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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复归龙螭②
    晋无咎心道:“老爷爷果真姓晋,我随老爷爷姓,又得他百般呵护,难道……”
    想到适才晋太极所言,明日但教不死,则将一切细细道来,强烈的好奇心一涌而现,二十余日来,第一次对胜利如此渴望。
    晋太极神情淡然,晋无咎却分明看见他手指不住微微抽动,随即若无其事双手负后,仍道:“丫头,你认错人了。”
    再不理会,从她身旁走过,钻入帐篷之中。
    晋无咎按捺内心翻涌,道:“碧痕,别再胡思乱想,早些休息罢。”
    这一日马不解鞍百里有余,晋无咎更耗费内力飞行,后脑贴到枕头立即沉睡过去,两间帐篷鼾声四起,沈碧痕一时舍不得闭眼,面向晋无咎,隔着帐内微弱火光,心道:
    “四个疯子是不会回头了,瞧这架势,连我在内每一个人不过一日之命,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晋大哥甚么,生得不如哥哥俊美,武功更是差得可以,可两年不见,我便是忘不了他。”
    又想道:“不止是我,玄炎宁可选他不选哥哥,可见他确有过人之处。”
    想到沈碧辰苦恋莫玄炎多年,终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心道:“晋大哥心里始终没我,可上天注定,明日与他死在一起的是我而非玄炎,这便够了。”
    再抵挡不住层层倦意,一脸幸福合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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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晋无咎醒时帐中无人,拨帘走出,一阵香气扑鼻而来,四人正自围坐火堆,一边取暖一边烤肉,班陆离道:“两年不见,男娃娃你非但武功大进,气度更是不凡,大战在即还能睡那么安心,盘龙的玩意儿,看来确实有一套。”
    晋无咎道:“老帮主过奖,无咎能有今日,是小哥哥小姐姐和老爷爷一手栽培,老帮主救命之恩,无咎一直记在心里,这些年听正道同盟的弟子说,老帮主不愿为一己私怨而挑起江湖纷争,这分气度才教天下人心悦诚服,相比之下,无咎可差得太远了。”
    班陆离得他赞美,却无半分喜悦,反被牵动心思,叹道:“若非盘龙得寸进尺,以奸计擒得冰儿,谁想闹得天下大乱呢?”
    沈碧痕自一月前与晋无咎重逢,从四人反应来看,总觉得晋无咎已练就甚么盖世武功,却一次未能见他出手,心道:“当日我们差点死在老巫婆他们手里,晋大哥更被奚清和踩在脚底,那时的他,到底有没有隐藏?”
    见他言辞谦恭举止得体,爱慕之意更甚,递过一碗清水,道:“晋大哥,漱漱口罢。”
    一夜过后个个肚腹空空,沈碧痕嫌烤肉油腻,只撕了薄薄一片,就着干粮吃了,四男却大快朵颐,将两条羊腿啃食得干干净净,吃饱喝足后倍感振奋。
    晋太极从怀中取出四粒药丸,自己吞食一粒,将其余三粒分别递给三男,向沈碧痕道:“这玩意儿你用不上。”
    沈碧痕见他神神秘秘,也不追问。
    三人对他深信不疑,吃下药丸,或是上马或是披翼,向盘龙峡谷进发。
    秦岭这一带恰为二峰之间,虽有山脉绵延百里,地势却不甚高,正值寒冬腊月,隔几日便有一场大雪,银装素裹一时不得融化,矮小山峰一座连着一座,如白色骆驼排成队列。
    趁着视野开阔,遥看镶嵌于天边的起伏山峦,与灰蒙辽阔的暗空、阴沉缥缈的乌云缠为一体,好似一幅意境深远的淡墨山水画作。
    山脚下矮平房舍星罗棋布,卓凌寒并非初临此处,知道这边座有四个贫村,前正道同盟结成这两年间,有十二派弟子分别入驻,庇护村庄同时,从不欺弱吞财,深受村民爱戴,直到这一次终南山英雄大会,十二派方才撤离。
    二里之后,两边山脚渐行渐近,山间小路随之渐窄,四乘无从并行,沈碧痕于前边带路,其余三马于身后紧跟,抬眼烟雾缭绕,山径蜿蜒崎岖,如一条条彩带自云端飘落。
    不多时,眼前终于一片开阔,左右两道屏障拔地千尺,危峰兀立,仰头向天,更有一块巨崖横断其间,直插山腰,如猛虎昂首,气势非凡,屏障自外而内站立两排橘衣弟子,粗看足有四五十人,一个个腰板挺直,其势堪比镇守西安城门的朝廷官兵,见沈碧痕在谷口现身,齐声道:
    “沈师姐。”
    晋无咎速度远在马匹之上,在身后一会飞行一会盘旋,远远看着四人,待见峡谷入口近在眼前,这才振翅扑近,稳稳落在沈碧痕身旁。
    前正道同盟在盘龙峡谷的内应正是隐于鬼界,卓凌寒一看橘色教服,已知他们身份。
    当先教众待五人落地,道:“沈师姐,六界师兄们已在‘振音界’恭候多时。”
    沈碧痕见他们毫不意外,道:“爹爹他们知道我们要来?”
