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陆左煜，早已经不是三年前对她掏心掏肺的陆左煜。
    他没了记忆，视楚夕为陌生人，商业上合作铺路的一颗棋子。
    两个可笑的杀手，居然将楚夕和陆晴空相提并论。
    正是三月末初春的夜里，江水寒冷，夜晚从江面上刮过来的夜风穿透发梢，楚夕感觉到凉意。
    她看向陆左煜，扬唇：“陆总，你快点做出决定呗。”
    陆晴空侧头，美眸瞪了眼楚夕，轻轻哼了口气：“楚夕，煜哥哥肯定会救我的。我才是他的未婚妻，将来和他结婚生孩子的都是我。”
    陆晴空身上的衣裙破破烂烂，一张美丽脸孔上铺满灰尘，唯独那双清亮的眸子透着趾高气昂的公主气息。
    楚夕是个什么东西，能有她重要？
    陆左煜瞥了眼身边的武警，那两个杀手忽的拔高声音：“陆总！我知道你要做什么！让那些警察都退后，否则我们两个一起崩了！”
    他俩都是经历过生死的杀手，对这种寻常抓捕套路熟悉无比。
    陆左煜人多势众，身后的武警中又掺杂了不少陆家豢养的高级特卫。何为特卫？特级保卫，都是从部队里退役出来的特种兵，各个身怀绝技。
    要想活着走出去，就必须让陆左煜放弃抵抗的念头。
    为此，绑住楚夕的杀手，将黑洞洞的枪口抵在楚夕的太阳穴边，眯起眼眸，威胁气息十足。
    陆左煜瞳仁缩了缩，手比了个动作。
    武警和黑衣特卫都退后数步。
    杀手头子道：“陆总，这两个人，只能活一个。我没有时间和你们折腾，那边那辆越野车，我们占了。我数十声，这两个人，你只能选一个。”
    他们要逃跑，带上一个人就足矣，多上一个人，那是累赘。
    陆左煜黑眸危险地眯起。
    陆晴空满眼期待地看着陆左煜：“煜哥哥！晴空不想死！”
    欧叔紧张地抓住陆左煜的西装袖，颤巍巍道：“陆总，我们小夕不能出事，你从来不会让她出事的...”
    “十~”
    “九~”
    ...
    陆左煜袖口里的拳头紧紧捏住，心里两只巨兽在博弈，一面是他铺了三年即将成功的计划，一面是他的楚夕。
    他微黑的瞳仁落到楚夕身上，楚夕身上还穿着那件西装，占满了灰尘，身板笔直，那双眼睛仿佛洞悉一切似。
    陆左煜不敢看楚夕的眼睛，他怕心里的天平再度倒塌。
    “五~”
    “四~”
    杀手拔高声音，正要继续倒计时，陆左煜忽的冷冷打断他的话：“这不是很明显吗？”
    杀手一愣。
    楚夕唇角压下去，无声自嘲。
    她听见陆左煜冷冰陌生的声音，他很慢很轻缓地说：“放了晴空。”
    那一秒钟，楚夕仿佛陷入了永远的静止，她自嘲地望着地上的黑色影子，她还在期待什么呢...
    一万种可能里，也没有一种可能性，陆左煜会选她。
    这是个很狗血、又很荒唐的游戏，偏偏最能体现出他的心思。
    她早就知道了结果。
    可听到陆左煜亲自说出来，她心头还是会感到难过，无休无止从心原里涌出来的难过。
    楚夕深呼吸一口气，锋利的银色小刀捏在右手手心，绑住手腕的绳子轻易割断。
    脑袋一歪，以极快的速度身旁的杀手攻击去，两脚几乎是翻了个转，脚跟猛地砸向挟持住陆晴空的杀手。
    “砰~”
    “咔擦~”
    骨头折断的声音，楚夕的反击几乎是一瞬间爆发，像一只敏捷凶猛的豹子，从枪口下逃脱。
    楚夕抬脚一踹，将陆晴空踹开好几米远。那两个杀手瞬间反应过来，手腕一疼，汩汩鲜血早已经从手腕喷涌，手指无力握住枪支。
    楚夕冷笑，歪头躲开攻击：“让祖爷爷教你们，什么才叫杀手！”
    手里的银色小刀一割，直接将两人的筋骨破损，高大的身躯像是山一样朝楚夕扑了过来，旁边就是码头涛涛的江水。
    楚夕捏住两人的衣袖，将他们让江水里一踢，身子随着重力也掉落下去。
    “噗通~”
    三个人跌入江中。
    事情发生地太突然，哪怕是安全得救的陆晴空，也软软趴在地上，尚且没有反应过来。
    欧叔老泪纵横：“还不赶紧救人！春天的水，得有多冷！”
    陆左煜正要上前，陆晴空忽然跌跌撞撞跑过来，抱住陆左煜的胳膊一阵抽泣：“煜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选晴空的。”
    陆左煜俊眉微皱，朝旁边的特卫使了个眼色。
    很快，武警和陆家特卫朝江边涌去，楚夕和两名杀手同时跌入江中，情况异常危机。
    陆左煜知晓，楚夕一定会没事。
    他相信楚夕的能力，她曾经是凌驾黑白两道的杀手头子，在无数风雨中走过来的重生13号。这种小小的绑架，她必定能够安全脱身。
