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清和早在紫阁峰擂台一战,便已清楚单凭武当武学,难与穆飞相抗,左手上来便是“太极拳”中蕴含精深奥义的一招“云手”,实为引开注意,果见穆飞双掌齐奔这招“云手”而去,右颊微动,心道:“只要这一瞬间漏洞。”
刷的一响,长剑已脱鞘而出,连使“欲界天”中“四大王天”、“他化自在天”两招。
穆飞亲眼目睹他的剑速,只这一忽工夫,并未想好破解之法,此刻长剑近在咫尺,急欲摆脱纠缠,连退五步,奚清和道:“现下才想逃么?已然迟了。”
瞥眼却见穆雪正在近旁用心观战,闪过一个念头,反正擒住穆飞只为脱身,换这穆雪也是一样,假意追向穆飞,一步跃出后陡然变线,转“无色界天”中“空智天”、“有想无想智天”两招,四剑无不出自沈家“直符九天剑”。
“直符九天剑”得盘龙“两仪”催动,向来先快后慢,辅以沈家秘术,更能在年纪轻轻时崭露头角,其弱点亦格外鲜明,除非打破盘龙高阶“两仪”甚至“太极”束缚,否则真要与先慢后快各派武学相比,二十五岁前可操胜券,四十岁左右打成平手,再往后渐露颓势。
沈碧痕传奚清和“直符九天剑”与沈家秘术时,原本未安好心,对盘龙“两仪”损耗经脉,不可修补之事只字不提,奚清和哪里知道其中凶险?每练一日深觉豁然贯通突飞猛进,大喜过望之余更加勤奋,殊不知已在不知不觉间泥足深陷欲罢难能。
沈碧痕对“直符九天剑”熟极而流,对奚清和调转枪头毫不陌生,心道:“三年前他与我打到一半,便莫名其妙转去偷袭晋大哥,三年后仍是不改。”
想到晋无咎,芳心又是淡淡一酸,暗道:“晋大哥与玄炎两情相悦,我终究是个外人,的确该放下了。”
穆雪闻得前后风起,一个反应稍慢,冰针已不及射出,只听一声清脆撞击,一人后发而先至,以一根棍棒架开奚清和长剑,再一掌推出,奚清和防备不及,小腹正中,五脏六腑倒海翻江,一口鲜血涌上喉头,自口中喷出。
手持棍棒之人自是穆笛,他一边留于马车贴身保护周子鱼,一边留意车外动静,乍见穆雪遇险,不敢延误片刻,忌惮奚清和剑术了得,上手便是杀招,一掌打中后全不收招,双掌一红一蓝,直推奚清和左心右肺。
沈碧痕秀眉紧蹙,心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这奚清和死得太不是时候。”
她“直符九天剑”未能大成,难在穆笛手下救出奚清和一命。
眼见奚清和双脚难以跟上身体,将要死在阴阳双掌之下,身后跃出二人,黑衣蒙面,一者出指一者出拳,穆笛前跃之势太快,发现时已不能收招,否则如同被三股力道击中,怕要非死即伤,明知二人武功了得,不得不以双掌硬碰。
两响过后,穆笛连退八步,前四步快而矫捷,后四步慢而趔趄,口角流出一道血条,穆氏兄妹赶紧上前各扶一边,穆心彤亦跳出马车,挡在穆笛身前。
黑衣蒙面二人却不恋战,托住奚清和双腋,一跃隐于山间密树,奚清和重伤后挣脱不开,无力嘶叫道:“碧痕!碧痕!”
穆雪道:“爹爹,您要不要紧?”
穆笛摆摆手,瞧向沈碧痕,道:“先将她拿下。”
穆飞道:“爹爹!”
穆心彤道:“飞儿,你爹重伤,怎可如此不知轻重?”
穆笛勉力笑道:“无妨,是爹爹言辞不当,沈姑娘人中龙凤,先将她留下。”
一口气未能吊上,赶紧原地调息。
沈碧痕自知难逃,索性立于原地,见穆笛双目紧闭,头顶冒烟,不多时散去,吐出一小口鲜血,再睁眼时,脸色又复红润。
穆雪道:“爹爹,您没事就太好了。”
穆笛在她扶住自己的手背上轻拍,笑容中满是慈爱,道:“乖。”
取出手帕轻擦口角血迹,道:“‘多罗叶指’、‘波罗蜜手’,少林七十二绝技,果然名不虚传。”
穆雪惊道:“‘多罗叶指’、‘波罗蜜手’,难道是晋无咎?”
穆笛摇头道:“若是晋无咎,爹爹哪里救得下你?”
沈碧痕见他们一家说个没完,只穆飞时不时瞧向自己,道:“喂!你们不是要拿清和么?为何放走了他,却要留我?”
穆雪吃吃笑道:“自是留你做我嫂子。”
沈碧痕怒道:“你做梦!”
穆笛道:“雪儿,不得胡闹。”
转向沈碧痕,道:“沈姑娘,年轻人男欢女爱本是常事,飞儿钟情于你,老夫从未因你出身盘龙而严令喝止。”
沈碧痕道:“照你的意思,我该感激你了。”
说得满是嘲讽。
穆笛却不生气,笑道:“可你若觉得飞儿配不上你,坚决不允,老夫也不会容他胡来。”
穆飞道:“爹爹多虑了,男女之事原本讲究你情我愿,孩儿自认为不论人品武功,绝不输于那奚清和,但要孩儿恃强凌弱,强迫沈姑娘下嫁,那也无味得紧,这样得来的姻缘,不如不要。”
沈碧痕心意稍平,道:“那你们留我做甚么?”