    当先那人道:“四位请。”
    沈碧痕引路在前,走过一众归家弟子,迎面又走来四人,每二人推一板车,上边各放一具棺木,见到沈碧痕个个毕恭毕敬,五人本有要事在身,与棺木擦身而过未免不吉,好在他们并无这些凡俗困扰,全然不以为意。
    走过谷口狭窄区域,百丈远处一座高阔峰岭跃入眼帘,从这一侧眺望过去,满山蓊郁荫翳,竟瞧不见一处积雪,与外界纯白恍若两个世界。
    嶙峋山石间,两条走道依附主峰曲折而上,如蛟龙盘卧,一条山路自左前山脚而始,一条自右首环上来到山腰,二道又各向左上延伸,隐于西北一侧。
    卓凌寒回想夏语冰曾附图讲解,心道:“山脚道路起于西北归家,山腰道路途经西南任家,眼下寒冬腊月,盘龙峡谷竟是这般景象,但愿谷内更能四季如春,好教冰儿少受些苦。”
    一想到与夏语冰仅有一峰之隔,心跳骤然加速。
    百丈之间一片碑陵,每相邻两座间隔三尺,纵横各百,错落得整整齐齐,碑陵约半身高度,与通道皆为灰色岩石,雕凿得十分平整,碑陵有些题字有些空白,碑陵间划有纵横方格,每面方格上刻有不同图案,远远望去,直如一张宏大棋盘,此外更无一物扰乱心神。
    晋太极对此自不陌生,其余三人却大开眼界,此露天墓园足有万座碑陵,头顶身周却充斥宁静祥和,瞧不见半分鬼蜮阴森。
    沈碧痕看出他们心思,道:“这片陵园仅供立碑祭奠,没有一块死人骸骨,我教教众过世后,遗体棺木均被运往鬼界安葬,便如四位适才所见,不会留于谷内。”
    晋无咎心道:“鬼界?我出入魔界必经鬼界,原来那里便是盘龙教众埋尸所在,难怪一片死寂。”
    想到魔界立时牵扯莫玄炎,赶紧止住念想,道:“碧痕,请你带路。”
    沈碧痕“嗯”得一声,踏上面前一块方格,道:“这里共有三万零四百零一块方格可供踩踏,上边绘有各式各样头身图案,这段时间炸药埋于神荼郁垒之下,你们跟随我的脚步,遇见神荼郁垒,我会出言提醒。”
    晋无咎并未听过神荼郁垒的传说,走在最后,听沈碧痕说第一次时,低头看得一看,见图中二人生得一模一样,头顶中央一条光秃,左右怒发冲天如同牛角,头下空空荡荡不见血肉,身体腿部尽是枝叶所成,暗记于心,遇见则跨步而过。
    穿过墓园,一排阶梯通往地下,里头昏天黑地深不见底,沈碧痕当先走下二十余格,阶梯远未结束,眼前再难视物,将“息壤剑”抽出一半,道:“这里坑坑洼洼,除此更有些湿滑,大家脚下小心。”
    通道在四五十格阶梯以下,向内遥遥望不到头,地面墙面无一处平坦,显是随手挖掘,不加丝毫翻修,考究程度较之墓园相去甚远。
    直行过三里有余,眼前渐行渐亮,顺光源向上再跨台阶,先是满眼紫色,二十格过后又见湛蓝,四十格过后再有红色加入,直至穿越出口,眼前一切终于豁然明朗。
    “振音界”下宽上窄,形似蓬莱仙谷“壶中天地”,却足有万倍大小,八方山壁环抱成一座壶形洞天,地面径长里许,尽以白玉铺成,仙气弥漫,中心一座圆形玉柱,三丈见高,柱身雕有龙纹,怒目呲须栩栩如生,威严直逼半里以外。
    山壁从头到脚为六色花海铺成纵向条纹,东南蓝色与西北橘色覆盖最广,西南黄色与东北紫色次之,北侧红色与南侧绿色最为狭窄,六色前各有一至三排教众不等,身穿对应颜色教服,其中黄紫二色十九赤身露膀,与外界严冬天气殊不相称。
    放眼环顾,围站者足有三五千人之众,每色教众身后皆有一人稳坐高台,自是六界界主,高台之旁又有矮台,坐有界中重要人物,此外东南北三侧各有向下通路,料想与自己一行来时西侧通道一般无二。
    仰头看去,巨峰呈镂空之状,顶部封合不见天日,三座楼阁各贯通二峰,从高到低依次为“白虎”、“朱雀”、“玄武”,“玄武阁”中似站有一人,离得太远看不清楚,阁下悬垂一条粗长纵索,二十丈高处与六峰伸出的六条横索汇于一点,其中悬一白衣女子,正是夏语冰。
    脚下十座凸镜晶莹闪烁,呈上一中三下六分布,为“十方盘龙镜”,脚踩之处呈长六边形,上方各站一人,手持各异兵刃,头戴各式面具,凶神恶煞姿态各异,赤橘黄绿颜色不一,自是十大护法。