙者齐齐行礼。
有人面露异色，也有人暗暗松了口气。
金光洞苦役，这个惩罚确实重了一些。可若不罚，又不足以抚慰人心。
见宋临应得如此干脆，许多人也露出佩服之色。
心中的责怪，再也生不出来。
“迎有功之士入山！”
掌教真人一声令下。
顿时天空彩霞漫天，化作一条仙路长虹落在临仙崖上。
却见宋临与沈藏谷等人主动让了一步，高呼：“迎，有功之士回家。”
“回家！”
七十六名东临弟子眼光顿时湿润，齐齐抬起四十四口棺木，踏上迎接他们的仙路。宋临与沈藏谷、马德剑、清妙上人、地卜真人紧随其后。
“师兄，我们回家了。”
“师姐……”
“我的徒儿！”
“啸风！”
一个个身影扑了上来，一声声悲呼在山间回荡。
随着一口口棺木被认领，东临仙崖各峰被一层悲伤的气息笼罩。
宋临低下头。
眼中愧色愈发明显。
东临的仙者们是仙，也是人。
他们也拥有七情六欲，而非传说中的仙神那般清心寡欲。
反而因为活得更久，对感情更加看重。
“李师弟，这是你的奖赏。安顿好这些东西，便随我去金光洞修行吧。”玄风子走上前来，手中捧着一方托盘。
宋临一眼看去。
四转灵丹、遁空飞剑、清心蒲团、品神灵香，每一件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物。却未曾在他心中掀起一丝波澜。
“玄风师兄，这些东西你帮我置换成修行资源，分给四十四位师兄弟的家属吧。”宋临语气低沉。“为何？”玄风子讶然。
“这是我欠他们的。”宋临道。
“可这也是你应得的。”玄风子面色沉静。
“但也是因为我的任性、冒进，导致他们客死异乡。”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我其实还可以做得更好。”
两人一言一语，互不相让。
许久。
玄风子看着宋临坚定的眼神，终于败下阵来。
叹道：“好吧。这些东西我会换成物资，交给他们的亲人、后代，或道侣师长。”
“还有我们！”
忽然一阵整齐的声音，在二人周围响起。
不知何时。
沈藏谷等人与七十六位东临弟子站在了周围，各自捧着这次立功所得，目光真挚。
“玄风师兄。”
“帮我们这些也换了吧。”
“东临五峰，同气连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们为我们而死，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从今往后，他们的师长便是我们的师长，他们的亲友便是我们的亲友。”
“我等，拜托玄风师兄！”
众人朝他行了一礼。
一个个将手中之物放在惊愕愣住的玄风子脚下，而后默默转身离去。
许久、许久。
一阵海风吹过，玄风子恍然回神。
“罢了，罢了。”他一摆手。
一件件奇珍异宝随风而起，漂浮半空。满满当当数百件，衬托得起似一位多宝道人。
“走吧。”宋临道。
“你不回剑崖了？”玄风子转头道。
“回了又走，不如不回。”
宋临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好，我便先带你去金光洞。”玄风子带着无数宝物，当先朝东临仙崖深处走去。
悟道玄峰。
掌教真人站在大殿中，目光似能望见山中发生的一幕。
“这孩子，果真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他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他能感受到。
在宋临的以身作则的带领之下，东临仙崖多了一丝不同往常的风气。
似江湖中的侠义之气，与东临仙崖的仙者气度，相互结合成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
或许将来的某一天，这股风气会给东临仙崖带来不一般的改变！
【剑君化剑第四十七年。】
【你平复魔劫，回归仙崖。胸怀坦荡，以身作则。得同门认可，师长赞许。】
【掌教真人赞曰：“仙之侠道，肩负苍生。此子将来可担大任，于剑仙之外，独辟仙侠一道。”】
【一时。】
【被罚金光洞苦役的你，反而成了人人称颂的侠义之士，声名远扬。】
【剑崖玄风、酒仙李氏皆与荣有焉，每每提及，皆自豪不已。】
【然而，这真是你想要的吗？】
【生命终归都会逝去，最重要最弥足珍贵的，却是那人生的过程啊！】
【眨眼一个月过去。】
【你于金光洞中日夜劳役，深居百里地底之下，每一天皆在叮叮当当的挖矿中度过。身边除了一种特殊的‘掘金兽’，便只有无穷无尽的金矿。】
【你开始反思自己。】
【这一世，是属于你的人生。对每个人而言，也是属于他们各自的人生。】
【自我、真我，便是你此生追寻的道路。】
【第二个月。】
【你渐渐发现了金光洞的特殊之处。】
【金矿不过世上最普通的金属，属于凡俗之物。质地软弱，却可隔绝五行。】
【此地虽无地煞之气，乃五行绝灵之地，却又似一座巨大的五行之金地煞道场。身在其中，修行进度竟比寻常快了一倍有余。】
【你终于明白了掌教真人的用心良苦。】
【三个月后。】
【你渐渐深入地底，发现了一种以掘金兽为食的九足蜘蛛。其八足行走，快若闪电。一足掘金，无坚不摧。】
【一双口器更是可吞百金精英。】
【斩杀十余只蜘蛛精后，你发现其体内存在一种特殊的金元。百枚可抵一缕地煞罡气，可称后天而生的天材地宝。】
【此后。】
【你修为一日千里。】
【进入金光洞第一年，便炼化二十缕法力。成就三十三道十绝金光，斗战之境小成。】
【第二年，你继续深入地底。】
【无数金行狂风化作刀罡，夹渣风沙般的金粒，无坚不摧，磨灭万法。】
【掘金兽、蜘蛛精已彻底不见踪影，周围再无一丝生命的气息，你却渐渐闻到了一缕金煞之气的味道。】
【然则。】
【金沙罡风凌厉无比，十绝金光也只能抵挡片刻。】
【你一路慎之又慎，每日仅能推进十里。】
【第三年。】
【你已不知深入地底多远，周围生命的气息又忽然多了起来。】
【你仿若进入那传说中的幽冥十方，见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地底世界。】
【咚~~】
【一声神秘悠远的心跳，自大地深处传来。】
【你终于见到了金光洞最深处的秘密——混元金母。一尊存在于上古悠远岁月，见证历史沧海桑田的地灵神。】
抬眼望去。
宋临看到了一座巨大的金山，仿若一颗有生命的心脏般缓缓跳动。无数金煞之气化作漫天金沙，自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混元金母仅是一个吞吐，便有无尽恒河之沙洒落前方一条宽阔的沙河。
“混元金母！”
这一刻，宋临终于明白。
这蕴含无数金石、矿产的金光洞中，为何不见一缕地煞之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