    所以，陆左煜才说，他选择陆晴空。
    因为，楚夕一定会没事。
    这是身为一个帝国企业总裁，必须具备的判断能力，在最大利益范围里，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
    很快，江水里冒出一颗湿漉漉的脑袋。
    楚夕拉住救援人员递来的救生圈，湿哒哒地游了过来，欧叔赶紧脱下外套，盖在楚夕冷得发抖的身子上。
    欧叔擦擦眼角，眼眶红了一片：“小夕啊，你这又是何必。陆总他肯定会想办法救你的，春天的水这么冷，冻坏了怎么办？”
    楚夕似乎毫不在意，反而得意地笑笑，拍拍欧叔的肩膀安慰：“放心，这世界上还没人能杀了我。你们都去搜搜，这两杀手手筋断了，再不救上来，可得死翘翘。”
    楚夕身上很冷，她的声音却清亮悦耳，像个没事人一样。
    栗色短发湿哒哒贴在脸上，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活力四射，俨然没有半分憔悴的样子，她好像真的没有心事一样。
    楚夕接过欧叔递过来的毛巾，朝陆左煜走去，衣角渗下水来，随着她移动的动作流淌了一地。
    楚夕擦擦头发，瞥了眼抱住陆左煜的陆晴空，扬起笑容：“陆总，我救了你的未婚妻，你该怎么感
    谢我？”
    吊儿郎当的，纨绔没有礼数。
    陆左煜深深看着楚夕，黑眸半眯。
    楚夕浅笑：“别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救陆晴空一命，要报酬。改天打到我账上，我这个人，最喜欢钱了。”
    陆左煜默不作声，这样的楚夕，很正常，却完全不正常。
    楚夕说完这些话，打了个喷嚏，转身朝欧叔挥挥手：“欧叔，天黑了，赶紧回家。爷困，想睡觉。”
    欧叔赶紧将楚夕送上车，临走时候，还不忘小心瞅了眼陆左煜。
    欧叔无声摇头，算了，这个高高在上、利益至上的陆氏总裁，根本配不上楚夕小姐...
    陆左煜目送那辆黑色保姆车，载着湿漉漉的楚夕，消失在码头明亮的灯光中。
    车轱辘碾压在路面，像是碾在陆左煜的心脏上。
    他捏紧拳头，推开依附在他身上的陆晴空，淡淡开口：“回京都去。”
    陆晴空眼底的喜悦还没散去，听见他的话，当即反驳：“煜哥哥，我就要呆在你身边！我哪里也不去！”
    陆左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神是看穿一切的刀子，让陆晴空完美的伪装裂开缝隙。
    陆晴空下意识后退两步。
    他...他莫非猜到了？
    那些伯爵夫人派来的杀手，其实也听命于陆晴空。
    所谓的二选一，不过是陆晴空施展的把戏。
    她要证明，陆左煜心里，是有她的位置。
    她要让楚夕彻底死心，离她的陆左煜越远越好。
    陆左煜道：“下次，别玩这种把戏。”
    一股子森冷的寒意，骤然从陆晴空的后背脊梁骨蔓延，她额头冷汗涔涔。
    哪怕陆左煜失去了记忆，他的性格依然拒人千里之外，对陆晴空没有半分的男女感情。
    ————
    楚夕浑身湿哒哒地回到自己的小别墅，让正在悠闲喝美容茶的秋柱赫吓了一跳。
    了解到前因后果后，秋柱赫免不了一顿尖酸刻薄的讽刺。
    “活该，你以为陆左煜还是当年的痴情种子？”
    “小夕儿，你明明是个聪明的小狐狸崽子，在这种事情上就是个白痴。”
    “你再作践自己，信不信我这个备胎也放手，以后看谁还喜欢你。”
    “看什么看，头发擦干净，出门还人模狗样，回来就成了叫花子，丑死了。”
    ...
    楚夕悠悠闲闲靠在柔软沙发上，捧着热乎乎的茶，一边聆听秋柱赫的讽刺唠叨，唇角扬了扬。
    每当她感到疲惫的时候，她就喜欢听秋柱赫的冷嘲热讽，看着秋柱赫大美人唠唠叨叨，她能稍微缓解下过度疲乏的心思。
    秋柱赫骂了好一会儿，见楚夕丝毫没有悔改的模样，反而唇角带笑，当即心里来气儿。
    “楚夕，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踹开陆左煜，让我住进你心里？”
    秋柱赫夺过楚夕手里的热茶，妖冶脸孔浮起无奈。
    楚夕耸耸肩，看他给自己换了杯新的热茶，眸子轻敛：“爷前世今生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不想这么轻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