她生于六界上峰,为沈家独女、神界少界主,身份不可谓不尊贵,六界弟子待她如众星捧月,又因沉鱼落雁,出谷后引无数男子为之倾倒,便连奚清和这等武当派成名弟子亦不能幸免,却也出于这层道理,她对阿谀讨好者由衷厌恶,反对其时不学无术的晋无咎心生爱慕。
眼前穆飞一句全不恭维,说这话时也未朝自己偷瞟一眼,教她生出一丝莫名好感,闪过三年前萧琼羽被毒打的情状,心头怨愤再生。
穆笛道:“沈姑娘,正道同盟想要攻打盘龙魔教,无奈那魔头晋无咎武功太过高强,老夫素闻晋无咎和你感情深厚,有你在手,何愁晋无咎不上钩?”
沈碧痕暗暗叫苦,心道:“原来她是想以我为饵,对晋大哥不利。”
转念想道:“我若落入魔掌,晋大哥当真会如玄炎所言不顾一切前来相救么?”
俏立原地呆呆出神,只这一个念头转过,倘若因此求得一个答案,仿佛身陷囹圄也不见得有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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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无咎忙于试练,日复一日,他自西安卓府受晋太极指点三十日,习得以“五气太极”凝聚外力,已一跃而居天下第一。
此后连修“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更在少林寺闯“九乘瑜伽阵”时冲破“六道无极”,放眼天下,只他自己不断超越自己,旁人只得仰之弥高,他虽懂得学无止境,有时亦不免孤独。
直至这“试练巢”出现眼前,晋无咎复又出现目标,心道:“小姐姐做每一件事,总能直切要害,周子鱼知道正道同盟没人是我敌手,必不会让人光明正大向我挑战,对我而言当务之急,正该是如何小心敌人暗算。”
“试练巢”难度巨大,意外之险层出不穷,晋无咎屡屡碰壁,可也正因为此,每日都有显著提升,这日未时,他正于“龙宫”冥想,琴棋书画四女来到外间,说有教众求见,晋无咎下至一层,见那人神色忧惶,道:“属下有两个坏消息,要向教主禀报。”
晋无咎心下一沉,道:“说。”
那人道:“其一,沈界主昨日擅自离开盘龙峡谷,东南谷口妖界弟子阻拦不住,结果……”
晋无咎道:“结果怎样?说!”
那人道:“已被周子鱼擒获。”
晋无咎脑中轰的一响,摇摇欲坠,颤声道:“我盘龙峡谷四面楚歌,碧痕这时候出谷做甚么?我要去救她。”
四女同时上前,知他在意男女授受不亲,扶稳后又即松手,瑗琴道:“教主,请恕瑗琴多嘴,周子鱼要沈界主并无用处,他的本意正是要您现身,教主即便挂念沈界主的安危,决意前去相救,也该等卓夫人回来后替您筹谋。”
晋无咎道:“瑗琴姑娘说得是。”
又道:“其二呢?”
那人道:“其二,西安卓府被周子鱼抄没,有一件宝物落入周子鱼之手,好像是叫作甚么‘龙皇之翼’。”
晋无咎微微宽心,道:“身外之物,周子鱼想要的话,拿去便是。”
那人道:“但是周子鱼手下拿了卓府中赶制这‘龙皇之翼’的十二名工匠,将他们带至西北谷口示威,要求卓帮主束手就擒。”
晋无咎更如一盆凉水浇下,道:“我这便去西北谷口。”
那人道:“卓夫人千叮万嘱,说无论发生天大的事,教主万万不能现身。”
晋无咎一怔,喃喃道:“是啊,我在外界江湖眼中,本该是个死人……”
瑾画道:“教主……”
晋无咎一摆手,道:“为今之计,只能相信小姐姐可以应对眼前局面,但碧痕我是非救不可,但愿小姐姐能有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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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谷口,慧宁、卫成、覃箫各带十余弟子,三派总共四五十人,并排分作三堆,与谷内众人面向对峙。
谷内通道鬼界守口弟子分站两列,中心卓夏站于当先,身后四人头戴面具,为一切智、离众恶、不退轮、一切主,却是夏语冰料知不祥,只怕卓凌寒一时冲动,单凭自己与鬼界弟子无法阻拦,这才暗中拜托四大护法同往。
峨眉、九华、普陀三派弟子各拖拽四人上前,数脚齐出,狠狠朝十二人腘窝处踢去,后者原本双腕捆缚于后,腿再一软,纷纷跪倒,不甘束手,挣扎想要站起,双膝稍抬,又被重重一踹,重新砸落在地,抬头时满目火光,却只发出嘶嘶吼叫,看来是被点了哑穴。
卓凌寒认得这十二人名为卓府工匠,实为丐帮弟子,他待帮众素来情同手足,眼见十二人受辱,惊怒之余,大声道:“三位掌门,你们这是做甚么?”
慧宁右颊微微上扬,整张老脸皮笑肉不笑,道:“先别管他们,听听卓凌寒有甚么要说的。”
卓凌寒想要开口,夏语冰抢先道:“师太,分明是你们三派寻衅上门,难道不该是你们有话要说?”
慧宁道:“卓夫人自负聪明绝顶,贫尼今日前来所为何事,难道你猜不出来?”
卓凌寒道:“不必多说,师太既然擒获卓某府中工匠,想来那‘龙皇之翼’也被三派豪夺了去,卓某一朝失势,难以和你正道同盟对抗,惟有自认倒霉,可师太将这些工匠亲来盘龙峡谷,又是甚么意思?”
慧宁哼哼而笑,道:“你也知道大势已去,卓凌寒,你若一早懂得服软,又何至于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卓凌寒道:“废话少说,师太想怎么样?”
慧宁道:“够爽快,正巧贫尼也不喜欢拐弯抹角,一句话,你夫妇两条命,换他们十二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